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荀家的決策（二）
聽到三哥這吃驚的話語當中帶著責備，荀諶馬上說道：“此事和林軍師無關，林若身邊不乏年輕有才華的人，甚至劉備身邊的許多文臣武將都是林若舉薦給劉備的，因此林若絕對不是一個妒賢嫉能的人，他絕不是因為妒忌小弟的才華，而隻是將小弟任用為一個幕僚。隻是小弟……”
“那為何……”荀衍不明白地看向自己的弟弟荀諶說道。雖然兄弟幾個當中，四弟的才華最為橫溢，也是幾個兄弟當中最好的。可是自己的小弟荀諶的才華也覺不是普通的謀士、才子可以比擬的。
荀諶苦笑地搖了搖頭說道：“在林若身邊的人才太多了，他們當中有很多人的才華都在小弟之上。大哥你可還記得沮授，沮公與？可還記得審配審正南？可還記得田疇？還有張繡身邊的有毒士之稱的賈詡賈文和？這些人的才華都在小弟之上，可是他們都甘心在林若帳下為官你可知道這是為何？”
荀衍搖了搖頭，不明白地看向荀諶說道：“這是為何？”
“這是因為林若知人善用，信任手下的每一個人，放權給他帳下的每一個人。這些人在林若的帳下，都各展所長，絲毫沒有被壓抑著。”荀諶微笑地說道，“小弟，正是看到這些人和林若相處得很好，才決定留在林若的帳下為幕僚的。”
“既然如此，為何你……”荀衍更不明白了，他看向荀諶說道，“難道林若帳下的眾人的才華真的高你很多嗎？”
“倒也不是高得很多。可能是也有專攻，術有所長罷了。而且小弟到林若帳下聽用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隻是半年的時間。根本沒有施展才華的機會。”
“三兄，你該明白，小弟並不精於內政治理，小弟的學識隻是擅於出謀劃策，可是小弟在林若的帳下，林若的謀略每每高於小弟一籌，你該明白其中的……”說到這了，荀諶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歎了一口氣說道：“林若說過，如今天下將平，陛下所需要的不再是征伐天下的大將和謀士，而是需要治理天下的能臣賢士，四哥就是陛下所需要的人。”
荀諶的話引得荀衍讚同，他不由地點了點頭，然後說道：“確實，治理天下並非是謀士的專長。不過，林若在揚州，在幽州所發揮出來的才能也是難得的治國之才。”
“三兄，你不明白，林若這個人根本就不貪戀權勢。其實他和小弟多次談話，還有和帳下許多人談話，都曾說過，待天下大定之後，他就會攜妻兒歸隱田園。兄長可還記得他當年的《桃花源記》，哦，我這裏還有他最近寫的幾首詩，其中有一組就是《歸園田居》當中就有這樣的詩句：‘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方宅十餘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後簷,桃李羅堂前。曖曖遠人村,依依墟裏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戶庭無塵雜,虛室有餘閑.久在樊籠裏,複得返自然。’”
聽到這樣的詩句，荀衍當下忍不住讚道：“好詩，好詩，這林若不愧是天下第一人，無論是智謀，還是治國之才，或者是詩文都堪稱天下第一。最為難得的是，他的詩文總是透著一股子田園的氣息，質樸而自然。”
若是林若聽到荀衍對他的誇獎，他肯定老臉紅得像猴屁股一樣尷尬的，要知道這可是他的抄襲之作。反正陶淵明沒有出生，否則非告他盜版不可。
“三兄，通過這半年來的觀察，我非常清楚林若這個人，天下大定之後，他一定會歸隱的。”荀諶說道。
“就算他想要歸隱，那也要天子同意才可以的。”這個時候荀衍忍不住說道。
“當年張良想要歸隱，高祖皇帝為了留住他，將他的封號賜為‘留侯’，可留得住他了？他後來不是隨仙而去？”荀諶當下說道。
“三兄，林若離開劉備，劉備身邊必然會缺一個治理天下的良才，我想隻要四哥能夠歸降劉備，以林若的心胸，在離去之前，他必然會向劉備推薦四哥的。”荀諶又說道，“三兄，你難道現在還看不清天下大勢嗎？”
荀衍沉默了，他很心動，他真的很心動，因為他知道荀諶說的是真話。可是他內心卻很糾結，不為別的，正是因為這些年來曹魏對荀家的恩寵，若是荀家就這樣背叛了曹魏，那麽天下人會怎麽看待荀家呢？
“友若，以你的才華真的不能……”荀衍突然間說道。
“以我的才華，或者可以保住荀家。可是卻沒有辦法將荀家發揚光大”荀諶當下說道，“三兄，你我們的才華都不足於比擬四哥啊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一點的。”
