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緣聚琅嬛

“哦?這是……?”

雲清月眼中露出一抹喜色,這娟帕繡以花邊,素潔如雪,一看便知是上好的真絲紡製。在昏黃油燈下,卻能閃出耀眼的銀光。雲清月初見此物,便覺愛不釋手。連忙從雲鴻手中奪過,拿在手裏把玩,那冰涼滑爽的感覺,仿佛沐浴於盛夏涼風,很快便攝住了她的心神。

“怎麽樣,喜歡嗎?”雲鴻凝視著她,和藹問道。

“嗯。”甜蜜的笑容已是最好的答複,手中已經迫不及待的打開觀看。

畢竟是女孩兒家,對這些繡繪之物情有獨鍾,打開一看,這娟帕露華初生,正是一副清風明月的光景。樹叢間,那個用工筆繪畫的美人兒,還與自己有幾分形似。配合那股鋪麵而來的蘭芷幽香,刹那間,令人身臨其境。此刻的雲清月,已經把自己想象成了畫中人兒。

“清風染明月,百裏探幽芳。”

雲清月輕輕吟誦著娟帕上的詩句,心情依舊陶醉其中。

可當雲清月看完詩句下方,上官百裏的留言,她精神一震,頓時明白了這兩句詩的含義:清風、明月、幽芳,這些指代自己。而那百裏,既闡明了路途之遠,更是借代了一個人。

這個人,不是哥哥,而是上官百裏。

心念所及,指尖一鬆,娟帕劃過指縫,仿佛冷流劃破心田,輕輕飄落桌邊。

“怎麽?不喜歡嗎?”雲鴻似乎感覺到一些不對。

“這不是哥哥送我的!”

“嗯。”雲鴻皺了皺眉,解釋道:“這是百裏兄送給妹妹的。”

“上官公子……”

口中念叨著這四個字,心中卻有一種悵然若失的傷痛。瞥了一眼桌邊精致的手帕,又望了望桌上跳動的光火,不覺怔怔出神。燈火下,那睫毛黏膩糾結,卻是一汪清冽的淚水含在眼中。因為燈火暗淡,一旁的雲鴻無法看出,隻當自家小妹,陷入了女兒家固有的羞愧。

“妹妹。”見時日不早,雲鴻輕喚一聲。

“哥哥……”雲清月一驚,趕忙強顏歡笑,那將要溢出的淚水頓時收斂回去。她不想讓哥哥看穿她的心思。事到如今,她已經無路可走,嫁給上官百裏,這是最好的結局。否則,她也要被秦血凝逼婚。哥哥這麽做,完全是為了自己好,有什麽值得難過,值得傷心呢?

“百裏兄約你中秋燈會,柳園賞月。”

“嗯,哥哥,我已經看到了。”雲清月淡淡的回應著。

雲鴻點了點頭,聽她的口氣,看樣子是答應了。加上方才那“入骨相思”的眼神,雲鴻總覺得,妹妹和上官百裏之間,已是郎才女貌,心照不宣,並不需要自己這個哥哥,做太多的思想工作。笑了笑,說道:“妹妹,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早點睡。這幾天天有寒流,你身子不適,不必外出了。秦王府那邊的事,你也不必擔心,我會妥善處理的。”

“恩,哥哥早點休息。”

看著雲鴻遠去的背影,雲清月忽然有一種衝動,自己應該去送哥哥的,即便修文閣就在明月樓的隔壁。可剛一起身,卻聽到遠處雲鴻的聲音:“妹妹,早點睡吧,不用送了。”

雲清月滯住腳步,重新坐下。

“哥哥……”

