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往事恩怨

或許正如暗影所說,這個天地是不公平的。

憑什麽有些人,生而窮凶極惡,卻能大富大貴,即便是殺人放火,亦能堂而皇之,麵對所謂的王法,不過是一紙空談,甚至敵不過幾錠銀子。而有些人天性善良,卻出生貧賤,時運不濟,命途多舛,懷才不遇。這個世界,王法何在?天理何在?再結合自己的兩世經曆,家族衰落,朝廷腐敗,老天無眼。這個世界,人鬼善惡,世情冷暖,已經完全顛倒了!

這一刻,久違的怒火湧上心頭,那暗影見雲鴻如此,竟拍手稱快。

“很好!很好!!雲鴻,你不愧是我選中之人。”

“等等……”話音剛落,雲鴻忽然叫停。

他一直覺得有什麽不對勁,隻是一時想不出來。但當暗影說上一句話時,雲鴻恍然大悟,低沉道:“哼——!你這雜碎,剛剛不是還說: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我本一體嗎?怎麽,這才盞茶功夫,就稱‘我’為‘你’了,我們若真是一體,有必要分的這麽清楚嗎?你根本不是我,我也不是你!你這心魔,快說!你到底是什麽東西?為何編出這些謊言蒙蔽我?”

“額……?”暗影沉默片刻,卻是一聲冷笑。

“不愧是飛鴻上仙,聖人之下,第一上仙!那些個什麽邪靈、神風衛、九幽教、凝血堂的,都是一群大蠢貨,到現在都沒看出破綻!想成事,光靠蠢貨不行。雲鴻,這個問題,終有一天我會回答你,不過不是現在,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你是個讀書人,明事理,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個世上,已有許多勢力昄依我,我等必將成就大業,你加入我們吧!”

“放肆——!!簡直大言不慚!”

聽了邪靈、九幽教、凝血堂等詞匯,雲鴻頓時大怒,這可都是無惡不赦的魔教。

“很早之前,我就知道魔由心生,世上本無魔,所有的魔,都是因為心念的扭曲才會誕生。從我見到你開始,我就知道,你是所謂的心魔。混蛋,想讓我墮入魔道,你妄想!”

“你才是混蛋!你知道什麽?!”暗影聽聞,勃然大怒。

“飛鴻上仙,你看看現在,淪落成了什麽樣子!為了救母,整日奔波於荒山野嶺,為了整治朝綱,收集仙器,還被皇帝誤認為是造反!哈哈,這簡直好笑!!你可知,以你靈能,若非自閉視聽,這些東西,不過一念之間,便能達成!你可知,這世上除了虛情假意,還有更雄偉的事業和格局?哼!你不答應是嗎?好!今天也由不得你了,要怪就怪宿命吧!”

話音未落,原本暗淡的心魔,突然身形暴漲,大放光華。

轉瞬間,就變得如同一尊頂天立地的魔神,撐滿雲鴻的整個心魂。

這一刻,雲鴻隻感覺自身的意識在飛速流逝,本來還有一絲清明的心海,瞬間變成一片腐爛的泥沼。在哪裏,黑暗的陰森泯滅了最後一絲清醒的明光,轉眼間就要墮入魔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時,亙古的時空中,陡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九幽魔子,你這雜碎,老夫在此,還不快滾?!”

這聲音爆響如雷,清越可裂金石,威嚴能震霹靂。刹那間,便如天雷警世,穹窿砰磕,使人聽之莫不傾悚。聲音從亙古的虛空裏傳來,又朝亙古的虛空裏而去,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隻在雲鴻的耳邊呼嘯而過,仿佛是一個過客。然而,就是這雄渾之音,將無邊黑暗一驅而散。在這個瞬間,威嚴淨化了心魔幽暗的腐蝕,將雲鴻從靈魂墮/落的邊緣,成功救回。

解除魔障隻在一瞬之間,雲鴻精神一震,魂體輕飄而起。

雙眼還沒睜開,卻一伸手,一隻香爐從丹田竄入手心,頓時,浩然正氣湧動全身。

“天地有正氣,正、氣、爐!!”

此刻,正氣爐在手,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同,竟帶有一種血肉相連的感覺。驀然間,雲鴻仰天狂嘯,直震得引魂燈中的無邊火海,簌簌發顫。他知道,那道神秘蒼老的聲音,正是來自正氣爐中。可等他恢複清明之後,細細打探正氣爐時,卻發現一切照舊,沒有什麽異常。

“奇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飛鴻上仙?這名字還挺好聽。”

回想起方才的情形,即便自己已經看破了它是心魔,可它還一直稱呼自己“飛鴻上仙”。從說話的語氣上看,這事並不像是假,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還有,那跟隨自己轉世九次的紫萱香草,若心魔說的是真的,這個萱草仙子,這一世又轉成了什麽?歎了口氣,這一刻,隻感覺天地之大,無奇不有。又或許是心魔隨口瞎編,總之,管他呢,走一步算一步吧。

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不在原先的地方,眼前,是一個碩大的廣場。

這廣場很大,四麵無人,空氣裏也沒有方才的燥熱。唯獨中央處,有一個殘損的魂影呆呆立著,一動不動。雖是殘損的魂魄,又或許說,隻是一縷天地不容納的荒魂,卻能清楚的分辨那魂影的眉目五官。那人,分明就是雲鴻要找的邪靈本源,也就是墨千青的一縷荒魂。

看著曆經千辛尋找之人,竟莫名其妙的出現在眼前,雲鴻心中大慟。

本想上前和對方打個招呼,到了跟前,才發現墨千青的這一縷荒魂,雖暗淡無光,卻被一道無上邪機所籠罩。邪氣之強,竟連浩然正氣都無法抵禦,甚至對自身產生了威脅。還沒等雲鴻靠近,那盛怒的魔眼中,便發出淩厲凶悍的邪光。這一縷荒魂,看似弱不禁風,但畢竟是邪靈內心深處,一顆邪惡無比的靈魂核心,仿佛有著一種奇異的力量,不容小覷。

“玥姑娘說過,邪靈依靠墨千青的一縷荒魂而生,隻要滅了荒魂,邪靈自除。”

“也罷,天地有正氣——!!”

