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舟道,“手疼。”

南溪亭覺得沈延舟身為堂堂七尺男兒,有點矯情,但沈延舟能抗住傷口裂開熬一晚上,看著也不像是那種怕疼的人。

現在沈延舟都這麽說了,讓他自己脫肯定沒戲。

南溪亭伸手摸向他的衣襟,開始給他寬衣解帶。

與上一次不同,這次沈延舟沒有昏迷,眼睛時而看看她的手,時而看看她的臉。

南溪亭察覺視線,抬眸和他撞上。

“?你看我幹嘛?”

“你就在我眼前,我不看你看哪裏?”

南溪亭,“……你可以閉上眼睛。”

話音剛落,沈延舟毫無預兆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隨著力道加大,南溪亭身子被他拉近,隨後雙眼被一隻寬大的手掌覆蓋住。

南溪亭眨了眨眼,黑暗中,她隻能看到從指縫中滲進來的微光。

衣裳已經褪至腰腹,隨著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不一會兒,眼睛上的手掌拿開,南溪亭看著沈延舟穿了一條十分寬鬆的白色四角短褲,大腿處的傷口剛好露了出來。

那褲腳被剪得參差不齊,一看就是沈延舟自己改造的。

這麽寬鬆,確實看不出來什麽。

沈延舟眉梢輕挑,幽幽道,“你看起來很失望。”

南溪亭一臉淡然,“這有什麽可失望的,又不是沒看過。”

沈延舟,“……”

南溪亭見他無語,眯著眼又補了一刀,“不僅看過,還是我親自給你穿的衣服呢。”

沈延舟抿唇,蒼白的臉有點可疑的紅,“別說了。”

南溪亭閉上嘴。

行吧,給他留點麵子。

南溪亭拿出她的藥袋,開始給沈延舟換藥。

這個藥袋是空間站的,方便可攜帶,她不打算收回去,以後需要用的東西,直接就放在藥袋裏,這樣就不用每次都避著人了。

沈延舟傷口處縫合的線斷了個七七八八。

南溪亭有點生氣。

這感覺就像是,自己拚命救他,結果他拚命作死,然後自己在拚命救他。

換到中途,南溪亭道,“不行,這活計太累人,得加錢。”

“加一兩。”

沈延舟十分大方的說道。

南溪亭道,“抬腿。”

沈延舟乖乖抬腿,南溪亭邊將繃帶繞過去邊道,“一兩太少了,起碼五兩。”

“你可知,禦醫的月銀也才不過二十兩。”

換一次藥就收五兩,他要是多使喚南溪亭幾次,怕是家產不保。

南溪亭道,“我跟他們怎能一樣?”

“你覺得我誰都治的嗎?”

沈延舟略沉凝了一會兒,妥協,“行吧,五兩就五兩。”

等換好了藥,兩個人才開始吃飯,沈延舟喝著的白粥依舊沒味道,南溪亭依舊吃得很香。

剛吃完飯,碗筷都還沒來得及撤下去,外頭便傳來一陣兵荒馬亂的動靜。

徐嬤嬤絮絮叨叨的聲音跟在後麵,“老夫人!南小姐說了你這病的靜養……”

和藹的聲音緊跟著響起,“看了人再回去靜養也不遲。”

說完,門應聲而開,南溪亭靜靜站著沒有出聲,沈老夫人身形不高,比南溪亭要矮上一些,飽經風霜的臉龐,有著許多皺紋,但眼神卻深邃明亮,淺褐色繡著花紋的衣袍穿在她身上,體態十分端正,威嚴之勢不言而喻。

她剛想按照古代規矩給沈老夫人行個禮,畢竟古代規矩森嚴,隻要不惹到她,她也不想特立獨行引人注意。

原本以為沈老夫人是來看沈延舟的,沒成想她連眼神都沒賞給沈延舟,而是快步過去親手將南溪亭扶起來,“快快起來,你可是咱們家的救命恩人,哪有你給我行禮的規矩?以後在我跟前都不必行禮了。”

南溪亭難得有些發懵,轉頭朝床榻看去,您大孫子還躺**重傷不起呢,確定不先關心一下?