荀諶的話讓荀衍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他思考了一會兒說道：“早些年，劉備對文若也是誌在必得，可是文若的心裏隻有魏王，如今魏王已辭世，他必然會為魏王盡忠致死。他的性子，你應當最為了解。你覺得他會歸降劉備嗎？”
荀諶聽到荀衍這話，他忍不住說道：“三兄，這就是為何我要讓你馬上舉家遷往並州的原因了。隻有這樣子，才能讓四哥沒有任何後顧之憂。況且林若說過，他不會用我們荀家的性命來威逼四哥的。”
荀衍沉默了。
他在思考什麽，好久，他才看向荀諶說道：“友若，你實話告訴我，你來這裏林若真的不知道嗎？”
“其實說不知道那是假的。林若他應該是知道的，他沒有阻止我，也沒有說什麽。這些日子和他在一起，和他聊天的時候，他總是無意當中談起四哥。他說讓一個王佐之才為曹魏殉葬，確實太可惜了，若是能讓這樣的人才造福百姓，那麽天下間百姓不知道有多少人受惠。不過，他因為害怕將四哥逼得太緊了，所以隻是讓人給四哥送梅花釀寫一封信敘私情。”荀諶當下說道。
荀衍明白過來了，他說道：“今天晚上長安會發生什麽大事？”
“你等一下就明白了。我不方便說。”荀諶說道，“三兄，這是荀家最後的機會了，我希望你不要放掉這樣的機會。”
荀衍沉默了好久，他說道：“為了荀家的未來，為兄和你賭了這一把了。我馬上下令，讓荀家的人立刻就走，並且派人到漢中荀家的那裏，通知他們馬上立刻漢中，乘船到荊州避難。我想這樣一來，我們荀家就能在最短時間內離開曹魏了，雖然在這裏我們有經營了多年的土地，多年的產業，可是隻要有人在，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的。”
“三兄，你真的決定了，這真是太好了。”荀諶當下高興地說道。
不愧是見過世麵，經過大風大浪的世家，家主的一聲令下，荀家所有的子弟二話不說，也不問緣由，就在最短的時間內將行李包袱打包好了。
長安的城一亂，荀弟子就在荀家家丁的帶領下，來到了長安的城外，在嫣然山莊的接應下，荀家的子弟們很快就上了停靠在長安岸邊的船，一共三十艘小船。
見到這些船，荀諶感激地看向前來接應的嫣然山莊的負責人，十全，十全抱拳說道：“莊主吩咐我等前來接應，諸位請快些上船吧!”
荀諶抱拳說道：“多謝了。”
在他的指揮下，荀家的子弟井然有序地上了船，大人抱著孩子，那些三五歲的孩子竟然沒有哭鬧，這讓十全十分的意外，他當下忍不住說道：“不愧是荀家的人，就連孩子那麽小就如此了不得。”
“這位是荀家的家主，諶的家兄荀衍、荀休若。”荀諶當下抱拳看向十全說道。
十全點了點頭，然後說道：“荀家主，幸會。你們荀家的產業，門麵上的是沒有辦法轉移了，可是暗地裏的產業應該還有不少吧若是你們信得過在下，不妨將產業暫時交給在下，待在下變賣了，再將錢交給家主，家主意下如何？”
荀衍原本以為荀家要放棄所有的經營重新開始，如今聽到十全這麽說，他當下不由說道：“沒想到，林莊主竟然如此周到。”他當下馬上叫來管家，奉上暗地裏的產業和地契之類的東西，交給了十全。
十全拿過東西，心裏粗粗估計了一下，然後說道：“這樣吧我們嫣然山莊如今在並州也辦下了不少的產業，若是荀家主覺得合適的話，我就拿並州嫣然山莊的產業和你在長安等地的產業交換，你以為如何？”
“這如何使得……”
“嗬嗬，沒有什麽使不得的。你們荀家也要吃飯的。”十全當下笑著說道。
荀衍知道這些都是林若的意思，他心裏十分感激，當下也不推辭了，他抱拳說道：“如此，荀衍多謝林莊主的厚愛了。”
一夜之間，荀家的子弟都不見了，隻留下了一些負責看守門戶的下人，當曹丕派人來傳旨，知道了這個事實之後，他整個人都憤怒了。
司馬懿整個人的臉色變得非常的陰翳，他看向曹丕說道：“看來，荀家已經到了黃河北岸了。昨天晚上，發生的長安內亂，弄不好荀家也參與其中，這樣他們好製造機會逃走。陛下，東麵隻怕不安全了。”
曹丕當下拍著桌子，有些傷心有些絕望地說道:“就連荀彧也要背叛朕嗎？朕待荀家哪一點不好了？”
“陛下，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荀彧效忠的其實並不是曹魏，而是漢。荀彧一直都不希望繼承魏王的人是你荀家世代受漢恩，他們以漢臣自居。如今陛下你登基，換了朝代，荀彧還會繼續效忠你嗎？”司馬懿當下忍不住幽幽地說道，“臣也是到現在才明白，怪不得魏王一直沒有稱帝，原來魏王是舍不得讓自己帳下這個王佐之才失望。”
曹丕當下憤怒地說道：“你不要說了。朕不想聽這些，不想聽這些……”
“是”司馬懿當下很乖地閉嘴了。
“你下去，朕要靜一靜。”曹丕說道。
