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手足情深

除了此人相貌,其武道境界也讓人眼前一亮。

誌學之年,便達武師之境,這等資質,隻需日後勤加苦練,前途自當無限。此刻,他身邊的另一位男子,眉目高挑,挺鼻薄唇,武道境界也在武士巔峰徘徊,隻可惜尚未突破。

看他們去往祠堂的方向,雲鴻也跟了上前。

時隔許久,陳列依舊。孔子聖像與七十二賢人,神光催發,堂中充斥著一種極具仙風的浩然正氣。轉角處,那一張太師椅上,老者正襟危坐,正是那兩小兒之父。曆經歲月洗禮,他的兩個孩子皆長大成人。韶華易逝,人生易老,不覺間,自身也已兩鬢映雪,頭生華發。

不過,今日此時,他那張褶皺的老臉上卻是一臉欣慰。

雲鴻站在門前,兩男子並肩走進屋中。

“父親大人。”

他們同時行禮,便那在低頭的一瞬間,看到那張以琉璃為底、金絲成弦的絕世古琴——大聖遺音。古琴靜靜的擺在茶幾上,兩兄弟轉頭相視,對於今日之行的目的,心中已有眉目。

看到昔日的黃口小兒,變成今日的青年俊彥,老者微微一笑。

“顏兒,然兒,過來,坐吧。”

兩人坐到了太師椅前,兩張早已備好的木椅上。

歐陽然瞥了哥哥一眼,這便問道:“父親,今日喚孩兒來此,所為何事?”

老人道:“日前,為父受了聖旨,三月一過,便要去西番戰場。”

“什麽?去西番戰場?”歐陽然怔了一怔。

“近年來,吐蕃諸部蠢蠢欲動,為父這次是奉命出征。”

歐陽然皺了皺眉,不滿道:“父親已近花甲之年,身子骨又不好,皇帝怎麽還讓你遠征西番?近年來,聖上昏聵,宦官權盛,奸佞當道,殘害忠良。父親大人,你一生勵精圖治,為朝廷鞠躬盡瘁,可到頭來,他們卻不顧你的死活。依孩兒看,這西番,不去也罷!”

歐陽顏點頭道:“是啊,父親,西番此行,或許隻是奸人滅我歐陽府的借口。”

聽了二人所言,老人一擺手,搖了搖頭。

“顏兒,然兒,聖上昏庸,奸臣當道,此等情勢,為父豈能不知?正因如此,為父才決定退出仕途。數月前,我前去長安,向陛下提出告老還鄉,沒想到遭奸人當堂發難,最終為了化解衝突,為父隻好自告奮勇,申請征討西番。一來,可不再麵對朝中奸人,二來,西番近年大肆籌辦軍事,覬覦我大唐疆土已久,若是勝了,可保我大唐子民,十數年的安穩。”

聽聞父親的苦衷,兩子低頭不語。

歐陽顏道:“父親的道義、仁義,孩兒遠遠不及。”

老人一笑,說道:“仁義也好,道義也罷,此次出兵,凶多吉少。如此,需要先行安排好後事。你們兩個也長大了,八年前,你們二人在此罰跪,為父給你們看過此傳家之寶。”

說話時,老人指著茶幾上,那張靜放的奢華古琴。

“大聖遺音。”歐陽然憧憬道。

老人點了點頭,欣慰道:“雖說當朝奸佞橫行,無人可製,但幸運的是,上天賜予我歐陽府兩個有出息的兒子。歐陽一族,當不負聖人。”老人言辭慷慨激昂,當下,朝孔子聖像及七十二賢人,鞠躬行禮。禮罷,接道:“顏兒,從今日起,這大聖遺音便交給你了。”

此話一出,便有人坐不住了。

“什麽?!父親,你把大聖遺音要交給大哥?”

老人怔了一怔,問道:“怎麽?有問題嗎?八年之前,早有約定。你兄弟二人,誰先突破武師,誰便繼承此琴。前幾日,顏兒剛剛突破武師,理當繼承此器,光耀我世家門楣。”

歐陽然似乎受到了晴空霹靂,對於大聖遺音,他一向是誌在必得。

他反駁道:“父親,這不公平!”

“孩兒七歲習武,開始習武時,大哥已是武者巔峰。大哥足足比我早學兩年,自然比我先突破武師。這八年苦練,孩兒盡心盡力,日夜不休,現也是武士巔峰了。而且,我已察覺武道瓶頸的鬆動,不要三月,便能突破。按照進度與資質,無論如何,我都比大哥強!這八年來,我每日堅持練琴,如今也算是精通音律了。相比大哥,我自認為更能擔此重任。”

聽了歐陽然的辯解,老人聲色不動,反是轉頭看向歐陽顏。

“顏兒,你認為如何?”

