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義診
午夜子時，常人不可見不可聞的上空，一隻空有人形，身子卻恍如煙霧的怨靈，唯有一張臉龐因為那刻骨銘心的憎恨執著變得清晰，扭曲的麵龐之上滿是惡毒和憎恨，此刻，這隻無人控製的怨靈如同瘋了一般，不斷的吞噬上空那翻騰不休的怨氣。
怨氣團之中那些殘餘的意識不斷的將怨氣化為一隻隻餓鬼，嘶嚎著慘叫著咒罵著向著一號攻擊，可惜，這世界上能徹底殺死怨靈的東西很多，對怨靈有傷害的東西更是數不勝數，但是卻不包括一樣，那就是怨氣！
從來沒有一個怨靈會被怨氣擊傷，更被說擊殺了，怨靈沒有瓶頸，沒有等級，隻要有足夠的怨氣，心中那種怨恨足夠支持，那麽，理論上就可以無限度的強大起來。
這也是老頭擔心的原因，他雖然不知道葉元如何培養出這個怨靈，如何控製怨靈的，如何讓這隻怨靈不逃出他的手心，但是這種東西的確很麻煩，一般的攻伐對其根本沒有太大的作用，而怨靈的攻擊卻是無聲無息，恍如心魔一般，而葉元卻放任這怨靈不斷的強大。
葉元站在窗邊，望著天空之上那團翻滾的怨氣團，神色冷淡，配上這夜色，卻是多了一種孤寂的氣質。
“這條路，總歸是隻有寂寞與孤寂為伴，作為太古之時族群最強大的力量，靈魂大巫，哪怕是同族的族人都沒有人能理解靈魂大巫的作為，族人們畏懼、敬畏、崇拜、敬仰靈魂大巫，卻從來沒有一個人會把靈魂大巫當成一個人來看待的，不會有一個人去關心靈魂大巫，不會有一個人會想到靈魂大巫累不累，同樣不會有人會去想靈魂大巫孤獨麽……”
“隻求結果，所以哪怕在族人的眼中，靈魂大巫都是邪惡、詭異、殘忍、冷酷無情、心狠手辣的存在，沒有人會知道在最開始的時候，想要成為一個靈魂大巫，必須親手將自我拋棄，將所有的感情都拋棄，拋棄心中的愛，拋棄對親人的不舍，從此不再會因為一個饅頭而感動的淚流滿麵，不再會因為一句話而心跳加速，也不再會因為一個人而感覺溫暖，這需要的是什麽樣一種意誌。”
“沒有人知道。”
“也不需要有人知道。”
“這條路，注定了隻有孤寂，無盡的寂寞。”
葉元望著天空的兩輪明月，心境愈發的蕭瑟冷淡，他不會去解釋，也不需要去解釋。
這怨靈乃是他親手催化出來，從出現開始，便已經印上了靈魂大巫的印記，從那時候開始，這怨靈便注定了永生永世都翻不了身，永生永世都會隻有一個意念，那便是對葉元的憎恨，卻永遠也不可能對葉元造成什麽傷害，死，在靈魂大巫這裏，一直都是最仁慈的歸宿，這樣，保持著一絲意識，無盡的憎恨卻永遠無法報仇，不斷的變強卻始終要為葉元作用，才是最殘忍的折磨。
這怨靈，再強大也翻不了天，這種事情，老頭是理解不了，葉元也不屑與解釋。
太古之時，有時候遇到滅族之禍，部族最強大的力量，大巫之中最強大的靈魂大巫，便會將年老者、無生者、孱弱的幼童、沒有戰力的男子、無法繁衍的女子留下，施展出強大的靈魂巫術，犧牲這些人來保全部族的傳承和繁衍。
那時候麵對指責、咒罵、痛哭流涕、憎恨，可曾有一位靈魂大巫有過半句的解釋麽？
現在，葉元擁有自己的自我，擁有完整的人格，作為一個完完整整的普通人，擁有普通人應該擁有的一切感情，卻深刻的明白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悲哀，隨著感悟和靈魂的修煉越來越加深，傳承之中的東西就愈發的深沉與蒼涼。
葉元就這麽站在窗口，站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色朦朦亮的時候，一號才將八裏鎮上空的怨氣全部吞噬一空，原本隻有一張臉清晰的身形此刻已經基本能化為一個不太清晰的模糊人影。
一號嘶吼著嚎叫著向著葉元衝了下來，麵目扭曲滿是憎恨怨毒，一雙相對來說最清晰的雙眼之中也隻有憎恨，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
但是剛靠近到葉元身邊一張的距離，那爪子已經快要接近到葉元，怨氣沸騰，將周邊三丈範圍都團團籠罩的時候，一號卻忽然慘叫了起來，無論是一號的本體還是那些怨氣，沒有一個能靠近到葉元三尺範圍之內的。
葉元看了一眼慘叫不休的一號，伸手屈指一彈，那些怨氣便瞬間收攏，一號的身體也在嘶吼之中被重新壓縮成一枚灰色的彈珠，將彈珠收進袖子，葉元才重新看了一眼頭頂上還能看到的明月，輕輕一歎，遠處，一縷朝陽也以勢不可擋的姿態橫掃而來。
轉過身，葉元身上那種孤寂、冷清、蒼涼的氣質便好似被朝陽驅散的迷霧一般，轉瞬之間，無聲無息的消散。
看了一眼抱著一本不知道什麽書看的入迷的老頭，葉元道：“走吧，去吃點東西，接下來一段時間，可能就要在此待著了。”
老頭伸手一翻，那本書便消失不見，也不知道已經將儲物戒指給了葉元的老頭哪裏還來的儲物法寶，葉元也不會去問。
“這裏有什麽好吃的，都是一些煙火食，雜質太多，偶爾嚐嚐還行。”
葉元沒說話，自顧自的開門向著門外走去，老頭話沒說完，便改口低聲罵道：“算了算了，算老祖倒黴，你還沒有辟穀……”
走在前麵的葉元忽然回過頭，道：“老祖？你姓祖麽？”
老頭麵色一黑，悶著頭不說話了。
葉元搖了搖頭，走到大廳，跟水一樣的白粥，有些發黃的雜糧饅頭，加上一小碟黑的跟碳一樣的鹹菜，便是早晨的早飯。
老頭看了一眼，便坐在一旁看著。
葉元端起這看起來都不是很幹淨的瓷碗，一隻手拿著一個饅頭，一口饅頭一口湯，吃的津津有味。
半晌之後，老頭才忍不住道：“真有那麽好吃麽？”
葉元不說話，細嚼慢咽的將早飯吃完之後才道：“有些東西，很普通，但是隻有在當時才能有那種感覺，等到以後，哪怕同樣的東西，你也再吃不出來這個味了，味同嚼蠟說的就是如此。再沒失去之前，好好擁有。”
不等老頭說話，葉元便瞬間轉移話題：“我準備在這裏義診。”
老頭瞬間炸毛了，似乎遇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聲音都變了調：“義診！你沒睡醒麽！還是得了失心瘋了！”
老頭微微張著嘴巴，心裏暗道：“這家夥不會昨晚被怨氣衝擊到了腦袋吧？義診？這家夥最近就不正常，現在更不正常了，這小子有這麽好心，想當聖人玩玩麽？老祖寧願相信合歡派的騷娘們們全部都是冰清玉潔的聖女也不相信這小子沒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