李夢看到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正一瘸一拐的從屋內走出來。
他穿著一身棉襖棉褲,挺厚實的,但著實很髒,頭臉都有很久沒洗了,跟李夢記憶中的父親簡直變了一個人。
但李夢還是一眼就將他認了出來。
李廣元看到李夢,先是一愣,臉上露出迷茫之色,隨後想到什麽,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顫抖著好半天說不出來話。
李夢連忙走上前去,搶先一步道,“你是李廣元吧,我有事找你。”
這地方暗中不知道多少雙看熱鬧的眼睛,李夢不想太引人注意。
她直接推開門,走入屋內。
李廣元神色恍惚的跟上,直到李夢將門扣好,眼淚才頓時不受控製的湧出來,她摘下口罩,輕聲喚道:“爸。”
“是夢夢……夢夢!”李廣元如夢如醒,不敢相信看著她的臉。
父女倆相擁而泣。
但李廣元卻又突然反應過來,慌張道,“夢夢,爸爸身上髒,小心你衣服。”
李夢抹了抹眼淚。
這屋子內一件像樣的東西都沒有,幾塊板材勉強搭個床,**堆放著衣服。
她看了一圈,心中無限淒涼,因為沒有一絲媽媽的氣息。
即使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此時依舊心疼難忍,李夢不受控製捂著臉,任由淚水沾濕了手心。
“媽媽不在了,是嗎?”
李廣元神色一黯然,也是未語淚先流。
好半晌,他抹去淚水,跟李夢說了末世後的經曆。
暴雨降臨以後,他們住的小區很快就積了水。
雖然出不去,但家裏有很多李夢寄過來的物資,吃的喝的都有,兩口子過得也算可以。
這個時期還可以通電話,情況李夢也是知道的。
那時李夢一直向他們強調,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要借食物給別人。
他們當時不以為意,但女兒一直嘮叨,也不好不聽,隻能關起門來過日子。
但暴雨一直不停,樓下被淹了,住戶往上跑,情況一天比一天糟糕,有一天,一個老太太過來敲門,問有沒有吃的借一點。
這個老太太他們都認識,一家人都很好,李廣元之前生了病,還是他們幫著找關係搞定了專家手術。
兩口子不忍心拒絕,悄悄給了些食物。
但老太太拿著食物還沒回到家,就被人發現了,逼問之下,交代了從老李家借的。
後麵的發展可想而知。
整樓的人都往他這來借,一開始是好聲好氣的懇求,後來就砸門,直接動手搶。
女兒寄的物資被搶光了,秦瓊氣病了一場,也為她之後的死亡埋下了病因。
食物見底後,他們也沒糧了,家裏還是隔三差五有人過來強行翻找,要不是社區開始發救濟糧,那時他們就餓死了。
等洪水退了,李廣元帶著妻子去社區打聽基地的事,這時遇到了一個貴人。
不是李夢想象中的舅舅一家,而是另一個人。
“是你譚越民,譚叔叔!”李廣元說到這裏,臉上還帶著一分感激,“他幫了我們,不然就我們的身體情況,根本撐不到基地。”
李夢聽了,表情卻變得不自然起來。
譚越民,是譚玲的爸爸。
譚玲家境好,在外上大學工作,家裏直接在富人區給她買了一套房。
李夢和她關係好,這麽多年自然也見過她的家人,也知道她家是經營連鎖中餐廳的。
“譚家是做餐飲的,後來做大了,也自己包下了供應鏈,手裏物資多的是,又有人脈,社區剛開放,他們就捐出了全家的基地名額。他表示願意幫助我們,到時帶我們一起來基地。那之後,我們和你媽媽,就受著譚家的照顧。”李廣元緩緩道。
可惜還沒來到基地,秦瓊就病死了。
李廣元失魂落魄,喪失了所有活下去的希望,還是譚越民鼓勵他,說女兒可能還活著,你不能也走了,你得等著他。
譚越民說,斷網前,譚玲經常跟家裏聯係,讓他們別擔心。
“譚玲說,你跟她生活在一起,你們存了好多物資,她還發了不少照片過去,照片上滿屋的東西,絕對夠你們撐過洪水期,還能剩下不少拿去基地換積分,就是做勞工,年紀力壯的,手裏又有多餘的積分,多半能活下來。”
說到這,李廣元臉上帶著欣慰,“沒想到,都讓他給說中了。”
李夢有些僵硬,但她掩飾過去,沒讓爸爸看出來。
“然後呢?”
“然後,我剛來基地的第四個月,做工摔斷了腿,好幾個月站不起來,也是你譚叔叔他們在接濟我,把吃的分些給我,我才沒餓死,才能等到今天你回來……”李廣元聲音哽咽,向她部道,“夢夢,你是怎麽來京城的,和譚玲一起來的嗎?”
李夢聲音沙啞道,“譚玲已經死了。”
李廣元身軀一震,呆了一會兒,搖頭歎道,“那老譚該傷心了,可這個世道……又有什麽辦法呢?”
李夢沉默片刻,心中不斷的掙紮。
最終,她下了決斷,輕聲道,“爸,我是來帶你走的。”
“走?”李廣元有些迷茫,“去哪?”
“一個很安全的地方。”李夢道。
李廣元卻有些猶豫,“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但我這個身體隻會拖累你。”
“你不用考慮這些。”李夢道,“但我希望你答應我……悄悄跟我走,不要告訴任何人,譚叔叔那邊,我會補償他的。”
李廣元有些詫異的看著她,好半晌,才壓低了聲音道,“是因為譚玲嗎?”
正說著,屋外突然傳來一個聲音,“老李人呢?”
李廣元聽到這個聲音,臉色頓時一變,著急的對女兒做著口型:譚越民。
李夢也皺起了眉。
屋外,有人回答譚越民,“在屋子裏呢,剛才有個女孩過來找他,正聊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