一聲長歎,訴盡心中悲涼。寒風乍起,怎敵寒意?望著桌上那一方絲綢娟帕,頓時覺得心慌意亂,一種前所未有的緊張湧上心頭,也不知是對愛情的追求,還是對哥哥的不舍。

月已偏西,入夜極深,寒風在天上呼嘯,相思在骨中凝結。

…… ……

回到修文閣後,雲鴻路過娟兒的廂房,卻聽得裏麵鼾聲如雷。

倚在門上一聽,還聽到一些零碎的夢話。雲鴻頓時汗顏,沒想到娟兒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鼾聲竟如此大。不知為何,聯想到下午,她那滿身塵泥的模樣,不由暗自一笑,這娟兒丫頭,真是個名副其實的“女漢子”!本還想進去看一看,看看這丫頭有沒有蓋好被子,不過轉念一想,這麽一個女漢子,想必睡姿也不甚優雅。搖了搖頭,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回到房中,雲鴻挑起了一盞油燈。

因為雲清月的疏導,雲鴻恢複了信念,調整好心態,又重新燃起了鬥誌。

燈火下,雲鴻將司空浩然給他的宣紙徐徐展開,上麵畫著一堆歪七扭八的線條。如果細細觀看,基本和鬼畫符沒什麽兩樣,不過放眼大觀,這些看似扭曲的線條,又似乎符合著某一種規律。在這些線條之中,還有一圈是用鮮血染成,鮮紅的血色讓雲鴻困意全無。他全神貫注的觀察著紙上內容,頓時眼前一亮。這些淩亂的線條,竟然就是秦王府的內部地圖。

“沒想到師傅竟如此用心。”

努力壓製住心頭的悸動,細細分析著這幅不像地圖的地圖。

按照圖上所畫,秦王府的布局,應呈現一個類似圓形,卻邊角突兀的不規則圖形。而圓中有圓,每一道圓就是一層內院。圖上所化,共有三道內院,再往裏麵就是空白。想必是司空浩然也沒敢闖入第四道院牆。而在第三道、第四道內院之間,還用鮮血做了一圈標記。

“鮮血標記,這應該是般若結界。”雲鴻作出了猜測。

“秦王府構造複雜,守衛嚴密,地圖上有前三道外院的具體分布,根據計算,裏麵應該還有兩道內院。而般若結界,陰物無法破除,那就必須以肉身,闖入第四層內院。可按照我大幽王朝的禮法,就算是接見外賓,也不可能讓賓客進入內院。看來,原本想借上官府的名義打探秦王府,那是行不通的。”雲鴻分析著當前局勢,發現此次算計,竟陷入了僵局。

“秦王府,第四道內院,如何能進?”

雲鴻思索著,不覺之間,神思飄忽,竟陷入了奇幻的夢境之中。

“不會吧,又做夢了?”

恍惚間,雲鴻來到了一個飄飄忽忽的地方。眼前煙雲繚繞,蒼山如海,遍地都是瑤花奇草,綠茵芳坪。很多建築於雲海中跌宕,它們並非建在堅實的大地上,而是坐落在一座座懸浮的小山、石盤、法陣上。造型各異,古色古香,無論亭台軒榭、清湖碧池,樣樣都有。

“河神幫祭壇?”

如此景象,卻是讓雲鴻聯想到當日,河神幫祭壇的光景。隻是,那河神幫祭壇建在無心潭上,九九八十一座,上麵的景觀皆為人造,相比此地,缺少了一種渾然天成的壯麗。

雲鴻走上了一條冰晶凝結的小徑,一路蜿蜒行進。

四周景致錯落有致,層次分明。各部之間,連以溪橋,花木扶疏,野趣橫生。因為不斷有奇峰攢簇,也能讓人想象,此地位於群山之巔。如今,又在這樓閣壯麗的雲中漂浮,哪怕雲鴻是一介凡夫俗子,身臨此地,也覺得心中靈澈高潔,腳下飄飄欲仙,自然不仙而仙。

當然,除了雲山靜景,還有不少的奇花異草、玄獸仙禽。

放眼望去,幾處青鬆常帶雨,四麵修竹映桃花。那山崖旁,怪石盤彩鳳,奇峰沃麒麟。那翠林中,靈禽弄玄獸,壽鹿逗仙狐。瑤草奇花不謝,青鬆翠柏長春,麋鹿從容漫步,彩蝶翩翩飛舞。時不時,還有幾聲鶴鳴回旋,在流雲輕霧中優雅翱翔,蹁躚往來,恣意萬千。

