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道術迷魂

唇齒輕啟,念起法咒,不過多時,一縷白煙從高方身上飄**出來。

這縷白煙暴露在空氣中,飄飄****的,像是被清風吹拂,瀕臨消散。幸虧有香爐中的三根高香護著,這才勉強聚合。這縷白煙正是高方的魂魄,因為沒有經過滋養與激發,不成人型,所以隻能叫做魂魄,不可稱其為元神。雲鴻此時施展的術法,名曰:“奪魄”,這門術法可以攝人心魂,操作簡單,無須複雜的祭祀儀式,稍有道行的野鬼、遊魂便能施展。

不過人類為萬物之長,陽氣旺盛,一般的陰物想要攝人魂魄,著實不易。隻是此時的高方已經在生死彌留之際,最後的意誌也被熱水瓦解,勾走其魂魄,自然不費吹灰之力。

人有三魂七魄,若尋常人被攝了魂魄,三魂七魄無法聚合,自然是魂飛魄散、無病暴斃。故而在這之前,雲鴻特意點了高香,借助香火之氣護他魂魄,以免他死去。

在香火的滋潤下,高方的魂魄逐漸適應這個世界,隻是魂魄呆滯,猶如死氣。雲鴻指尖駢劍,在空中畫了一道法符,隨後念念有詞,手指往白氣上囫圇一點,那白氣便似繩索牽引的傀儡,漠然緊跟雲鴻身後。高方魂魄弱小,在紅塵萬丈中穿梭,根本把持不住本心。

一縷微風波動,他的魂魄便似經曆狂風驟雨,一陣沙沙草聲,更如同聆聽電閃雷鳴。在大千世界的聲光幻影之中,高方的魂魄陷入聲色迷離之中,沒有任何念頭、任何思想。

雲鴻一路捧著香爐,如同陰司,指引著高方的魂魄出了柴房,直奔後院。

後院是福記酒樓的後院,院子裏暗下開著一間賭坊,也是曲風水館的產業。雲鴻將高方的魂魄引到賭坊門口,見裏麵燈火通明,卻空無一人,清冷無比。之前,雲鴻就跟上官百裏交待好,到時需借這賭坊一用,故而今日閉門歇業,一路走進去,沒有任何阻礙。

高方神誌不清,半晌才發現自己置身空**的賭坊中,也不知是如何來的。

隻知眼前所見,極為真實。投骰、鬥牌、賭簽等,各式各樣的賭博,五花八門。尤其是每張桌上,金燦燦的黃金擺放整齊,更是令人垂涎三尺。正左顧右盼時,忽聞清音一啟,便是嫋嫋一段黃鶯出穀,婉麗縈耳,聽得人心笙醉搖。循聲望去,卻是一行風塵女子緩步而出,步態風流,眉目含香,夾雜著雨後青木般的溫柔,轉軸撥弦,撩人情思。

她們每人手中拖著一盤糕點,高方三天不進食,已是餓極。見那些女子把糕點放下,潛意識裏便衝將上去,狼吞虎咽起來。等他吃完,抬頭一看,屋中已經燃起了爐火,絕美的舞姿瀠洄廳堂,映襯著靈動的焰火,宛如九天仙子,遺世而獨立。

高方陶醉其中,舒服得都快呻吟了。

這一切過於美好,但絕不是春夢了無痕,存在感,讓高方不得不相信,這是真的!

沒有激發元神之前,魂魄,便是人的全部意識。

如今,高方的魂魄置身其中,這一切,又怎能不真實?

饑餓感漸漸消失,空白的思緒也清晰起來,看著這些妙曼誘人的身影,心底一團*正在燃燒。終於,心頭一癢,朝最近的一個舞姬撲了過去,正纏綿著,另外幾個舞姬也簇擁過來,也不知怎麽回事,半推半攘間,高方就隨她們走到了屏風後邊。本以為備好床榻,可以一番翻雲覆雨,卻沒想到,屏風後邊是一張巨大的賭桌,上麵放著骰子、骰蠱等賭具。

不等高方發話,那幾個女子就先上了賭桌,開始投擲骰子。與此同時,還不忘朝高方投個媚眼,意是邀請他加入。高方本就嗜賭,牌技十分精湛,此時一心想著和幾位舞姬共赴巫山,哪裏禁得住**?甩了甩大袖,一臉**笑,有模有樣的在賭桌前坐了下來。

仗著精湛的賭技,高方很快連贏十多把,對麵幾個歌姬輸光了家底,都乖乖的過來投懷送抱。高方眉開眼笑,看著僅剩的三個女子,卻是這群舞姬中最漂亮的,不由賭性大發。

不過,風水輪流轉,漸漸的,高方賭運消散,將先前贏來的輸了不提,自己的家底也輸得一幹二淨。看著身邊的舞姬一個個離他而去,心中苦不堪言,當然,更不甘心的是他這些年來,苦心積攢的一點私房錢。在口袋裏**一陣,希望能找到些東西做堵住,不料一摸,卻摸出了幾張薄紙,細細一看,這幾張紙竟是鄂明幾人的戰俘契約書。

他不知什麽時候把這東西帶在了身上,隻知憑這幾張紙,足夠把輸掉的全贏回來。

“等等,老子還有家底!”