歐陽顏望了一眼那張古琴,微笑道:“父親,孩兒認為,然弟說的有理。我比弟弟早學兩年,先突破武師,也屬正常。我相信,若是我們兩人同時練武,然弟多半會比我先突破。在這一點上,的確有失公平。而且,這些年,然弟苦練琴技,現已漸入佳境,比起孩兒那一手半生不熟的琴技,實在是勝出許多。依我看,不如就將這大聖遺音,交給然弟繼承。”

老人捋了捋灰白的胡須,對這個年長的兒子,顯然很滿意。

他微笑道:“大聖遺音乃是仙器,所要並非技巧,心境為最上。顏兒天性善良,擁有一顆仁義之心,與仙器不謀而合。大聖遺音有顏兒繼承,為父這次遠征西番,也可放心了。”

聽聞這話,歐陽然跳了起來:“父親,您還是決定交給大哥繼承?”

老者瞥了一眼他,沉悶道:“你心性不穩,尚需曆練。”

“可是……可是這不公平!!”

“放肆!”老者嚴厲的嗬斥,打斷了他的念想。

“此琴意義重大,豈能兒戲?你自己不努力,加之心性浮躁,這也怪不得別人。大聖遺音必須交予顏兒繼承,你回去吧。日後,莫提此事!”老者眼中含有冷色,不怒而威。

“哼!不要也罷!”

歐陽然無話可說,狠狠瞪了一眼老者,憤然離開祠堂。

見此情景,在旁觀望的雲鴻也暗自搖頭。這個歐陽然,的確心境不穩,心浮氣躁,難以繼承儒門仙器。若是讓他在二者中選一人,雲鴻也會選擇歐陽顏。歐陽顏深知弟弟的性子,見他跑了出去,生怕他因此事想不開,做出什麽傻事。匆忙與父親告別,這便追了上去。

一陣風起,帶動雲鴻,強行斬斷了與大聖遺音之間的感應。

一路追蹤,終於在竹林深處,追上了憤怒的歐陽然。歐陽顏提氣縱躍,將身子橫在了他麵前。見他臉色漲得通紅,眸中都帶有一絲煞氣,趕忙道:“然弟,冷靜!你聽我說!”

歐陽然見狀,憤怒道:“好狗不擋道,你給我讓開!”

“然弟,你冷靜一點好嗎?”

“怎麽冷靜?父親明明是偏心,他就是偏袒你,隻因為你是長子!”

歐陽顏道:“弟弟,父親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歐陽然冷笑一聲:“那你的意思是,我當真不如你?”

“不不不,不是的……”

“哼!算了,我不跟你說,你和父親是一道的。我隻是個次子,永遠比不上你。那大聖遺音我也不要了,武道我也不練了,琴技我也不學了,從今天開始,我什麽都不管了!”

見他這樣,歐陽顏歎了口氣:“然弟,你已經十五歲了,怎麽還這般倔。”

“我生而如此,死也改不了!”

似乎是說完了該說的話,發泄完了心中的怒火,歐陽然不想再與哥哥囉嗦。見哥哥擋在身前,他幹脆換了個方向,快步離去。歐陽顏高喝一聲:“父親偏袒我,我也可以偏袒你!”

歐陽然腳步一滯,似乎被這話觸動了神經。

他轉過身來,望了大哥一眼。

“此事是父親決定的,你怎麽偏袒我?難道,你要忤逆父親的意思?”

“我知道你不喜俗物,這琴難得高雅,我不與你爭。”

歐陽然一驚,反問道:“什麽?”

歐陽然道:“三個月後,父親帶兵出征西番。此次出兵,少則三年,多則十載。等父親走後,我便將此大聖遺音,暗地裏贈送於你。但是對外,此事不可宣揚,你能做到嗎?”

聽到哥哥為了滿足自己,竟忤逆父親的意思,歐陽然也被觸動了。

他思索半晌,點頭道:“一言為定。”

看著兩兄弟和好,雲鴻心中寬慰許多。對於歐陽顏的仁義,亦是深感敬佩。不過,他也有一些擔憂。歐陽顏如此寵/愛弟弟,所謂慣養忤逆兒,同理,也能慣養忤逆弟。對於歐陽然的蠻橫,雲鴻不覺想起了自己的弟弟——雲寒。他們兩的性格,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刻出的。

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問題令雲鴻百思不解:歐陽府和儒門到底有何關係?

那歐陽顏,為何與虹顏生得如此相似?

是意外巧合,還是冥冥天意?

正思考著,眼前的景象被一抹水汽籠罩。一晃神,時間飛逝,冬去春來。方才還是大雪紛飛的歐陽府,此刻已經冰消雪融。正值早晨,一抹明媚的眼光,將大地曬出一片暖意。

曆經三次變換,雲鴻意識到,自己應該沒有死。

自己本是在雁**山大龍湫,與九幽教主惡戰。卻因為某種奇異的力量,陷入了一段特殊的時空,似乎是某人的前塵。但這段過往之事,又與他無關,他隻是以旁觀的角度去審視。

此時,前方喧鬧,山亭中傳出一抹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