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崔州平 （二）
中國是禮儀之邦。一向以信義為重。一旦承諾了，就要去遵守。有生之年不輔佐他人，這個承諾對以一個謀士來說，無疑是一個致命的承諾！
崔州平和林若之間到底有著怎麽樣的過去？為何他會對林若有這樣的承諾？
劉備實在想不出來，他不由地盯著林若看，似乎在說，這是怎麽回事？
看到劉備這樣看著自己，林若當下一陣無語，一臉黑線地看向劉備說道：“主公，你等一下，我和州平有些話要說。很快就回來。”
林若說完了之後，當下一把拉著崔州平到了遠處去說話。
劉備和張飛等三人，遠遠地看著。
不過，因為距離太遠了，他們根本聽不到林若和崔州平到底在說什麽，隻是遠遠地看著這兩個人。
崔州平很冷靜地看著林若，而林若很惱火地看著崔州平。
“州平，當初我讓你做這個承諾的時候，你可還記得我說過什麽？”林若看向崔州平問道。
“自然記得，這個誓言我終生不忘。”崔州平說道。
“當初你要我立誓：今生今世，不再為他人設計一計一謀。永遠退隱山林。這個誓言我從未忘記，而這些年我也是一直按照你讓我立的誓言做的。”崔州平很認真地說道。他說的話語當中帶著有著一種很平淡的感覺，就像是在敘述一件與自己沒有太多關係的往事一般。這些年來，他已經慢慢地喜歡上了這種閑雲野鶴的生活。
“我是說為他人……這個他人，可沒有包括我家主公吧？”林若突然間很狡黠地一笑問道。
崔州平完全明白林若這話完全是強詞奪理。他當下說道：“林若，你難道想讓我背棄我的誓言嗎？”
林若苦笑地說道：“當初你一心求死，我不忍讓你死去，又擔心你會被他人所用，才讓你立這個誓言的。這根本就是一個不公平的誓言。州平，事情都過去那麽多年了，你又何必執著呢？”
聽到林若這話，崔州平一陣無奈的苦笑，然後指著自己的胸口說道：“林若，你太不了解我了。黃煥早就已經死去。此刻的我隻是一個鄉野村夫，隻想逍遙山林。你又何必再苦苦相逼呢？”
好久，林若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然後說道：“我隻是不願意看到一個有才能的人，就此埋沒了。這麽多年，你的心境已經不複當年了，像你這樣經過大起大落的人，才會將世間的功名看淡，也隻有這樣的人設計出的謀略，讓人無法提防。”
“別忘記了，子所不欲勿施於人！當初你是怎麽被程昱逼著出山的……那種感覺你最清楚，難道你想讓我和你一樣嗎？”崔州平忍不住皺眉說道。
林若聽到崔州平這話，不再說話。好久他才說道：“州平，我想學程昱一會。你不會怪我吧？”
“恩？”崔州平愣了一下，然後看向林若說道，“你想做什麽？”
林若隻說了兩個字：“張月。”
“月兒公主……她不是死了嗎？”崔州平十分奇怪地看向林若說道。這些年來，他從不同的渠道獲知的消息都得知張月因為受了重傷不治身亡的。林若突然間說起這兩個字，崔州平的心還是有一種刺痛的感覺。
當初他身為黃巾軍的軍師，卻因為發現黃巾軍的所作所為離自己的理想越來越遠，所以才心灰意冷，然後遠遁山林。可是在他離開之後，張月卻死了，雖然張月的死和他的離去無關，可是他還是多少有一點內疚的。
“張月沒有死。”林若當下說道。
崔州平聽到這話，頓時如同被雷擊中了一番。
“林若，你說的話可是真的？”崔州平激動地一把抓住林若的手說道。
“我何必騙你呢？如今管亥就在主公的帳下，當初黃巾軍兵敗，管亥將軍要退守泰山，而張月身受重傷，若是帶著她一起退入泰山，缺衣少糧的，勢必會讓張月的傷情加重。所以，當時管亥就對外稱張月傷重身亡，卻悄悄讓人把張月送到了徐州。剛好在路上遇到了遊走四方的華佗神醫，張月被華佗所救。”
崔州平聽到這話，眼淚不由落下來了，好一會兒自言道：“月兒沒有死，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林若，你是不是知道如今月兒在哪裏？”崔州平一把抓住林若的手問道。
“州平，我可以告訴你張月在哪裏！甚至可以將她送到你的身邊，可是你難道忘記了，當初你參加黃巾軍，成為他們的軍師的時候的那個心願嗎？”林若當下看向崔州平很認真地問道。
心願……
聽到林若這話，崔州平不由沉默了。這都很久很久的事情了。當初自己的心願是什麽？希望天下太平，老百姓都能過上好日子，不再受貪官的逼迫，不再流離失所……
似乎當初就是懷有這樣的一個心願才當了黃巾軍的軍師的。
“林若，你讓我考慮一下好嗎？”崔州平有些心亂如麻的感覺，當下忍不住說道。
