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章小修~?

離桐城越遠,路上的車輛行人越少,偶爾有車輛經過,都是往北去的。車外景色掠過,途經村落都不敢停留,牧馬人還撞倒了兩隻在路中間溜達的喪屍,從它們身上碾過。?

往北行駛了一個小時後,進入了鄰縣。他們選擇的路沿途多是山,山路曲折,灰白色的水泥路在山間時隱時現,半天才能夠看見一兩戶山裏人家,在車窗外一閃即逝。?

午飯在車上解決,歇人不歇車,幾人輪流開車,小貨車和五菱無法在路況太差的路麵行駛,地圖不夠詳細,沒人熟悉這裏的道路,走小路很容易迷路,兜兜轉轉耽誤時間,他們走的是趙諾成來的時候經過的路,趙諾成來的時候還有衛星導航,現在沒有了,但他記憶力很好,居然沒有指錯方向。?

在傍晚前都很順利,跑過了幾個縣,天黑前必須找到安全的地方過夜。路邊隔段距離就能看到前人留下的標語:“通往B市的大小公路已經封鎖,請到最近的隔離基地,等待撤離。”“請看到的人帶著你們的親人朋友到萬窟山,那裏已經建起了安全營地。”?

果然前麵不遠封路了,有荷槍實彈的軍人警察在防禦工事後戒備,衝鋒槍口對著人群,前麵有好幾道拒馬,將人群隔離開,路邊的車頂大喇叭不斷播放:“請到最近的安全基地去,路邊有路標指示……”?

人群喧嘩,車主紛紛下車,跟軍人對峙,有人猜測他們不敢開槍,開著車要衝過去,被一槍打破車胎。?

趙諾成手猛地砸在車喇叭按鈕上,牧馬人發出響亮的喇叭聲。他之前就知道要封路,可是開著車隻能在公路上跑,燕柳他們的小貨車和五菱根本不能到野地裏去,這山溝溝裏離開山路連牧馬人都施展不開,除非長翅膀。?

山裏人少,安全基地不會出現遭到大批喪屍圍攻的局麵,但是基地收容的人多,萬一有人感染而沒有發現,一旦爆發,很容易受到波及。?

有人將車子掉頭往回開。?

幾人用對講機商量,掉頭走別的路恐怕做無用功,結果也是一樣,連這裏都有軍人守著,人煙稍多一些的路肯定管得更嚴。在山裏找房子居住很難,住戶太少,他們大人孩子有八個人呢,借住一兩天或者可以,但要常住顯然不行,露營同樣不現實……藍貝去萬窟山玩過,她將那裏的地形一講,眾人分析後決定去萬窟山。?

萬窟山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山內有許多溶洞,戰亂的時候有人躲到山裏去,一**的逐漸把那些洞窟擴大、改造,是很好景點,當地政府以此為亮點招商引資,可惜因為太過偏僻,最終計劃流產。?

路是砂礫路,有些地方坑坑窪窪的,車轍很深,路也不寬,單行道,勉強能容兩輛車並行,前頭有車子陷進去,後麵的車子過不去。?

一輛私家車車主情緒激動,一遇到這種情況就破口大罵,“他媽的我們納稅人的錢都讓你們那些貪官拿去**了是嗎,這些渾身散發著臭味的垃圾人,媽的隔壁,靠你媽,死你爸,草你妹的……”?

如果近些看,能夠看見他眼下有深重的青色眼圈,眼白也青得不正常。或許是太緊張,想到達目的地的願望太急切,沒有把握好方向盤,車子右側輪子一下子衝出路麵,旁邊就是落差較大的山澗,車內驚叫聲起,那車子搖晃著,翻出路麵,順著岩壁滾下去,女人的尖叫嘎然而止。?

半山腰的路上三三兩兩的路人,有徒手的有推著自行車的,拖家帶口,驚恐的眼神四處飄飛。那車子掉落山澗也隻是收獲了幾道目光,沒有人提出下去看看。?

車龍終於移動了。一個多小時後,到達萬窟山。?

雖然已經是深冬,但山上的鬆樹仍然鬱鬱蔥蔥佇立在寒風中,岩石下有清亮的泉水汩汩流出,逐漸匯成小溪,順著山澗奔向東南方。?

