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身化琴靈
司空浩然笑道：“正如你所見，我雖然持有大聖遺音，但無法與之通靈。仙器有靈，無法通靈，有等於無。於是，我產生了一個想法，若是集齊剩下的仙器，或許有新機遇。於是我四處打聽八件仙器，終於得知，墨魂硯自大幽一統，一直藏於雲府，正氣爐則藏於國子監後山儒林。因此，我費勁千辛萬苦，經十年苦讀，科舉考試，進入國子監謀求官職。按照原本的計劃，本是打算先取正氣爐，但可惜儒林後麵的幻境，硬闖數十次未果，隻好放棄。”
雲鴻接道：“所以，你打算先奪取墨魂硯。”
司空浩然點了點頭：“沒錯。”
“墨魂硯乃昔日宮廷之寶，因雲府先祖雲中子功勳卓越，將此寶賜給雲府。江湖之上，知道此事的人不在少數。五十年前，我就開始關注雲府。後來我得知，四方魔教也在覬覦此寶，我統計過，令尊在位前十年，府中大小發生盜竊、搶奪事件一百三十餘起。在這期間，我結實了一些魔教人士。後來，令尊辭官，高夫人覬覦此寶，其中關係，我也盡數知曉。”
聽到司空浩然說出雲府的底細，雲鴻頓時哭笑不得。
“老師真是用心良苦了。”
虹顏在旁打趣道：“哈哈，我這個弟弟，從小精明，沒想到長大後還是這般！記的小時候我們兩比武，我處處讓著他，可他這廝，竟然耍陰謀詭計，抓起地上的沙塵算計我。”
司空浩然苦笑一聲，雲鴻問道：“後來如何了？”
“後來，我的官位越做越大，被先帝玄青看中，讓我擔任太子師。”
“借此職權，我無意中得知，高夫人竟是無極國的人！墨魂硯自古流傳中原，怎可落入異域番邦之手？而你雖是長子，但因令堂之事，一直頹廢，甚至淪為紈絝，我深感痛心。而後，你又被令尊削去長子身份，失去了繼承墨魂硯的權力，直到這時，我對你徹底失望。”
說起前塵之事，雲鴻的心沉落下去。
眼前，一陣漣漪波動，他似乎看到了靜靜躺在**的母親……
“之前的確是我錯。”
司空浩然長歎一聲，道：“因此，我決定聯合魔教，先將墨魂硯搶到手，至少不能讓其流落異國。這個計劃兩年前就開始策劃。不過那天晚上，我應邀前去貴府，你說的一番話著實令我吃驚……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那夜，我不得不聯合拜火、白蓮二教，攻入府中。”
得知老師的真實想法，雲鴻感歎道：“一切因果，皆是因仙器而起。”
虹顏雖未親經，但聽二人敘述，也大概明了。
他接過話題，說道：“這九件仙器來曆非凡，恐非人間之物。若是上古時代的寶物，自有通天之能，就似七顆靈珠有排山倒海之威。不知集齊了九仙器，有什麽特殊的意義。”
“恐與儒門相關。”司空浩然道。
過了好久，他又說道：“這便是我三百年來的所求——儒仙之道。”
“儒仙之道？”虹顏疑惑道。
雲鴻精神一震，那晚見到師傅，曾跟他提過此事。
自古以來，佛、道二門，皆能成仙證聖，唯有儒道不能，這是何道理？
儒門學士，苦於治世，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鞠躬盡瘁，如此心腸，比起佛道中，隻看重自我修持的道士高僧要強許多。司空浩然前世沉迷於此，隻可惜人力有盡，還沒得出結論，便被皇帝處死。不過，以現在的情況看來，師傅應當逃脫了煉獄，去往別處。
正與詢問有關“儒仙之道”的事，極遠處傳來一陣悶響。
但聞此響，虛空回**，隱隱夾雜山崩地裂之聲。
眾人一凜，紛紛朝發生之處望去。
氣流紊亂，隱約可見極遠處的天邊，一股怒流自域外而來，橫衝直撞，四麵擴散，所過之處皆如遭遇雪崩海嘯，一片狼藉。且那股氣流速度極快，乍一看去，仿佛是春江潮湧，隻在眨眼功夫便向前挺近數裏。被這駭人的氣勢所逼，三人麵麵相覷，頓時覺得無可奈何。
虹顏歎道：“說什麽也是徒勞，我等今日怕是要葬身於此了。”
司空浩然聽聞，眉峰一斂。
“大哥，我們到底在何處？就連你也沒有破開幻境的方法嗎？”
虹顏道：“此乃‘仙夢回魂’之幻境。”
雲鴻一想，九幽教主之前也說過，自己墮入了“仙夢回魂”之中，看來虹顏仙長定是知道此環境。又想起那塊脰玉之髓，至今還攢在手中。日前在幽冥煉獄，因觸碰此物，也觸發了仙夢回魂，使自己陷入兒時的記憶中。想必，這仙夢回魂的幻境與脰玉之髓大有關聯。
於是將此物遞給虹顏，問道：“仙長看看，這是什麽？”
虹顏接過一看，沉吟道：“這是上次在羭次山，孫老猴臨死前給你的玉石。”
忽地精神一震：“原來是此物！”
雲鴻說道：“沒錯，這東西似乎是‘仙夢回魂’的媒介。之前在幽冥煉獄，我也曾被此物吸入兒時的幻境中。沒想到，我們會因此物被困，早知如此，我就應該提前毀了它！”