“州平，你現在必須做出反應。你如果還想繼續實現你當初的希望，還想見到張月，那麽你就出仕我家主公，否則我就讓人把張月殺了。”林若看到崔州平心亂了，知道自己的話已經奏效了，如今隻要給他下猛料了。他當下盯著崔州平狠下心來說道：“張月可是張角的女兒，張角造反，其罪當誅九族。這你應該知道的。”
崔州平聽到林若這話，當下內心一顫，然後說道：“林若你……”
“崔州平，你要記住，如今是亂世。若是想要保護自己最愛的人，那麽就要手中有權利，隻有這樣，你才能保護自己所愛的人。否則，你隻能受人威脅，受人壓迫。除非你一輩子都躲在山林裏不見人！”林若再一次說道。
“林若，沒想到這些年你變得那麽可怕了……”崔州平突然間忍不住大笑起來說道，他笑完了之後，一臉的憂傷，然後說道：“躲進山林裏，就能多得了嗎？不是還是被你這樣威脅麽？”
“林若，我答應你出仕劉備。不過，我不當劉備的謀士。我要和陳公台一樣……你可否答應我？”崔州平問道。他真的不想再上戰場，再看到血流成河的慘烈了。
林若知道，崔州平能答應像陳宮那樣當一個山長已經算是最大的退讓了，自己不能再逼他了，否則就物極必反了。他當下點頭說道：“好吧！主公剛好想在荊州開設一個荊州學院，如此我就向主公推薦你，讓你當這個山長好了。”
經過半個時辰的交談，林若和崔州平達成了協議。林若把這個協議的內容告訴劉備之後，劉備滿心歡喜，並且當下承諾道：“若是備開設的荊州學院，能讓先生為山長。真乃荊州士子之幸。”
崔州平一臉苦笑地看向林若，然後很無奈地對劉備說道：“崔浩德才淺薄，既然主公任命，浩一定會全力做好這荊州學院的山長的。”
林若聽了之後嗬嗬地笑著說道：“州平，既然你已經拜我家主公為主了，這主公的事情，所謂食君之祿，分君之憂，主公如今想要請劉子初出山，我們身為主公的謀士，是不是要替主公想辦法請到劉子初出山呢？”
崔州平一臉無語地看向林若。心裏暗暗罵道，剛才你隻是說讓我當教書育人的教書先生，什麽時候我答應當劉備的謀士了？
“子初對漢王的誤會頗深，若想要請他出山確實是一件難事。漢王還須要做好吃閉門羹的準備才好。”崔州平當下看向劉備說道。
雖然崔州平說的是真話，可是這話裏的意思竟然是有三分向劉備挑釁的感覺，似乎要試試劉備的肚量如何。
“備一定會將子初請出山的。”劉備很認真地說道，“無論是請一次，還是請兩次……備絕不會放棄的。”
林若明知道崔州平的意思，當下嘴角微微一揚，然後很邪惡地說道：“主公放心，像州平這般的閑雲野鶴都被主公的才德折服了，新相信劉子初也會被主公的心誠所致金石為開折服的。州平你是說不是？”
崔州平不置可否地說道：“有軍師的三寸不爛之舌，我想就算劉子初不肯出山，也會被軍師說動的。”
“聽州平的意思，州平應該知道子初如今在何處了，還請州平明示主公才是。”林若當下不失時機地說道。
崔州平嘴角抽搐了兩下，然後白了林若一眼，心裏誹謗道：“你明明能知道子初，還要我說出來，分明是想讓以後子初秋後算賬找我的麻煩嘛！”
可是林若對他的誹謗死而不見，反而是一臉笑容地說道：“州平，你和子初的關係最為要好了，你應該知道的，是不是？在這鹿門山能夠藏人的地方，也就那麽一兩個而已……州平，你應該能夠猜出他藏在哪裏的。”
“……”崔州平當下深刻地體會到了自己這個老朋友林若的腹黑程度了，他當下說道：“林若，你這廝……比孔明更讓人痛恨！”
“林若？！”張飛和魏延兩個人的眼睛瞬間睜大得如同鈴鐺般大小，一臉不敢相信地看向林若。
“子初他在鹿門廟裏。”崔州平無奈地說道。若是子初以後興師問罪，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劉備一臉怪異地看向林若，不明所以地看向林若，這崔州平為什麽會那麽乖乖地聽林若的話，他和林若之間到底有什麽事情？怎麽感覺到今天的軍師好強悍啊！
軍師似乎對這鹿門山十分的熟悉，甚至對水鏡山莊的每一個人都很熟悉。難道軍師的老師是水鏡先生？
“主公，請放心，有我和州平兩個人在，一定會讓主公請到劉子初的。”林若嗬嗬地笑著看向劉備說道。
劉備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張飛忍不住說道：“軍師。剛才他好像叫你做林若，軍師，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軍師……”
“額……林若，剛才州平有說道林若嗎？”林若裝傻充愣地看向崔州平問道。
崔州平奇怪地看了一眼林若，意思是說，你的身份還沒有揭穿嗎？你不會一直瞞到現在吧？
