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戰將起

當雲鴻出得幻陣時,天空灰暗,東方既白,卻已是透出一抹亮色。

雲鴻意識到,今天就是舉行河神祭祀的日子。

幻陣的出口是無心潭西邊的一塊林地,離潭村不遠。雲鴻認得路,驅使靜萱的身體往木府飛奔。要阻止河神幫的陰謀,首當其衝,要阻止大軍進入潭村,其次要阻止雙方廝殺。

東麵的清光照亮了頭頂的雲團,沉積在灰暗的天幕中,好似一團化不開的澱墨。透射而來的光輝,淡淡地映到腳下的山路,勉強將彌漫的薄霧驅散。山路穿山而過,綿亙而來,一路蜿蜒曲折,通往遠處的潭村。走在其中,即便是鬆林夾道,樹影扶疏,偶爾風來,還夾雜些許鬆仁生澀的香味,但一想到幾個時辰後,此地就會生靈塗炭,心中難免一陣壓抑。

回到木府,房中檀香已經燃盡,自己的肉身也很萎靡。

這次出竅時間太長,足足有二個時辰,雲鴻的武道境界還很低,兩個時辰就是極限。匆忙將元神歸位,便在雲鴻運氣恢複,舒筋活血的時候,熟睡中的靜萱也漸漸蘇醒過來。

靜萱尚未修成元神,魂魄歸位需要一些時間,如今,意識還很模糊。

雲鴻將她抱到**,自己輕輕落座在旁,見她平日裏嬌弱荷瓣的臉上透出幾分蒼白,不由心疼。將被子蓋好,輕輕摸著她的額頭,入手滾燙,竟是有些發燒,連忙去燒了一壺熱水,又取來扇子予她扇風。本想等她醒來教訓一番,可見她這幅摸樣,不知不覺,氣全消了。

“公子……”

未醒的少女聲音慵懶,加上身體有些發燒,更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不過,那麵上微微漾開的一笑,卻是淺窩新生,這一笑,暈生雙頰,形如醉霞,給那蒼白的臉蛋增添了幾分血色。這一刻,躺在溫暖的被窩,心懷所愛之人,縱有千言萬語,也不敵那一句“公子”。

“我在。”

雲鴻微微一笑,輕輕將她的玉手握在掌心,半夢半醒中,靜萱隻覺得那雙手溫熱而實在,絕不是夢中的幻想。這一驚,頓時讓她睜開了眼睛,一時間,淡香撲鼻,卻聞一股雨後青木的香味,她什麽都沒看到,隻看到那漆黑光華,恍如黑寶石的瞳孔中,竟有兩個小小的自己。

感覺、視覺、味覺、觸覺、聽覺,五覺合一,讓她意識到,這不是夢。

“啊!!”靜萱大叫一聲,連忙用被子捂住頭,捂在被窩裏,低聲道:“公子……”

“恩,你沒事了,好好休息吧。”雲鴻拍了拍她的後背。

語氣是那般風輕雲淡,但聽在靜萱耳中,確實倍感溫暖,不覺間已經期期艾艾。

“公子,那個……那個河神幫的妖人,沒把你怎麽樣吧?”

雲鴻淡淡一笑,安慰道:“河神幫的事情,你就不用多管了,你在窯洞裏受了苦,身子染了風寒,要好好休息。另外,我方才附你身,與你神魂**,你要好生領悟其中玄奧。”

“啊?!”靜萱聽到“**”兩個字,不由驚叫一聲,粉麵含春,又不好意思多說,隻能就事論事,轉移話題,道:“公子,你激發元神了?你不是才鍛體境嗎?這怎麽可能?”

“天地之大,世事無常,誰規定的,隻有養氣境才能激發元神?”

說罷,雲鴻哈哈一笑,不再說這個話題,轉過身子,給她倒了一杯熱水,又道:“萱兒,從現在開始,你要呆在這裏,好好養病,不許外出一步,你不要讓我擔心,知道嗎?”

聽出話中之意,靜萱眼睛一酸,那微眯的剪水雙瞳中,不由得淚水充盈。

“公子,你又要走嗎?”

“不瞞你說,河神幫一事,事關天下命數,昨日我冒險救你,我已得到了確切的消息。大幽水師的軍隊即將進攻潭村,此事因我而起,我不得不去阻止。而且……”說道這裏,雲鴻歎了口氣,忽得將手掌在空中一抹,無形無質的空氣裏,竟如水紋般,散開陣陣漣漪。

漣漪中的景象是一個世外桃源,高山飛瀑,青梅翠竹,十分漂亮。

不過,在這仙景之下,卻有三個地方,寸草不生,細細看去,是三個陣法。陣法中央,分別囚禁著一個肉身、兩處虛弱的魂影。這幾道魂影給人的感覺極其熟悉,竟是王氏!

“王夫人!夫人不是……”看到這個情景,靜萱呆住了。

雲鴻道:“母親在西山遇害,傷及五髒,生命垂危,幸虧被我及時救下。不過,還是因傷勢過重,母親的三魂七魄逐漸散去。幸虧有仙器阻隔,才不曾魂飛天地。但母親散去的魂魄,我卻無法將其歸入母親的身體,引導魂魄歸入身體,需要一件叫做引靈仙器的東西。”

雲鴻歎息抬頭,透過窗戶,遙望天邊,黑雲壓城,仍是一片暗色。

“引靈仙器,河神幫,有這個東西。”

“原來是這樣……”

聽完雲鴻的解釋,靜萱眼波璨然,如星河流轉,不覺低下頭。

想到那日,自己不顧青紅皂白,就一氣之下跑了出去,若是靜下心來聽她解釋,就不會惹出這麽多的是非。雖然她很依賴運鴻,甚至有獨占他的想法,但麵對王氏,靜萱永遠是不敵的。如果是為了上官百裏,又或是所謂的天下,雲鴻要與河神幫拚命,這些,靜萱都會跟雲鴻大吵大鬧。畢竟命都沒了,要天下何用?但若是雲鴻的母親,至親之人,豈能不救?