隨著靈力顯發,雲鴻渾身金光爆射,浩然正氣被凝成一道道氣劍,朝邪靈本體轟去。可那荒魂就好似穿著金盔銀甲,每當氣劍接近,就會發出可怕的邪念震**,不僅將正氣抵消,還傷及到了雲鴻的本體。就算有些氣劍分散,邪機無法抵禦,但打在荒魂身上,也如泥牛入海,恍若不聞。雲鴻也試著用正氣爐進攻,但到了關鍵時刻,這正氣爐竟忽然暗淡下去。

“哎……天意啊,這該如何是好?”

眼看無數次進攻,這一縷荒魂都好似一座挺拔的高山,風雨不動安如山。

正在他焦灼之時,那一縷荒魂陡然安靜下來。順勢望去,卻見他眼中迷離,不經意間,流露出一陣傷感,那雙魔眼疾速流轉,竟好似一塊天然熒幕,上映出了一幕幕悲慟往事。

事情還是河神幫的那些舊事,不過這次,是以當事人的角度來看。

玄清六十九年,那一年,也是赤煊元年。

前朝玄清皇帝,因病駕崩,其嫡長子赤煊,接任皇位。這一年,恰巧遇上太行山東西山脈變動,黃河水災泛濫,瀕臨黃河的相州告急。赤煊皇帝生性頑劣,剛一上任,就沉溺於酒色,還大肆修繕陵墓,而那大幽皇家的曆代陵墓,正巧坐落在相州城南的郊區。千種巧合,構成了墨府慘案,墨家因治水不力,被下令滿門抄斬!墨千青與其妹逃出,又慘遭追捕。

在這一路逃亡的路上,墨府兩兄妹,有一個奇遇。

那太行山山高水秀,層巒疊嶂,氣象萬千。這等深山大澤中,多生龍蛇,又因天地靈氣充沛,乃是仙禽瑞獸的絕佳棲身之所,當然,也不免一些上古流傳下來的異種。那次太行山山脈變動,不僅致使黃河水災,同樣也震驚了那些隱居深山,刻苦修煉的上古異種。因為家園被毀,紛紛出世。在一處幽靜的河穀中,墨千青兄妹遇到了被落石重傷的凶獸,猰貐。

那時,猰貐尚且年幼,雖凶相初露,但體格尚小,看上去好似一條大魚。

墨雨希是女孩兒家,眼見年幼的猰貐落難,心生憐憫。

過去一看,原來那猰貐被落石砸斷了腿,又在激流的衝擊下,被卡在了石縫間。墨千青兄妹見狀,先是助其脫困,而後又幫它包紮傷口。猰貐雖是凶獸,但萬物初生,本性善良,於此與墨家兄妹結下不解之緣。不日後,猰貐傷勢痊愈,墨雨希親手將其放回水中。

猰貐天生通人性,知恩圖報,將墨家兩兄妹暗暗記載心中。

事後,兩人徘徊於洪水激流,不巧遇上了前來搜捕的水師府軍隊。那是,已是窮途末路,兩兄妹隻好束手就擒,卻無意中聽得造反一事,於是一拍即合,眾人化敵為友,共謀大事。直到那一晚,石員外獸性大發,墨千青在與眾人激鬥過程中,被推下激流,畫麵漸散。

不知過了多久,墨千青悠悠轉醒,發現自己在一戶人家中。

原來這戶人家乃是相州城的老鄉,同樣是在混亂中逃了出來。和他一起逃出來的,還有百十名老鄉。墨千青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建議眾人成立水寨,專門打劫過往的朝廷、世家商船。這樣,不僅可以過上好日子,還可以為死去的鄉親父老報仇。於是,名動一方的流波水寨成立了。後來,通過多方打聽,得知妹妹墜下深澗,生死未卜,猜測多半是歸西了。

多年來,因為此事,流波寨一直針對水師府。

最狠的一次,甚至打入水師府,將旗幟插到了水師府的城樓上。而水師府為謀大事,保存實力,不願意跟流波寨正麵衝突,三番五次的遷就。直到此事被朝廷知道,因有礙國家臉麵,赤煊帝震怒,派兵圍剿。加上神風衛一群高人的忽然降臨,整場戰鬥,大獲全勝。

戰鬥凶險,無數人命喪其中,當然,也有人逃出升天。

就比如收留墨千青的那戶人家。

這戶人家,一家四口,其中三人戰死。但那當家的漢子,卻隻是在戰鬥中挨了一刀,臉麵被劃破。因種種機緣,撿回了一條性命。這個人,就是後來河神幫的右護法,買油老翁。

最終,墨千青被抓,斬首示眾,此事告一段落。

畫麵至此,荒魂眼中閃現的往事漸漸消失。接著,反而轉變為一股恨意。恨朝廷、恨水師府、恨神風衛。這些看似不起眼的恨意,卻在墨千青死後久久不散,凝聚為天地不容之荒魂,並且在日積月累中,逐漸誕生了心魔。而這些心魔,就是邪靈靈魂核心的真正本源!

“因善生惡,因惡生怨,因怨成魔,哎……所謂造化弄人,皆為天意。”

雲鴻長歎一聲,目光一閃,似乎找到了化解這心魔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