最特別的是,在這仙山腹地,仿佛引力都變小了。

雲鴻一路飛奔,腳尖隻是稍一點地,根本沒有動用內氣,便已飄然飛起。腳下的景致急速流逝,轉眼間,便是好長一段距離。就這麽,半走半飛的行進時,遠處半空中,又有仙人飛騰的破空之聲傳來。轉眼一看,那瓊樓玉宇間,光芒閃爍,宛如流星過空。卻是一些淩霄之子、飛真之官,腳踏行雲,不知飛往何處去斬妖除魔,又或是飲酒作樂,逍遙天地了。

本以為一做夢,又會去上次的百花海,卻不知竟來到此等仙境。

正逢心曠神怡時,四周煙雲漸散,景致豁然而開,便是走到了這道路的重點。那是一座巍峨壯麗的高大樓閣,因為建在石台上,顯得高高在上。不知有多少道玉石台階,將這宮殿和下方的白雲相連。樓閣的最頂層,似已突破了雲層,與星漢交接,不由讓人心馳神往。

“好一座壯麗的宮殿!”

望著眼前巍峨的建築,雲鴻隻覺得,那幽京的金鑾殿,簡直不值一提。

腳尖點雲,便掠過百十道樓台。

“琅嬛書院。”

看到高高懸掛的匾額,雲鴻一驚。在他的印象中,這等高大的樓閣,至少也是什麽玉皇大帝的淩霄殿,王母娘娘的閬苑之類,沒想到,竟隻是一座藏書樓而已。當然,這藏書樓都建的如此氣派,不知裏麵藏了多少卷書?恐怕就是將全天下的書都集中來,也放不滿吧。

“飛鴻上仙!”

正思索著,雲鴻忽然聽到有人脆生生的呼喚。

“嗯?是誰喚我?”

雖然自己不是飛鴻,但連續兩次都把自己夢成了飛鴻上仙,雲鴻也逐漸當真了。

順著聲音的方向,不經意間,雲鴻凝起眼神,忽然,他發現了什麽!揉了揉眼睛,再認真看了兩眼,心中猛地一動!那是一個身著流麗宮裙的女子,黃紫相間的裙衫,讓雲鴻陷入深深的念想中。雪白的額頭,配上眉間那一點朱砂,剪水般的眼瞳,簡直是世間絕美。不知為何,雲鴻心中陡然冒出一個名字:紫萱仙子。她就是百花穀雲英泉畔,那一朵紫萱草。

不過,雲鴻再仔細瞧了瞧那女子,似乎和靜萱長得有點像!

她頭上秀髻高聳,堆若輕雲,再配上那一雙剪水般的眸子,卻在無意間,散發出一種清寒威嚴的氣息。仿佛九天上的寒月,一股莊重神聖,將她絕美的嬌軀攏在其中。雖然和靜萱生得有點兒像,但靜萱給人的感覺是活潑可愛,有時帶上點嬌蠻,和紫萱仙子出塵的氣質相比,有著天差地別。再細細一看,又有點兒像另一個人,就是天水河上奏琴的幽蘭姑娘。

從長相來說,紫萱仙子長得更像靜萱,從氣質上說,則更接近於幽蘭。

這個紫萱仙子,好似就是靜萱與幽蘭的結合。

不過,雲鴻也沒將其當成一回事。畢竟縱橫兩世,曾和雲鴻有過交情的女子,也沒有幾個人。靜萱、幽蘭,是令雲鴻記憶深刻的兩人,不覺間,自然會用兩女與之進行對比。

“你是紫萱仙子嗎?”雲鴻走上前去詢問。

“是啊,我是紫萱。”

少女的眼神有些羞澀,不過畢竟是天上仙子,無論如何,都是絕美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