高方一急,將四人的戰俘契約書狠狠的拍在了賭桌上。

那些舞姬的麵容一滯,卻又恢複甜蜜的笑容。骰子再次進入骰蠱,清脆的搖晃聲抨擊著高方的神經,這一把他壓的是小,方才連壓十把大都輸了,這次壓小,按理說對方會輸得很慘。“哐當”一聲,骰子落在賭桌上,飛快地旋轉著,高方屏住了呼吸,全神貫注的凝視著旋轉的篩子。不過,下一刻,他整個人都似被抽去了靈魂,轟的一聲,癱坐在椅子上。

停下的骰子密密麻麻一片,不用數也知道是大,可他竟然押的小!

“你們……!”高方輸了最後的籌碼,賭局自然結束。

眼看契約書被幾個女子拿走,隨後便繞過屏風消失在視線之中,高方渾身都顫抖起來。偌大的賭坊,僅剩他急促的喘氣聲,那幾個舞姬似乎從來沒有存在過。自己怎麽來這裏的,怎麽會賭博,又怎麽會遇到這些歌姬?轉瞬之間,隻覺被人潑了一身涼水,身心憔悴,鄂明四人雖在自己名下,可那都是侯府的財產,自己就這麽輸掉了,這是闖了天大的禍事!

視線逐漸模糊,倦意、冷意襲上身來,高方艱難的站了起來,朝門外走去。

此刻,已是子夜,門外寒風鼓**,更是吹寒了人心。

再回首時,身後的賭坊依舊燈火通明,隻是裏麵空****的,沒有一個人,更沒有什麽歌女舞姬、爐火糕點,就連那桌上的骰蠱也依次排列著,似乎從來沒有人動過。

一切都似乎是一場夢,但這個夢,卻又無比的真實,讓人不得不信以為真。

確實,這場夢中,大多東西都是真的,唯有那些風塵女子、爐火糕點是假的,甚至那場賭局也是雲鴻通過道術虛構的幻想出來的。不過,這些真真假假的東西混合在一起,高方一介凡夫俗子,卻是無論如何都分辨不出的。

高方在虛幻中遊**著,漸漸地,隻覺越來越困,終於喪失了意識。

也不知過了多久,福記酒樓,“天”字號客房中。

高方隻覺臉上一陣滾燙,伸手一抓,卻是一條熱乎乎的毛巾,扯開之後,才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映入眼簾,卻是福記酒樓的一個店小二,在幫他擰幹毛巾。見他麵容清秀,貌似有些印象,卻不記得發生了什麽,腦中一片空白,似乎發生了很多事,但思緒極為混亂。

“夥計,我這是在哪裏?”高方扯了一口氣,低聲問道。

“咦?高公子醒了?你不記得了嗎?前幾天,你手下的奴役逃叛,我家主人恰巧製服,約你到福記樓領人。當時公子一高興,賭性大發,便在酒樓賭坊裏賭錢,還拿了奴役做抵押,可是最後還是輸給了我家主人。當時,公子輸了錢,不知怎麽回事,忽然就暈倒了。”

“隻是那幾張契約書還沒有正式簽過書,這幾天,主人一直在等你。算上今天,公子已經昏迷了整整三日了。”那小二說話有些結巴,這番話分明就是睜眼瞎說,不免有些慌神。

生怕被高方識破了謊言,小二幹脆轉過身去,時不時偷瞟高方一眼。

倒是高方聽了這番話,腦子裏一片空白。他魂魄強行出竅,雖有香火守護,可難免還會受損,腦中無數的記憶碎片重新組合,逃叛、酒樓、賭博、奴役、昏迷……一切似乎都順理成章,自己在賭坊和幾個歌姬賭博,輸了契約書,然後就昏迷過去了,直到現在才醒來。

“你家主人是誰?”高方已經相信了小二所說,追問起來。

那小二趕緊咽了口水,沒想到真能把他騙過去,不由對幕後人肅然起敬。當下接道:“我家主人是宇文啟,曲風水館的頭頭,這間福記酒樓是他名下的產業。”

“宇文啟?不對啊,我當時是與幾位姑娘賭博的,宇文啟是什麽人,我不認識!”

高方一口咬定是幾位姑娘,哪隻小二卻道:“高公子,那幾個姑娘就是我家主人的奴婢,那日是我家主人讓她們與你賭錢的。”小二按照吩咐,把所有的話說完,生怕露了馬腳,也不再與他囉嗦:“公子既然醒了,我這就去給我家主人通報一聲,您稍等片刻。”

看著小二遠去的身影,高方整個人如同墮入冰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