目光剛掃過去,南溪亭這才發現沈延舟已經不知何時睡了過去,正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南溪亭抽了下嘴。

沈老夫人則是熱絡地拉著南溪亭坐下,滿臉慈愛,開始絮絮叨叨地同她說話,“當初你娘冒死救下我兒子,才有了我們將軍府的今日。”

“這麽多年來,他們出征在外,我們將軍府又出了叛徒,你娘親死後我們也沒餘力照拂著你。”

“讓你受苦了。”

她說著說著眼角似乎有了淚光,十分愧疚,“若不是延舟回來,我們現在還身陷囹圄,無法自拔。”

提到延舟二字,沈老夫人才終於想起來屋子裏還有她的大孫子,偏頭分了一個眼神給昏睡的沈延舟,“這個不孝子孫!再怎麽著急,也不能自個兒一個人回來,萬一有什麽好歹,溪亭你往後不得成寡婦了?那該得多傷心。”

南溪亭,“……”

重點是不是有點偏了。

沈老夫人罵完又不管沈延舟死活了,將手腕上帶著的翡翠手鐲摘下來,給南溪亭帶上,“你會醫術的事兒我們不會亂說,我也沒什麽好東西給你,這手鐲是我的陪嫁,帶在身上已經三十多年了,你別嫌棄。”

“瞧瞧你這小臉蠟黃蠟黃的,在尚書府定是受了不少委屈。”

沈老夫人心疼地轉頭吩咐徐嬤嬤,“老徐,去熬一盅血燕窩來,給這孩子補補身子。”

徐嬤嬤擒著笑,長長埃~了一聲便下去備燕窩了。

沈老夫人像個講不完話的老小孩似的,緊接著又道,“昨晚我聽老徐說你嗓子壞了沒辦法開口,可把我心疼死了,小時候你聲音脆生生的像隻喜鵲似的,我還老聽你祖母祖母地叫我呢,這才不過短短幾年,就成了這可憐樣。”

“回頭等延舟醒了讓他去跟陛下求個賞賜,請李禦醫來給你瞧瞧嗓子。”

李禦醫是整個京城醫術最厲害的人,從小便有“醫聖”之稱,想要請他看病都必須要經過皇帝的同意才行。

沈老夫人的熱情讓南溪亭有些招架不住,“老夫人,禦醫倒是不用,我的嗓子已經好了。”

沈老夫人聞聲,頓時喜形於色。

也是,南溪亭能治好沈延舟和他,醫術又能差到哪裏去?哪有治不好自己的?想來是之前自己不願開口罷了。

她們這四年被看守在將軍府,對外界的情況一概不知。

南溪亭何時學的醫、師承何處,都不知道。

很快徐嬤嬤就帶著一盅血燕窩回來了,見沈老夫人還拉著南溪亭說個不停,無奈著搖頭把沈老夫人連哄帶騙地哄回了房。

南溪亭端著煮好的血燕窩沒動。

在末世她沒有親人,沒有朋友,隻有數不清的喪屍和為了生存物資不惜傷害夥伴的人,她對付那些人遊刃有餘,但麵對別人充滿善意的熱情,南溪亭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去回應。

除了老師,從來沒有人對她好過。

適時,床榻處響起了一聲輕笑。

南溪亭轉頭看向已經睜開眼睛的沈延舟,“你笑什麽?”

裝睡的人還好意思笑?

沈延舟帶著淺淡的笑意,“笑你以後有的煩了,等你嫁入將軍府,我祖母對你會比今日更甚。”

南溪亭邊喝燕窩邊道,“不嫁給你就不會煩。”

沈延舟有些詫異,他是當朝新貴,大渝多少女子想要嫁給他卻不能如願,如今正主居然說不想嫁給他?

“你想逃婚?”

“我哪裏不好嗎,而且先帝賜婚,一言九鼎,連當今陛下都難以更改,況且你是我爹恩人的女兒,現在你又救了我們,我此生絕不會虧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