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潛入水底
北地碩大的雪片，如玉如棉，從天空飄墜，紛揚著落在兩側的山道上。冷雪從夜裏開始下，到現在尚未停止，行在積雪覆蓋的山路上，滿目素潔，呼吸著山間蕭瑟的冷風，倒也令人神清氣爽。行了半日，山間蜿蜒如龍的北門河忽然有了落差，前方的冰麵驟然沉降。
與此同時，狹小筆直的山道，忽然朝南麵擴展延伸。
北門河流至此處，像是遭遇了天然的斷層，平滑的水流變成了階梯狀，晶瑩的冰麵並不光滑，反是遍布密集的疙瘩。見到這景致，雲鴻心頭即刻浮出一個念頭，這裏是墜龍淵。
昨日晚飯間，山戶也與雲鴻說過此地。
幾百年前，湟江之水尚未衝開無心譚，此處乃是太行山中的一處絕地，名為：墜龍淵。相傳此處深淵，深不見底，直通地脈，深淵下，蟄伏著一條受到天界懲罰，被削掉龍角的惡龍。百年之後，隨著湟江水湧入無心潭，墜龍淵剛好成為了無心潭水域的衝積扇區。因此，這裏的水質不太好，夾雜的泥沙石塊居多，一旦冰封起來，冰麵上就會出現很多疙瘩。
正因為此地處於地層裂隙之上，與地下暗河連通，深不可測，致使水脈錯亂、亂流橫生，萬分凶險。一旦遭遇這裏的亂流，便會被卷入地下暗河，永不見天日。此外，再結合那被天界懲罰的惡龍傳說，更給這凶險之地，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
而讓雲鴻印象深刻的是，此地，正是覆滅曲風水管，數十條商船之地。
按理說，就算是地下暗流，也有規律可循。隻要將暗流的規律理清了，便能躲開，即便是一般打漁的漁船，也能從上麵通過。曲風水管運載玉石原礦的商船，排水量少說都在百噸以上，都是大船，通過這樣的河道，就算遭遇一些小風小雨，也能輕易應付，安全通過。
況且，上次聽上官啟說，因為這玉石原礦比較貴重，船隊也不敢冒險。因此行船之前，多選擇每年開春，冰雪消融，水位上漲，且地下暗流最弱的時候。以往而言，很少有意外發生，但自從河神幫成立後，這墜龍淵屢屢出事，就連曲風水管的玉石船隊，也難以幸免。
對於河神幫呼風喚雨，騰江起浪的手段，雲鴻還不得而知。
要使運載玉石原礦的大船傾覆，這絕對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若是靠人力而為，就算是前世，雲鴻元神境界大成的時候，也很難做到。必須是鬼仙境的高人，且借助高深玄妙的水係法術，才可能達到這一效果。若這股超自然的力量被自己所得，實力將提升多少？
如今，雲鴻手裏已有正氣爐和蛟龍兩件殺器，若是再加上這個？
雲鴻幻想著，忽然想起自己對河神幫，幕後主使的猜測。這河神幫，生前乃是盤桓北門河的一群水賊，後來被大幽水師剿滅。雖安穩了幾個月，但河神幫的成立，接踵而來。算算河神幫成立至今，也才短短三年。三年內，光靠香火願力，誕生神靈，這是不可能的。
但若河神幫的幕後人，持有一件能引靈的法寶，便能將山川大澤、天地乾坤中的“靈”全部聚集起來。原先那群水賊被大幽水師剿滅，怨氣、荒魂充斥天地。而用引靈法寶將這些散落的“靈”聚集起來，三年內，接受香火熏陶，誕生一個惡靈，這也並非遙不可及。
不管是惡靈還是善靈，都屬於神靈的一種，神靈的力量，遠超常人。
神靈靈體中，隱合天道，利用神靈的力量，別說是掀起一點風浪雨雪，即便是翻江倒海，毀山斷流，甚至山崩地裂，亦非無稽之談。不過，要控製神靈，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神靈本身是集眾生願力所生，所以神靈的行事，應當符合眾生的意願。不過，從這一路的信仰者來看，無論是昨日那老漢，還是他口中的老張，對這所謂的“北門河神”都不是很尊敬。他們供奉河神，隻是為了貪圖河神幫的福利。如此一來，這個神靈便很難立足於世。
即便是有引靈仙器，引導八方之靈，這個神靈也很難存活下去。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這個神靈，並非集眾生願力形成，或許，它存在著自主的意識。
神靈有了意識，就相當於神明，這種可能性很低，但也不是不可能。