初見萬窟山的人,都會記起一個詞,鬼斧神工。?

山不高,也就是五六百米的高度,西麵和北麵直上直下,刀劈斧削一般,懸崖峭壁上有幾個黑乎乎的洞窟;山頂有幾塊大石,以詭異的角度摞在一起,似乎一陣風就能吹落,偏偏數十上百年都沒有挪動絲毫。東南兩麵大部分地方布滿岩石,距離最近的山都有上百米的距離,構成一塊小小的不規則半環形平地,平地上停著各種各樣的車輛,一杆大旗立在當中,旗幟在風中獵獵飛舞。?

萬窟山臨時安全隔離區。?

萬窟山較大的洞口有兩個,裏麵是曲折的通道,拱形洞穴,最大的洞穴能同時容納兩三千人。?

基地是倉促間建立的,臨時領導班子已經組建起來,各司其職,工作有條不紊地開展。登記,按人頭分發物資,檢查身體,三級隔離製度,已經感染的為特級,和感染者在一起的親屬朋友為二級,其他人劃為三級。倉促之間,儀器也簡陋,缺少人手,這樣的安排也有漏洞,有些人隱瞞、謊報,住得又集中,很可能混雜了一兩個已經感染卻沒被發現的人,極容易從內部爆發危機,引發連環感染。?

大多數人都選擇住在岩洞裏,也有人寧願在外麵呆著。?

山上都是鬆樹,樹下有不少幹枯的樹枝和鬆針,有人生火做飯,空氣中彌漫著飯香。?

燕柳他們沒有進入溶洞,將車輛停放在靠近穀口的平地,支起帳篷,盡量遠離密集的人群。草草吃過晚飯,幾人圍著篝火坐,燕柳拿小鍋煮雞湯,準備給王箐歌補身子,她的身子太虛弱了。?

有感染的人徹底喪屍化,旁邊自願看護的親人沒有防備,被咬傷。喪屍被一槍爆頭,拖走拋棄。感染患者隔離區其他人呆呆地望著,眼中的絕望神色更深,有人崩潰,大聲哭泣。?

夜色中傳來依依呀呀的女聲,調子悠長淒怨:?

“孤清清,路靜靜,尼朵劫後帝女花,怎能受斜雪風淒勁?滄桑一載裏,餐風雨續我殘餘命……”?

半響後又轉男聲,情深意切:“繡帕一方,情深無量,織就離魂一縷,染著交淚千行……生也無指望,隻怕物在人已亡,呀呀呀呀呀呀……”?

十點多,夜幕下又現“極光”,相比昨天,今天站在夜幕下,沒有房屋的遮擋,那光帶仿若就在頭頂,顯得人如此渺小,給人的感覺更為震撼。身處不熟悉的地方,許多人還未入睡,呼朋喚友觀看,指指點點,夜風中嘈嘈切切的低語傳來,有老人說,又要變天了。?

每天都有人進入萬窟山,山穀內的人越來越多,各種摩擦矛盾也多了起來。這些到今天還活著的人大多年輕力壯,男人居多,混混的比例很大,都是些得過且過,有今天沒明天的人,本來就血氣方剛,太平時代還喊打喊殺,病毒的出現猶如給他們打了強心針,更是不安分地到處蹦躂。?

趙諾成冷眼旁觀,道:“國家機器的威脅力與控製力越來越小,遲早有人要立地為王。”?

“極光”連著出現了三個夜晚,期間所有的現代通訊手段都失去作用,山穀周圍山頭的樹木被砍伐一光,一望無遺,砍下的樹木枯草則作為柴火,通往外麵的那條路兩旁也清理幹淨了,偶爾有零星的喪屍,均被殺掉,山路與公路交界處則建起了幾道防禦工事,挖了壕溝,派人防守。?

陸續有人頭暈目眩,渾身酸痛,嚴重的昏迷不醒,眾人略微放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恐慌蔓延。?

藍貝小心翼翼地用開水燙著奶瓶,給小不點衝奶粉,王箐歌屬於最先感受到身體不適的一批人,她生完孩子本來身子就弱,此刻半睡半醒,難耐地翻動身子,藍峰栗為了照顧她已經一夜沒睡,兩眼密布血絲,黑眼圈都出來了。?

