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太上道教

夜色闌珊,林間隱隱傳來一陣沙沙的步履聲。

幽光透過層疊的葉子,灑在濕漉漉的草叢中,模糊間,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在樹樾間不住穿行。後麵那人是個道士,模樣雖俊朗,卻有些土氣,背上露出一截劍柄。前麵是個打扮華麗的姑娘,身軀玲瓏浮凸,弱骨纖形,齊腰秀發伴著嘻嘻笑聲飄飛在夜色裏,頗為恣意。

兩人都穿著藍白相間的道服,與那禦劍而去的劍仙,極為相似。

隻是憑借雲鴻的肉眼觀察,這兩人的武道修為,顯然無法跟那劍仙相提並論,不過卻也超過了他許多。尤其是那小姑娘,雖看著小鳥依人,但步履輕盈,風度翩翩,一身厚重的道門玄氣充盈全身,將那烏黑光亮的發絲托起,無風自動。身後跟著的男子則頗為狼狽,一路跑下來,上氣不接下氣,隻見那少女時蹦時跳,回眸展笑,引得身後男子連連搖頭。

雲鴻見著兩人,似乎是在追逐那禦劍而去的少年,又似體力不支,這才落腳歇息,便迎了上去,略一稽首,笑道:“小生雲侯府雲鴻,拜見兩位道友,不知道友仙鄉何處?”

那被換做“玲兒”的姑娘瞥了雲鴻一眼,見他渾身傷痕,衣服都破了,好生狼狽。不過聽到雲鴻二字,口中不由發出“嘖嘖”的聲音,疑惑道:“你是雲鴻?”

說罷,卻朝著身後的道人靠了靠:“哎~師兄,這人是侯府世子。”

“侯府世子?”背後道人聽聞,顯然發愣。

“是啊是啊,師兄不是一直羨慕世家權貴嗎?你們好好聊聊啊!”

道人皺了皺眉,還沒回過神來,卻見身邊的女子縱身一躍,腳下騰起一道劍光,“嗖嗖”一聲化作流星,朝南邊的天空飛馳而去,半空中隻留下一句話:“師兄,我先去追師叔了!”

“喂喂喂!!師妹,你慢點!”那道人大呼著。

不過,對方已經走遠,任由他怎麽呼喊,天空中傳來的,隻有那悠久的回音。那男子搖了搖頭,轉頭看像身前的雲鴻,趕忙稽首賠禮:“兩位,實在是不好意思,叨擾了。”

雲鴻回了一禮,這時,靜萱也走了過來:“才沒有呢,剛才要不是那位劍仙前輩出手,我和我家公子,現在恐怕已經見了閻王了!”

雲鴻點了點頭:“還沒請教閣下姓名?”

道人淡淡一笑,拱手道:“在下玄月,終南山太乙峰修道者,玄月是我的道號,方才走的那人是我的師妹,名叫玲兒。那禦劍斬妖的劍仙是我們的師叔,道號:虹顏。想必是我那師叔嫉惡如仇,見到妖物作祟,適才出手,說來也是舉手之勞,兩位不必放在心上。”

雲鴻微微一怔:“原來是重陽宮,太上道的高徒,失禮,失禮。”

“哈哈!”玄月憨笑一聲,撓了撓頭,道:“高徒可算不上,我們也是三年前剛剛通過終南之考,在一幹弟子中,算是最底層、最平庸的了。倒是我那虹顏師叔,在終南山修道六十載,一身劍術,已臻至‘以氣禦劍’的劍仙之境,劍氣收發,有型無質,飄飄忽忽,乃是我後輩弟子望塵莫及的。剛剛那幾個妖人,在師叔一劍之下,自當化作飛灰,消散天地。”

“前輩劍術高超,區區幾劍,便能威懾天地。”雲鴻笑道。

“什麽?!你說剛剛那位劍仙前輩,已經修道六十年了?那也就是說,他至少有了七八十歲,怎麽那麽年輕?我看他隻有額前有一縷白發,可樣貌還是個少年啊!”靜萱驚道。

“靜萱,不得無禮!”雲鴻白了她一眼,輕斥一聲。

靜萱一聽,趕忙捂住嘴,卻是那玄月哈哈一笑,說道:“虹顏師叔不僅劍術精妙,道法也十分高超,到了師叔那個境界,已經不屬於人間所謂的‘武道’範疇,自然會有些不同尋常的地方。就比如這駐顏之術,隻要成就仙體,容貌、體型、氣質等,都可以隨心而變。”

“哇!!原來真有駐顏術!”

但凡和駐顏有關的事情,世間女子聽了,無一不興奮踴躍。靜萱雖然平日的打扮極為樸素,但骨子裏還是個愛美的姑娘,尤其是在雲鴻麵前,更希望將自己美麗的一麵展現出來。

“世間萬物,無奇不有,很多東西,在凡人眼中不能實現,未必仙真聖賢不得實現,就算仙真聖賢也做不到,此之上,還有諸天神佛、九霄聖人,總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雲鴻點著頭,一旁的靜萱則聽得很認真,握指成拳,捏衣弄角,生怕錯過了任何一句有關駐顏的消息。玄月說完,眼見天色不早,稽首道:“相逢即是緣,我聽我那小師妹說,閣下乃是侯府世子,地位超然,細細觀之,的確器宇不凡,這才不知不覺和兩位多說了幾句。這四周魔氣雖暫時散去,但似乎還潛藏著更大的危機,在此,我給二位提個醒,望小心。”

“時候不早,我該去追我那小師妹了,二位,告辭!”