“大哥，仙夢回魂是什麽？”司空浩然問道。
“我也不太清楚，隻是在終南的典籍中見過。此乃一種極為高深的幻境，有了媒介，能在人執念很深的時候自動產生，一旦生成，可讓當事人回到過去。幻境中，隻有當這個人的願望實現，才能返回原來的世界。如果在七七四十九個時辰之內，不能實現願望，此幻境將永遠關閉，而陷入幻境之人，也將隨著幻境而消亡。”虹顏望向司空浩然，神色有些憂慮。
“願望？”
司空浩然怔了怔，自己有什麽願望嗎？
無非就是那個百年之約，與大哥在碧水蘭舟之上，合奏一曲《清風明月》。
“大哥，或許我們可以……”
“不行！”
還沒等司空浩然說完，虹顏已打斷了他的話。他十分抱歉的說道：“對不起弟弟，那日在羭次山，為了平息火脈，我已散盡全身靈力，本以為我命休矣，於是將你贈我的秀玉古蕭丟入了岩漿裏。沒了秀玉蕭，即便合奏成功，願望也不會完美，如此還是破不了幻境。”
“什麽？！”
司空浩然一驚，一股沉重的傷痛湧上心頭。
“百年之約，共奏清風，這個約定終究是無法實現了……”
虹顏傷感道：“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罡風已在不遠處，臨近的一切，盡遭毀滅。雲鴻不甘道：“仙長，你快想想，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破除幻境嗎？好不容易擊退九幽教主，又要死在這幻境中，我真是不甘心！”
“也非沒有辦法，隻是這個辦法難以實現。”
雲鴻追問道：“什麽方法？”
虹顏道：“如果我能恢複到鼎盛的狀態，可用終南山秘法——上清破雲劍，強行破開此仙夢回魂。隻是，之前在羭次山，我以兵解平息火脈，已是靈力散盡。此後，又在雁**山受九幽教主重創，心神還未恢複。如今別說使出上清破雲劍了，就是背後劍匣也難以驅動。”
雲鴻哀歎一聲，如此說來，大家注定要與幻境一同消亡了。
悲傷之中，雲鴻忽然想起一物。
驚喜道：“仙長，我有一寶，名叫：儒仙居，乃是上古大聖留下的神物。那裏麵靈氣充沛，自成一界。若我們躲入儒仙居中，等罡風過去，再從仙居中出來，能否逃過此劫？”
虹顏苦笑一聲，擺手否定。
“正如覆巢之下無完卵，那些卵中自有生靈，也可以說自成一界，但卵巢一旦遭到覆滅之災，即便再堅硬的卵，也一定在劫難逃。哎……此乃定數，不必強求，順其自然吧。”
喜悅頓消，如果連儒仙居也無救他，那便是無計可施了！
虹顏與司空浩然對望一眼，三百年，兩兄弟好不容易聚首，可沒想到剛剛團圓，就要麵對生死，真是天意弄人。司空浩然麵色黯然，這一刻，他遙望遠處狂風鼓舞，吞噬一切，似乎失了心神。他無法接受，短暫的聚首，卻要換來永遠的分別，這種痛苦讓他無法言說。
一行老淚從眼角灑下，泣不成聲……
悲痛之中，罡風破空而來，世界似乎變成了灰白色，四周充滿了毀滅的氣息。
這一刻，麵對死亡，似乎什麽都不重要了。
便在此刻，司空浩然忽然站了起來。望著眼前呼嘯的罡風，他終於作出了一個沉重的決定！他義無反顧的挺起胸膛，轉過身子，無限悲涼的朝虹顏說道：“大哥，永別了……”
聽他突兀說出這句，虹顏驚道：“你要做什麽？”
“救人。”
仍是這兩個字，簡潔卻有力，這兩個字，讓他扛起一切責任。
“什麽？！”虹顏驚詫無比。
司空浩然道：“我仙心破碎，能活到今天，純靠這張大聖遺音。”
“什麽意思？！”
“二百五十年前，我發現大聖遺音中存有靈性，於是花了四十年的時間，將琴中靈性全部吞噬，這才勉強將元神修煉到了鬼仙境界。二百年前，你遵守約定，前來尋我，可惜我肉身已死，你在墓邊靜守一/夜，這些我都知道。為了與你重逢，我用鬼仙元神，不斷奪舍活人的肉身……司空浩然這具肉身，便是我奪舍的第十具人身……其實，我也是魔教之人！”
“魔教！”
雲鴻大驚失色，沒想到司空浩然竟是用這種手段活下來的。
難怪在之前，自己無法收服大聖遺音，丹田內總有一種被吞噬感。原來琴中的靈性都被司空浩然吞噬了。所謂靈性，也就是器靈。因為沒有器靈，雲府的曆代先祖，慘遭墨魂硯之苦三百年。而今，司空浩然借大聖遺音器靈修成鬼仙，豈不是說，他已與器靈融為一體？
這時，司空浩然淚眼朦朧，正立在罡風之前。
“我能活到今天，曆經三百年，也見到了大哥，一切如願，也知足了。”
虹顏想要去阻止，但五髒絞痛，讓他無法起身。
“然弟……你、你要做什麽！”
司空浩然淡淡一笑，哀婉說道：“雲鴻可與大聖遺音通靈，定能使用琴中的靈力。此琴中蘊藏巨大靈能，隻需一隅，便能使大哥恢複。而讓仙琴認主，則需琴魂歸位，因此……”
“然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