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查探線索

受到這場風雪的影響,還沒到結冰期的北門河,如今竟已被冰雪封凍。一眼望去,山川覆雪,玉河蜿蜒,仿佛一條欣長的玉龍,蟄伏在高山幽壑之間,蓄勢待發,一飛衝天。

這裏已是北門河的上遊,離潭村還剩八十裏路。潭村位於北門河的盡頭,再往前就是湟江。這一代雖然地勢崎嶇,交通不便,山路建在太行山、西山交接之處,有些方甚至是常年失修的棧道,不過因為是通往京城重要的水道,並非人煙罕至之地。每走幾裏路,山道兩邊便有依山結廬的人家,這些山戶十分分散,一處僅有兩、三家,並非大規模的村落。

這種群落,規模雖然不大,但大多都是依靠北門河水運,發家致富的漁民。因此,在這種地方,或許能尋到一些關於河神幫的線索。雲鴻將行頭打扮好,是一名異地販鹽的商人。食鹽是大幽禁售的東西,在這種窮鄉僻壤、深山大澤間,自然是不可多得的稀缺貨物。

加之近日風雪凜冽,不少地方發生雪崩,路都被封了,食鹽的銷量極好。雲鴻不看重錢財,賣出的價格十分公道,甚至比王朝的官鹽還便宜,這樣一來,一路上,當地的山戶都十分歡迎雲鴻,甚至邀請他到自家做客,有些人家還願意留他過夜,免去風餐露宿之苦。

這一帶的山戶,民風十分淳樸,如今,雲鴻就被一戶人家邀請歇腳過夜,還有豐盛的餐宴招待,而雲鴻付出代價,僅僅是食鹽兩斤。雲鴻也不吝嗇,稱的時候還多給了半斤。

因為這一舉動,主人家招待更是周道。

雲鴻先是洗了個熱水澡,而後將身上潮濕的衣物烘幹,隨後便跟著這一家四口人吃了頓晚飯。晚飯相當豐盛,因近冬至,家家戶戶都儲備了羊肉,加上山裏現捉的山雞、野豬,還有河裏逮的各類魚蝦,一頓晚餐,盡是山珍河味。雲鴻趕忙道謝,一路上都沒好吃好喝,如今也沒有太過矜持,畢竟一介行商,若是表現出小侯爺的風度,反而會令人生疑。

隨意嘮嗑兩句,雲鴻便大吃大喝起來。

一家人也都是厚道人,端起米酒,先是款斟漫飲,次見談至興濃,不覺飛觥獻斝起來。眾人一邊喝酒,一邊聽雲鴻說著行商路上的奇聞異事,聊得頗為投機。雲鴻前世見多識廣,蠻荒大澤、無極火雲,無一不曾去過,酒勁上來了,聊起這些事,也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隨口說的一些瑣事,便讓這一家四口人嘖嘖稱奇。

酒過三巡,雲鴻與那主人家,已經“老哥”、“老弟”的稱呼起來。

雲鴻見自己已經融入其中,便指著堂屋正中,那神龕中的一尊神像,好奇道:“老哥,我遊曆四方,見尋常人家,正堂的神龕中,供奉的一般是‘天地君親師’的牌位,若是信佛道的,供奉的則是玉皇三清、菩薩佛祖之類,您這供奉的是什麽神靈?”

這兩天,雲鴻一連去了不少山戶家中賣鹽,都見到了這尊神像。當下便留意起來,估計是跟河神幫有聯係,不過擔心這些人生疑,也不好貿然詢問。如今見時機成熟,才敢說出口。

那神像的模樣十分怪異,虎身龍首馬足,口生獠牙,通體漆黑,身有鱗片。不過這戶山戶家的神像,乃是用木頭雕刻的,雕工平常,無論線條還是輪廓,都顯得很粗糙。

縱然如此,這尊神像仍給人一種栩栩如生的感覺,定睛看去,宛如活物,仿佛寺院中的怒目金剛,又似乎道觀中的諸天神明,雖然簡陋殘缺,卻蘊含著一種不可言喻的神韻。

雲鴻清楚其中的原因,神像有吸納香火願力的能力,吸收多了,自然有一種神明般的威嚴,就好比見到寺院中的佛像,就忍不住要下跪。可見這戶人家,時常祭拜這尊神像。

“哦,沒什麽,那是北門河河神。”

主人家回答的十分隨意,這個回答卻是證實了雲鴻的猜測。他不由皺了皺眉,看來這一家山戶,跟河神幫確實有不可分割的聯係,甚至就是河神幫的內部成員。

“河神?”雲鴻故作驚奇,喝了一口米酒,又道:“這河神靈不靈驗?”