就在司馬懿要下去的時候，曹丕又叫道：“你回來，你回來……”
“陛下還有什麽事嗎？”司馬懿很是奇怪地看向曹丕問道。曹丕看起來很是失望，很是心疼，很是無奈。他看著司馬懿，有些傷感地問道：“仲達，你告訴朕，朕還可以信誰，朕還可以信誰？”
司馬懿知道此刻曹丕內心世界是多麽的痛苦，竟然對自己問出了這樣的話，他沉默了好一會兒說道：“臣願意替陛下分憂。”
“你？”曹丕愣愣地看著司馬懿，好一會兒他又搖頭說道：“你們司馬家麽？你們司馬家隻怕有一天也會背叛朕的。為了家族的利益，你們還有什麽不可以背叛呢？”
司馬懿再一次沉默了。這是他聽過曹丕說過的最為正確的一句話。
“仲達，你會背叛朕嗎？”曹丕見司馬懿沉默，他當下不甘心地問了一句。
司馬懿說了他這一世最為真誠的一句假話，他當下說道：“不會。陛下，你放心，無論在身邊情況下，臣一定會忠於陛下你的。”
曹丕當下笑了，他說道：“仲達，你說謊，可是朕心裏還是希望這是一句真實的話。好了，你下去吧朕真的需要靜一靜。”
司馬懿點頭說道：“是”
司馬懿此刻對曹丕生出了一絲恐懼，不為別的，正是因為曹丕在這樣的時候，還能存在理智，這麽說來，這個人絕對是不容易控製的。看來自己必須想辦法讓這個曹丕盡快完蛋，換上一個容易控製的，容易受欺騙的皇帝才好。
卻說華歆奉命去查抄程昱的家，結果讓他失望的是，在程昱的家中找不出大量的武器，反而是發現程昱這個人實在是太清廉了，家裏麵竟然連一個奢侈的擺設品都沒有，他心裏忍不住罵：“這程昱真是白跟了曹操那麽多年了，竟然連件像樣的奢侈品都沒有。也不知道他日子過得那麽苦哈哈的到底是為了什麽？”
他進宮來複命的時候，剛好看到司馬懿從宮裏走出來，他當下見到司馬懿一臉陰翳，不由說道：“仲達，何事惹得你如此不痛快？”
司馬懿抬頭看向華歆說道：“陛下心裏不痛快，我身為他的臣子，心裏自然也不痛快不知道華司空查抄程昱的家，可有什麽收獲了沒有？”
華歆一聽這話，當下無奈地一笑。
司馬懿當下說道：“陛下心情鬱悶，你就不要在這個時候去打擾他了。我們到一個地方去好好聊聊。或者，能夠解決你我的問題也不一定呢”
聽到這話，華歆眼前一亮，他當下說道：“好。我聽說，長安有一家酒樓的酒不錯。我們就去那裏坐坐。”
荀彧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一身狼狽，全身上下都沒有一塊幹淨的布的任城王曹彰，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這個還是那個英姿颯爽，被曹操成為我曹家虎兒的曹彰嗎？此刻的他和乞丐又有什麽區別呢？
“三公子，你怎麽這麽狼狽？”還是旁邊的荀攸回過神來的時間比較快，他當下拉住曹彰的手問道。
曹彰當下跪了下來，拜道：“嗚嗚嗚……荀尚書，荀公達大人……這都是……”當下曹彰就將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荀彧、荀攸叔侄二人。
“什麽，卞太後真的仙去了？”荀彧當下驚愕地看向曹彰問道。雖然這些天他從長安那邊傳來的流言得知卞太後死了，可是他沒有相信，要知道這些流言都是不靠譜的，可是他如今從曹彰的嘴裏聽到這樣的話，他自然不再懷疑了。
曹彰當下說道：“曹丕他為了隱藏他自己身世的秘密，竟然讓人殺害了母後。荀大人，荀叔父，你和我父王相交多年，你們應該知道這些流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荀彧和荀攸兩個人苦笑地對看了一眼，他們此刻還能說什麽呢？他們明明知道這是劉備使用的離間計，使曹家兄弟窩裏反，可是他們還能說什麽？若是曹家兄弟真的是團結一條心的話，就算離間計使得再好，他們兄弟的感情依然是不破的。
可是荀彧叔侄二人卻知道，曹丕容不下他的兄弟，他們卻無能為力。他們為了躲避漩渦，已經都到潼關去駐守邊疆了，可是還是逃不過。
這個時候，荀彧的耳邊回響起了一句話：“文若，若是大勢所趨，你就算是降了，操也不怪你。隻希望你能保住曹家的血脈不絕，操就感激你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夏侯淵從外麵闖了進來，他一看到地上跪在的“乞丐”當下自動把他給省略了，反而看向荀彧叔侄問道：“不是說彰兒來了嗎？人呢？”
“叔父”這個時候，跪在地上的乞丐突然間伸手去抓夏侯淵，哭泣地叫道：“侄兒在這裏，侄兒在這裏……叔父……”
“彰兒……你怎麽弄成這個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