隻是，這神靈若產生了自己的意識，不受信仰者願力的控製，若是生為善靈，為民做事，這還好說。若產生的的是一股惡靈，借助神靈的力量，禍害蒼生，後果將不堪設想。
當然，除了神靈之外，還有一種可能，這水下潛藏著不為人知的東西。
就像癸水深淵中的水虺，又或是，曾經被天界懲罰下界，潛伏此地的惡龍。這一切都說不準，雲鴻也不再妄加猜測，靠近墜龍淵時，就將馬車停了下來，孤身走向河邊。
從山道邊的陡坡走到河畔，仔細打量著河麵，如今河道結冰，冰麵厚實，無法看清水下的情況。幸虧這幾天氣溫剛剛下降，北門河邁入結冰期不久，河麵的冰層並不是很厚。雲鴻細細打量一番，要了解河神幫興風作浪的手段，自然要先了解這北門河水下的構造。
在河邊漫步幾裏，尋了一處落差較大，植被密布的河岸。
雲鴻盤膝而坐，心神一動，正氣爐便從丹田內挪到了手中。介時，駢成劍指，法決將起，一陣金光閃耀，爐中飛騰出來一條數丈長的蛟龍。這些天，蛟龍屍體經過浩然正氣的滋潤與改造，身上原本暗青色的龍鱗，逐漸變成一種淡淡的銀色，乍一看，已有些許龍相。
將蛟龍屍體變小了一些，約三尺長，水下情況含糊不明，若是有什麽凶險之物，這巨大的蛟龍身子太過顯眼。棒打出頭鳥，東西一旦顯眼了，就遭人覬覦，危險也就多了幾分。
雲鴻沒有將元神全部注入蛟龍身體，采取的是神念控製的手段，如此一來，蛟龍的行動就顯得有些愚鈍。水下情況不明，雲鴻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注。即便水下沒有異常之物，可就光是地下暗流，也足以讓人喪命。畢竟幽蘭之死，就是因為血海中巨大的漩渦暗流。
一切準備就緒後，雲鴻伸手一指，蛟龍細小的身子騰空而起，恍如一把青色神劍，“轟隆”一聲，將三寸厚的冰層紮了個大洞，濺起的水花在天光的照耀下，呈現出一種暗黃。
蛟龍雖已稱龍，但其性仍屬水，入得水中，身子便靈活了許多。雲鴻控製著蛟龍不斷下沉，蛟龍雙眼所見之景，通過心神的溝通反饋腦中，水下雖渾濁，卻也能勉強看清。
原來，冰麵上那些隆起的疙瘩，並非都是亂石暗礁，很多的疙瘩，乃是水下的泉眼。水中不斷有暗流湧動，看來老漢昨日說的不錯，這墜龍淵的確與地下暗河相連通。整個水體十分渾濁，越往下視線越模糊，幸虧蛟龍水性極佳，在水中遊動潛行，一路暢通無阻。
頂著錯綜的暗流，蛟龍下潛了七八十丈，依然沒有到達河底。雖說這裏以前是深淵，但卻連山壁也沒有看到，更別說什麽玉石沉船了。整個墜龍淵，深得令人無法想象，禦使蛟龍又下沉了二十丈，約百丈深處時，巨大的水壓已經壓得雲鴻喘不過氣來，蛟龍的水性雖然好，但畢竟是由外人驅使，並非本體。
隨著深度加深，雲鴻與蛟龍之間的心靈感應，逐漸微弱起來。
若是尋常的法寶，比如正氣爐，隔著厚厚的冰麵，加上暗流的幹擾，恐怕離開本體五十丈就會失去感應。這蛟龍本就是動物的身體，又有著極好的水性，這才能在百丈深的水下與本體保持溝通，因此，他今日探查到的深度，已是前人所不能及，完全未知的世界。
不過，百丈深的水下，水壓極大。蛟龍水性雖好，身體雖強，但畢竟是血肉之軀，而且由神念控製，神念無形無質，但也是一種“靈”，水壓無孔不入，即便是靈也難逃壓迫。
又下潛了三十多丈，終於，在水下一百五十丈的地方，見到了不見天日的河床。
眼前的景象，令雲鴻歎為觀止。這墜龍淵的河麵，不過四五畝大小，而河底卻有近一百五十丈深。這個深度，已經超越了絕大多數的湖泊，甚至比一些淺海還深。縱然如此，這個深度，還不是墜龍淵的最深處。在這河床的前方，存在著一個深不見底的大裂痕，裂痕之長，貫穿東西，少說也有幾百米，下麵連通地下暗河，想必就是傳說中，惡龍潛伏的深淵。
因為水壓過高，蛟龍和本體間即將失去感應，雲鴻趕忙停止下潛。
蛟龍本是死物，完全靠意念操控，兩者間的感應一旦斷開，蛟龍就會變成一具死屍，一直沉入水底。如此一來，便等於失去了一件至寶。雲鴻不敢輕舉妄動，將下潛改為了平移。四麵迷蒙，如此深黑的水下，沒有半點光線，完全靠蛟龍雙眼的夜視功能，四處偵查。
便在下一刻，通過蛟龍的眼睛，雲鴻突然看到了一個龐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