就算是豁出生命,就算是九死一生,就算是死而後已,那也要去!

種種思緒紛至遝來,這一次,他無法阻止雲鴻,即便前方是刀山,是火海,是煉獄。

“公子,對不起。”靜萱發自肺腑的道歉。

雲鴻將她攬住,輕輕靠在自己的肩上,微笑道:“過去之事,無需再提。”

“時間不早,我要走了,今日一戰,事關重大,你切記不可跨出房門半步!稍後,我會在此間設下結界陣法,一般的山精野怪、妖媚邪物無法接近。但是,此結界防不住人,若是大幽水師闖進來,你就報我的名字,他們會給我一個麵子。”雲鴻正襟危坐,鄭重交代。

靜萱一個勁的點頭,再也沒有往日的任性:“公子,你也要小心。”

雲鴻哈哈一笑,望著她那清美的眸子,挺胸道:“你家公子乃天命之人,有仙器護體,河神幫那些妖人、雜碎奈何不了我,更何況,我又不是去跟他們打架,你放心好了。”

靜萱微笑著,正要說話,卻聽得天地深處,一陣策馬吟肅的聲音邃然響起。

雲鴻精神一陣:“不好!水師發兵了,萱,我要走了。”

“嗯……”

見她目光眷眷,雲鴻揉了揉她瓜子般的臉蛋,在她額上輕吻一口,舉步出門。

門外,雲鴻施法,以浩然正氣為陣,將整個房間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結界施完,整個房間頓時放出一陣青光,如今,恐怕就是木子涵所化的妖人來闖陣,也不是輕易能破解了。其實,雲鴻原本打算將靜萱收入儒仙居,這樣才是萬無一失的保險。但又考慮到此次行動,凶多吉少,何必拉著靜萱與自己一起涉險?而且,現在毒素侵腑,儒仙居也很難動用。

遠處,戰鼓鳴金的聲音愈漸明朗,雲鴻快速衝出木府。

走到半路,雲鴻忽然想到:“對了,我有青光鏡,得先將河神幫的陰謀告訴莫將軍!”

尋了個隱蔽之處,取出青光鏡,往其中注入浩然正氣。

青光乍現,虛空一陣波動,顯出了一個畫麵。

畫麵中,莫金衝身穿黃金戰甲,盛氣凜然,那一領血紅披風在河風鼓**中,肆意飄飛,整個人好似一柄即將出竅的利劍,雖鋒芒畢露,卻又讓人感到高俊沉穩,深不可測。在他的身後,便是載有火炮的懸帆戰船,舳艫千裏,旌旗蔽空,大致一看,便有大小船隻百艘。

水天一線,浩浩湯湯,氣勢雄渾,幾乎將一條偌大的北門河給占滿了。

“原來是雲世子,我水軍已整裝待發,你有情報?”

雲鴻望了望四周,確定無人,說了一句令對方想不到的話:“莫將軍,事情緊急,不容多言,請你即刻收兵,千萬不能讓三萬水師進入潭村,否則眾人性命不保,天下威矣!”

“胡說!”莫金衝濃眉一楊,厲喝道:“既已出兵,豈不戰而退之理?”

“我大幽水師,雖不是王朝禁軍,卻也威名赫赫,絕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既是征戰,豈會沒有傷亡?雲世子,你要是害怕了,就在潭村裏呆著,待我軍隊摧毀無心潭中央的河神祭壇,抓獲河神幫一眾妖人,再踏平潭村,到時便去接你。時候不早了,世子,回頭再見!”

“莫將軍,且慢!”雲鴻心急如焚,急忙打住。

莫金衝冷問道:“還有何事?”

“莫將軍,你身經百戰,應善觀天象,你可曾看到頭頂的一團陰雲?”

莫金衝抬頭一看,確實見到不遠處,有一團碩大的陰雲籠罩著,不過卻不以為意,漫不經心地說道:“天色無常,此乃自然現象,不足為慮。自古以來,有項王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有孔明借東風,火燒赤壁,更有我大幽開國先皇,一騎絕塵,破風斬雲,在狂風驟雨的絕境下,將火雲、無極二國逼入西北蠻荒。雲世子,環境天氣,不可作為貪生怕死的借口。”

聽了這話,雲鴻有些無奈,不過這種時刻,也沒空與之唇槍舌戰。

“河神幫在潭村布下暮雲陣,陣法便是你所見的陰雲。他們手下培養了一支傀儡軍,實力很高,足矣與將軍的三萬大軍抗衡。進入暮雲陣,死者魂魄皆被吸入陣法,成為邪靈的養分。莫將軍,你現在出兵,傷亡且不說,若讓暮雲陣中的邪靈出世,恐怕天下都危矣!”

“放肆!妖魔邪說,純屬無稽之談!”莫將軍厲喝道。

“當今太平盛世,國泰民安,清靈之氣充盈天地,比比皆是,哪來這麽多妖人魔教?好了,世子自小嬌生慣養,本將軍明白,且不必說了。”說罷,望向身後浩浩****的船隊。

忽然間,腰拔赤劍,指天長嘯:“水師——!出兵——!!”

“莫將軍!!”

雲鴻焦急的喊著,這時,青光鏡已經失去了光澤。隻聞遠方的天邊,再次響起衝天的戰鼓雷音,四麵山嶺中,無數飛鳥被驚擾,振翅而飛,片刻間,天空中便是黑壓壓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