小不點長開了一些,沒有剛出生時那麽難看,睜著黑漆漆的眼睛看他的姨媽,藍貝將晾到合適溫度的奶嘴塞進他嘴裏,小家夥起勁地吸起來,臉頰一鼓一鼓的,可知他有多用力。?

喝完奶粉,藍貝伸出一根細白的手指摸著他嫩滑的小臉:“藍暖陽,要堅強啊,快快長大……”?

藍寶回來了,把手放在嘴邊哈氣:“天氣是越來越冷了……”?

燕柳正在生火做飯,藍寶走到她身邊幫忙,他注意到有兩個壯年男人總時不時往這邊看來,眼裏有著餓狼一樣的光芒。雖然每天都能領到物資,但人太多,預備的物資太少,每天能領到的越來越少,根本不能吃飽,自然而然把目光投到攜帶了吃食的人們身上。?

他們帶的東西太多了,足夠引起那些人的窺視。?

表麵平靜的日子,底下波流暗湧。?

兩天時間,山穀內有三分之一的人身體不適;第三天,數目逼近一半。不時有人喪屍化,堆放屍體的大石坑幾乎要填滿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越來越薄,對麵說話都隔著起碼一米的距離。?

藍家其他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不適,最嚴重的是藍貝,連著三天昏迷不醒,隻有藍寶若無其事。?

又要照顧眾人,又要照看東西,藍寶忙碌的同時有些不安,總覺得要發生些什麽事,手邊無時無刻帶著把西瓜刀。?

一聲槍響,拉開了內亂的開端,第二日領導班子就換了一半人,接下來兩天連續發生聚眾鬥毆事件,領導班子的人一換再換。藍寶祈禱親人們快些健康起來,做飯燒水的時候,腦子發熱把無名草上凝結的水珠滲了不少到飯菜和喝的水裏,放進去後才後知後覺打了自己手一下,心裏罵自己:“你個豬,以為那是萬能靈丹啊,雖說沒有毒,但吃多了不會有副作用吧?”?

他有心要將飯菜倒了,附近有人看著呢,趙諾成忍著頭腦如被針刺的痛苦來到他身邊:“做好了?我幫你端過去吧。”?

身體不適,都吃得不多,藍寶刷飯盒的時候附近聚集了幾個孩子,眼巴巴地看著他的動作,有一個飯盒裏有沒吃幹淨的米粒,一個孩子咽了下唾沫。藍寶將髒水倒了,走了幾步回頭,看見兩個孩子從泥麵上撿米粒,吹吹就往嘴裏塞,水和泥混在一起,根本吹不幹淨,可他們根本不管不顧,可見是餓得慘了。?

藍寶挪不動腳步了。?

在念初中以前,看見乞丐他還會將口袋裏的零錢掏出來,但隨著年歲的增長,隨著見多了各種醜陋的現象,他的心也越來越硬,越來越冷。?

他隻是個普通人,從來隻獨善其身,他不認為自己有達則兼濟天下的能力,隻願能保一家安平和樂。?

猶豫了一會,他走到那兩個孩子麵前。?

倆孩子都不胖,衣服上和裸.露在外麵的皮膚都髒兮兮的,麵對陌生人,黑漆漆的眼睛忐忑不安地轉動,隻是聽說要給吃的,稍白一些的小女孩聽言就要跟著走,倒是那個有些瘦弱的小男孩有心眼,拉著小女孩的衣袖,咬著下唇衝她搖頭。?

藍寶蹲下來,與兩個孩子對視:“那你們在這等著,我給你們拿過來?”?

藍寶回去跟藍和安燕柳一說,藍和安要去看看,他病還沒好,渾身酸軟,哪裏走得動?燕柳拉著他,讓藍寶將沒吃完的飯菜給小孩拿去,那飯菜放在塑料泡沫箱子內,想著保溫,過會誰餓了再吃。?

藍寶用方便麵杯裝了兩杯,估計夠孩子吃的,尚未起身,抬眼望見那兩個孩子旁邊多了幾個孩子,一個個望著他,眼神充滿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