那主人家放下碗,長歎了一口氣,接下來的話,語出驚人:“靈驗個屁!北門河乃是湟江的支流,源自黃河,雖說水流湍急、河道曲折,加上夾岸高山,十分凶險,但咱們這種依山吃山、依水吃水的當地戶,早就將北門河的癖性摸清楚了。以往,除了一些不知輕重的年輕人,很少有人出事。可自從出現了河神幫,建了河神廟,這北門河就邪門起來!”

雲鴻聽得津津有味,不由問道:“如何個邪門法?”

那主人家就當是在講故事,歎道:“河神廟一建,整個北門河的水流就不對勁了,以往應當風平浪靜的時候,卻忽然巨浪滔天,該順勢橫流的時候,它反而逆向縱流,總之是變化無常,毫無規律。不說這些年來商運的沉船,就前幾天,隔壁老張家的大兒子,去河麵上鑿冰撈魚,結果自己掉下去送了性命,到現在連屍首都沒找到!老弟你說這邪不邪門?”

“確實……”雲鴻聽著,一邊深思,一邊點頭。

那老漢好似說上了癮,又道:“以前無定河結冰,就是耕牛在上麵走都沒事,別說一個人了。不過發生這慘案,也不能怪他,要怪就怪那老張。半個月前,他把河神的陶瓷神像打碎了,讓他趕緊去重弄一個,他偏不弄,還說啥不信河神!哎,這下捅婁子了吧。”

雲鴻點了點頭,見他對河神幫並沒有什麽好感,也隻認作是普通的信仰者,絕不是核心的成員,當下玩笑道:“這河神可真霸道,既然不靈驗,大可不去供奉,但不去供奉了,他又反過來陷害人家的兒子。哎……這世道,真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老漢聽雲鴻這麽一說,趕忙擺手道:“小兄弟,話不能這麽說。這北門河的河神雖然霸道了些,但是河神幫還是不錯的。隻要你誠心祭拜河神,河神幫不僅幫我們承擔,繳納朝廷的賦稅,逢年過節的時候,還會贈送銀兩作為回報,這不,前幾天就送來了十兩銀子。”

“什麽?代繳賦稅,還贈送銀兩?”雲鴻大為驚異。

老漢嘿嘿笑著,朝廷每年的賦稅,即便是在這窮鄉僻壤,一家一戶,每年也要交三、四兩銀子。除此之外,河神幫還贈送信仰者十兩銀子,這可不是個小數目,在這種地方,幾乎可以算的上一筆巨款了。可想,隻要在家供奉神像,日日上香,跪拜祈福,即可每年換取十兩銀子,幾乎可以不用幹農活了,這種好事,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誰會不情願?

“是啊,這幾年,河神幫送了我們家幾十兩銀子,過幾天,我就打算將我的小兒子送到京城裏去讀書。現在這世道,讀書寫字,比捕魚打獵,有前途的多。”老漢笑道。

雲鴻聞言點頭,笑道:“這倒是,讀聖賢書,入朝為官,確實有前途。沒想到這河神幫富可敵國,每家每戶都幫著代繳賦稅,還贈送銀兩,一年得多少開支?卻不知道那河神廟建在什麽地方,我這一路恰好北行,可能要從湟江走,若是路過,我也進去祭拜祭拜。”

“這個嘛……”老頭頓了頓,憨笑道:“老弟啊,我還真不知道河神廟具體在何處,我也不曾去過,僅是在家祭拜而已。不過我聽說這河神廟有好幾處,最近的一處,應該是在北邊的潭村。潭村是我們這片最大的村落,那裏相當繁華,這幾次給我們送錢的人,就是潭村老木家的幾個兄弟,他們家是賣魚的,很有名,你去那裏打聽下,應該就能找到。”

說完,又補了一句:“不過,說實話,那破廟也沒啥好看的。”

“我就是湊湊熱鬧,順便看看能不能把貨給賣了。”

雲鴻嬉笑著,隨口扯談,便將這事給糊弄過去。此後,幾人便不再多言,放開吃喝,待酒足飯飽,盡興之後,雲鴻便辭別了幾人,自己獨自回房休息去了。

雲鴻現在對河神幫了解不多,唯一能確定的就是,河神幫有人在潭村負責。漫無目的的尋找自然不行,既費時間,又容易打草驚蛇。母親離體的魂魄,在儒仙居中,也隻能堅持一個月左右,所以一個月內,雲鴻必須要解決河神幫,將那能引靈的仙器奪到手。

如今,從這山戶口中挖出了點信息,也算有些線索,至少指明了潭村,自己一開始推斷的行路方向並沒有錯。如此一來,順藤摸瓜的尋找,難度和風險將會大大降低。

當天晚上,雲鴻沒有再想這件事,也沒有修煉元神,放心的睡了一覺。

次日一早,雲鴻就拜別了山戶,趕著破舊的馬車離開了,直奔北麵的潭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