說話間,一道劍光拔地而起,在南方不散的陰雲中,漸漸失去原有的光華。

“咦?奇怪,那人怎麽知道公子是侯府世子?”

待那人走後,靜萱忽然覺得他說的話有問題,難道仙人就該什麽都知道嗎?

“或許是道聽途說,又或許是……”

雲鴻將刻意聲音壓低,心中也在思索著這個問題,這個叫做“玲兒”的姑娘,身份應該不隻是終南山的修仙者這麽簡單,或許跟自己一樣,是某個權貴世家的女子。現在,雲鴻不敢妄加猜測,他的心思都放在了玄月那句話上:魔氣雖散,但似乎還潛藏著更大的危機。

“看來此事,當真是非同小可。”雲鴻自言自語的說著。

靜萱見雲鴻陷入沉思,歎了聲,也沒去打擾。想起那綁在柱子上的幾人,趕忙跑過去查看。這些人本就是將死之人,滿身傷痕,想必在被綁到此地前,已經受過一番折磨。而剛剛受到那驚天一劍的衝擊,九人中,八個人已經氣絕身亡。隻剩下一個老頭子,口裏斷斷續續,還喘著一口氣。靜萱趕忙給他鬆綁,用著一些常用的急救手法,按摩著老頭子的穴位。

“公子,你快來,還有一人活著!”

雲鴻上前,搭住老頭子的脈搏,發現脈象微弱,幾不可察,他能活到現在,完全是因為魂魄中,那一股求生的意念。丹田一動,朝著對方體內輸過去一股浩然正氣,那老頭子漸漸轉醒,不過細心之人就能發現,這隻是臨死前的回光返照,因為他的瞳孔已經在放大。

“老人家,河神幫為什麽要抓你們?”

雲鴻直接發問,這個時候再客套,就是浪費時間,對方的生命是有限的。

“河神幫……是魔教……凝香丸……真主大人,他們要……”

話還沒說完,老頭子就徹底斷氣,溘然長逝了。雲鴻歎了口氣,抹上老人家的雙眼,心中思考著他剛剛說的幾個詞匯:河神幫、魔教、凝香丸、真主大人,他們要?要幹什麽?

這老頭說了半天,硬是沒有把最關鍵的地方說出來。不過,他口中提到了真主大人,看來此事跟這個人有著極大的關係。那天,在地下看到的金塑像,應該就是所謂的真主大人。

“公子,我看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天就要亮了。”

天的極東處,一抹亮紅漸漸升起,將彌漫天地的大霧,漸漸驅散幹淨。不一會,這片蘆葦叢中就響起了小鳥“嘰嘰喳喳”的叫聲,天地萬物,似乎都在晨光下,再次充滿生機。

雲鴻思索著,距離他離開河神幫,已有十日之久,因為正氣爐用來鎮壓體內毒素,儒仙居的靈氣供應也少了不少,按這個趨勢下去,母親的魂魄,最多隻能再堅持十日,十日之內,雲鴻必須拿到引靈仙器,否則,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空談,想到這裏,他做出了決定。

“後天就是河神祭的日子,其中還有諸多疑點,前日,我已去水師府請大幽水師南下,此次行動,務必要鏟除河神幫,你先回木府吧,我知道河神幫的據點,我親自去看看!”

“不行!!這太危險了,我不許你去!”

靜萱跺著腳,眼中似乎有淚水在打轉:“公子,我們好不容易從西山撿回了性命,我們已經失去了王夫人,那天不是說好,我們要在水墨雲間安安心心度過一生嗎?上官公子雖讓你幫忙鏟除河神幫,但是,如果他知道你為此會付出生命的代價,我相信他不會讓你做的!你難道就這麽殘忍,要留下我一個人,讓我孤單一世嗎?”

雲鴻看著她的痛苦的深情,歎息一聲:“萱,這個險,我必須要冒!”

靜萱哭泣著,淚水簌簌而下:“如果你出了意外,我怎麽和二小姐,和侯爺交代?”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他們奈何不了我!”

“你騙人!!河神幫裏麵都不是人,那都是一群怪物,剛剛那兩個怪物,已經把你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更何況河神幫內部,那虎穴之中,指不定還有什麽恐怖的東西。”靜萱抽泣著,幹脆一把抱住了雲鴻的腰,拖拉道:“你跟我走,我們回幽京去,這事我們不幹了!”

“放手——!!”

雲鴻一聲厲喝,猛地推開靜萱,神色上似乎有些怒容:“靜萱,你現在還隻是一個丫鬟,你要記著,我是你的公子,你應該聽我的。這件事,事關重大,絕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河神幫是為魔道,做這件事,替天行道,我不僅僅是為了上官百裏,更是為了整個天下!”

“你……”靜萱一愣,猛地止住眼淚,再也不哭不鬧了。

“為了天下……?”靜萱冷笑一聲,失魂落魄:“對……為了天下,天下比我重要,我隻是天下裏一個小小的丫鬟,隻是一個不起眼的人物,我有什麽資格,要求公子做事?”

靜萱自言自語著,這一刻,她似乎被抽取了靈魂,猛地朝身後跑去。

“我總以為我是鳳凰,是鴻鵠……其實,我隻是一隻雛雞,一隻燕雀……”

“靜萱!靜萱!!”雲鴻跟在後麵,焦急的喊著。

可不知為什麽,靜萱跑得竟如同風一般快速,一轉眼,就消失在茫茫的蘆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