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先行者,陳勝和吳廣倒下了。他們輸在了什麽地方?至少在表麵看起來,這哥倆主要輸在了四個因素。
1、目標的短淺:稱王定都過早,太容易知足。
起義軍經過一個月的發展,就攻下了重城陳。這是一個了不起的進展,也是他們沒想到的。所以,在歡呼聲中,陳勝早早地登上了王位,滿足了自己的心願。也就是從這時起,陳勝的心態就變了,他開始在陳這個地方遙控指揮部隊,脫離了前線,不再跟部下同甘共苦。
非但如此,他還開始修建自己的宮殿,準備長期在此生活。這表明,他此時已經進入了功成名就的狀態,就像太平天國拿下南京後的洪秀全一樣,準備享受成功了,看不到潛在的危機。當秦軍攻來時,他才發現自己孤立無援,不堪一擊,隻能放棄宮殿,以一名失敗者的身份倉惶逃竄,最終死於非命,落得一個被自己人殺死的悲慘結局。
2、管理的失誤:設立了“秘密警察”製度。
陳勝在管理方麵的缺陷是他毫無眼光,沒有創新意識,也不懂得真正反思舊朝的弊端。他不但繼承了秦朝的一套體製,而且變本加厲,建立了秘密警察製度。手下的將領一旦有錯誤,就會被他“立案調查”,以至於很多派駐在外邊的將領不敢回來,覺得在姓陳的手下當奴隸,還不如自己在外稱王,打自己的地盤。
於是,這些將領動了自己的小心思,內部產生了分裂。他們有的自立為王,有的則立六國之後為王,總之大家離陳勝遠遠的,且都跟他平起平坐,各自為戰,不再聽從他的指揮。這樣一來,陳勝就逐一失去了自己的得力幹將,成了一個被手下集體拋棄的老板,這與他的管理失誤是分不開的,說明他在製度的設立方麵一點也不擅長,是管理方麵的白癡。
3、用人的不當:刻薄寡恩走向極端。
表麵看來,陳勝用人是比較公平的,他似乎要主張以法治國,以法馭臣,像秦國變法功臣商鞅那樣。他受秦製的影響巨大,一邊要推翻秦帝國,一邊還對秦製照搬照用,迷戀不己,骨子裏幻想的不過是用另一個“秦帝國”來代替現在的贏氏天下。
迷信法家有一個好處,就是不論是親朋好友還是新來參加起義軍的,他都能一視同仁。但正如商鞅一樣,他在用人上過於刻薄寡恩,甚至對親人和心腹極為嚴苛,到了讓人畏懼和恐怖的地步,這卻是足以將他推入深淵的致命缺點了。
有一次,他的一個故人來找他,因為這個人說話不當,陳勝竟然立刻把他殺了。他的妻兄和嶽父來找他,也遭到了冷遇,在他這裏得不到半點好處,看不到什麽前景。在這樣的用人思路下,越是他的親近之人和心腹之臣,在他這裏就越找不到存在感,漸漸地都遠離了他。就連車夫他也籠絡不住,不想給他賣命,反而在落難之時把他殺死。
我們對比一下劉邦和項羽的用人方法,也能看出劉邦比項羽、陳勝等人的高明之處。項羽和陳勝相比,則走向了另一個極端,這兩位都是憤青級的人物。項羽太喜歡任用和重用自己的親信了,另外再加一些德高望重的賢者。對於一些外來的投奔者,項羽則不屑一顧,比如韓信、陳平等人。他用人惟親,重用親友而輕視天下之才,這就使得真正的人才大批地投向了他的對手陣營:劉邦集團。
劉邦在用人方麵則是兩種人都用,凡是有用之才,有利於他的目標實現,實力增長,不管是親朋好友,還是外來人才,劉邦一律給予信任和重用。他能看到親友的忠誠,也能認識到外來之才的智慧,這是非常好的心態,很有氣魄,遠遠地超越了項羽和陳勝。
親友和朋友是什麽人呢?劉邦冷靜地認為,這種人雖然其中也有一些傑出的人才,但大多數都屬於平庸之輩,不可大用。但他知道,這類人有一個最大的優點,基於鄉親或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他們的忠誠度是很高的,很難背叛,所以非常適合擔任保衛工作,擔任一些非常榮耀其實無關大局的職務,比如夏侯嬰是劉邦的車夫,車技好,在忠誠方麵也無可挑?剔。
對外來派的認識,劉邦也很清醒,既有防範的準備,又能真正地信任和重用,使其不生戒心,從而努力效忠。像對待韓信、張良、陳平等人,他做得就完美無缺,讓人敬服。這些人本事大,不過半路投來,又非同鄉,所以有點讓人不放心,得下血本籠絡,還得給予大權。
張良數次離他而去,陳平是從項羽那裏逃過來的,韓信則是無名之輩,劉邦在內心有所懷疑的同時,還是給予了無限的信任,這就很了不起了。這也是項羽和陳勝等人無法做到的。
把這些用人的思路擺出來一分析,我們就知道陳勝與劉邦的差距了。在當時對手是如此之強的情況下,陳勝即便有成為先行者的勇氣和運氣,也沒有笑到最後的實力。他犯了太多的錯誤,又缺乏足夠的統領全局、謀劃未來的能力,隻能早早地倒下,成為了秦末大起義中的一粒火種,當然也成了給人做嫁衣的著名炮灰。
4、口號的狹隘性:誤判形勢遭致毀滅。
最後,陳勝失敗的最大原因,就是宣傳的失敗和政治信仰的不合時宜。“張楚”這個旗號是他立起來的,但隨著鬥爭形勢不斷發展,已經不能滿足當時人們的要求,既然楚國張了,那麽齊、趙、燕、韓、魏是不是也要張呢?既然你不願意張,那麽人家隻好自己張了。
於是,在錯誤口號的煽動下,一個個的割據政權就這樣如雨後春筍般建立。本質而言,這表明陳勝沒有從根本上改天換地的氣魄,他想走的還是戰國那套路子。思維沒有創新,結果可想而知,白為他人做了嫁衣。
陳勝和吳廣建立的張楚政權存在的時間很短,隻有六個月,可謂是功未成身先死,但對秦末的起義形勢卻起到了不可代替的推動作用。這把火在他們死後沒有熄滅,而是繼續熊熊燃燒,漸漸燒遍了秦帝國的每一個角?落。
比如,當陳勝被殺的消息傳到南方後,已經擁兵六、七萬的項梁便召集了手下開會,商量未來的對策。範增便對他提了一個建議:
“陳勝敗,固當。夫秦滅六國,楚最無罪。自懷王入秦不反。楚人憐之至今。故楚南公曰:‘楚雖三戶,亡秦必楚。’今陳勝首事,不立楚後而自立,其勢不長。今君起江南,楚蜂起之將皆爭附君者,以君世世楚將,為能複立楚之後也。”
範增的話說得很矯情,可是很有道理。這的確是一個非常好的策略。項梁馬上就同意了這個建議,立了原來楚懷王的孫子為楚王,且自號為武信君。他們汲取陳勝的教訓,繼續率軍與秦軍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