“哦，我知道了。肯定是州平想念我師兄了，才忍不住叫錯了。其實，州平和我的師兄林若，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我們三個常常一起討論天下大勢，我們三個人是無話不說的好友。州平……你不用難過，我想師兄若是有空，還會來找我們的。其實天上宮闕冷清得很，他是呆不住的。”林若當下馬上編瞎話說道。
這也行……哎，軍師，備明白了，這睜眼說瞎話這個詞語的含義是什麽了。劉備當下忍不住多看了林若兩眼。
林若看到張飛和魏延兩個人一副我十分懷疑的態度，當下忍不住看向劉備問道：“主公，你是說不是？”
劉備當下點了點頭說道：“是的。如軍師所言的那樣。”
既然主公都說是了，那麽就是了。
林若在路上借口和崔州平多年不見，把崔州平拉到一邊，然後悄悄地和崔州平說了，他的身份隻有劉備知道，劉備帳下的其他人都不知道，所以讓崔州平不要再說漏嘴了。
“言心，你這是在求我幫忙嗎？”崔州平一副我還不抓到你的小辮子的表情看向林若幸災樂禍地問道。
林若當下一臉無語地說道：“你不會這麽小氣吧？我們可是朋友……”
“有你這樣的朋友的嗎？”崔州平心裏罵道，可是嘴裏卻說道：“我可不記得我們什麽時候是朋友的？若是子初責怪我背信棄義，你要給我出來解釋清楚，否則我一定會把你的秘密告訴張將軍他們……”
威脅，赤luo裸的威脅……
剛剛自己用在他身上的威脅，竟然如今輪到他用的了自己的身上，看來這叫什麽來著？風水輪流轉？
準備到水鏡山莊的時候，林若走到劉備耳邊輕聲說道：“主公，這裏知道我是林若的人隻有崔州平，其他人是不知道的。因此主公等一下，不要說漏嘴了。”
劉備當下點了點頭，更是覺得這個崔州平和林若的關係不簡單。甚至劉備有一個非常大膽的假設，這個崔州平弄不好會是林若的師兄。可能少年時代和林若意氣之爭的時候，不小心輸給了林若，然後簽訂了一些列不平等的條約。
想到這裏，劉備想起了當年他和公孫瓚等人在盧植哪裏學習的日子了。回想往事，真是讓人感歎。公孫瓚如今死了，袁紹統一了北方……整個大漢王朝也土崩瓦解了。
昔日的好友，弄不好就是今日的敵人……哎……
不知不覺，大家走了鹿門山前的漢水分流的河邊，林若看到河水，當下忍不住笑著指著不遠處的水鏡山莊說道：“主公，前麵就是水鏡山莊了，過了這條長橋，我們看到的山莊就是水鏡先生隱居的地方。”
到了水鏡山莊的門口，眾人就聽到從山莊裏傳來陣陣狗吠的聲音。
林若疑惑地說道：“我記得士元說過水鏡先生不喜歡狗的？水鏡山莊什麽時候養狗了？難道先生的喜好改了？”
因為狗對主人搖尾乞憐、百般討好主人，這讓水鏡先生對狗這種沒有風骨的動物十分反感，所以水鏡山莊裏絕不可能會有狗這種動物的。
崔州平當下說道：“這不是水鏡先生養的。”
對水鏡先生，劉備早就聽不少人說過他的名號了，雖然明知道這個水鏡山莊裏，水鏡先生人不在，可是劉備還是很認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然後又親自給張飛整理了一下衣冠，以示對水鏡先生的尊重。
待衣冠整理好了，劉備剛想親自去敲門，卻看到林若和崔州平兩個人已經把門叫開了。而開門的門童竟然是一個小姑娘。
“崔大哥，你怎麽回來了？落了什麽東西在莊裏嗎？”這個小丫頭，年齡不大，隻有十歲左右的樣子，黑黑的臉蛋，頭發有些枯槁，不過雙目卻十分的有神，笑起來嘴角還有小酒窩，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
這年齡，這相貌，還出現在水鏡山莊……曆史上也隻有她了。
林若當下忍不住說道：“黃月英？”
這丫頭抬頭看林若，當下一愣，然後十分奇怪地說道：“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你見過我嗎？”
林若當下尷尬地搖了搖頭，然後說道：“隻是聽人提過你。”
“月英，這人就是嚴新……這個人就是漢王劉玄德……這個就是張飛，這個是魏延，你應該在你爹哪裏聽說過他們的。”崔州平當下介紹道。
“嘿嘿，怪不得今天小黑一直很不安地站在門口邊呢！原來真的有生人要來。”黃月英當下笑著說道。她吹了一個口哨，一直很大隻的黑狗從裏麵衝了出來。
它飆出來，一看到劉備等人馬上露出了它恐怖的獠牙，對著劉備等人就一通狂吠。這狗完全把劉備這一行人看成是壞人了，一時間搞得劉備一陣無語。
就在這個時候，從裏麵傳出一個林若非常熟悉的聲音：“小黑，不要對貴客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