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主持公道

浩氣加身,不怒而威,再去看時,仿佛看到了一尊神祗。

皇帝正襟危坐,眼中閃過一絲震驚。

“愛卿勞苦功高,快快平身。”

皇帝朝他憨憨一笑,將躁氣略作收斂,頓了頓問道:“愛卿剛才說什麽?你把秦王那老匹夫抓來了?快,速速帶朕見他,他娘的,朕不親手將他千刀萬剮,實在難解心頭之憤!”

雲鴻緩緩起身,神色平淡如水。

“微臣已將他帶來。”

“帶來了?”皇帝撣了撣衣裳,問道:“現在何處?”

伸手探入懷中,取出裝著秦王的乾坤寶袋。

然而剛剛入手,發現寶袋輕了不少,翻過去一看,下麵破了一個大洞。心中暗道不好,寶袋裏裝著秦王,難不成被他破開寶袋,逃了不成?又想到他被虹顏封了元神,法力全失,無異於凡人,憑他現在的狀況,絕不可能逃離乾坤寶袋。轉念一想,頓時明白了怎麽回事。

說道:“陛下,秦王畏罪,已經自殺了。”

手臂一揮,頓有腥風撲麵,血光閃現,卻是一個死人被放出袋外。

此人已故,正是秦王。

他肚子上破開一個大洞,腸子、肝髒等器官散落一地。血液還沒幹透,臉上驚怒未歇,應該是剛剛死去。幽若公主急忙掩鼻,雲鴻見狀,發出一道正氣,散去屍體上的腐臭味。

皇帝問道:“怎麽回事,他怎麽死了?”

“啟稟陛下。秦王本打算從陰山出境,卻被微臣先發製人,與大青山營的胡老將軍聯合,生擒此人。歸來路中,將其元神封印,投入寶袋。沒想到他見逃脫不去,自爆丹田而亡。”

“原來如此。”

皇帝伸長脖子一看,果然是秦王。

雖在這之前,雲鴻已用靈風攝去腥氣,但見地上幾團黑乎乎、血淋淋的東西,竟是些心髒、腸胃、肝肺之類,密密麻麻,血肉模糊,饒是他膽大包天,也不禁汗毛直豎,渾身顫抖。

“雲、雲愛卿勞苦功高,既然死了,趕緊拖下去吧。”

“微臣遵旨。”

指尖法決一動,秦王屍體與零散的器官,再次被收進乾坤袋。

見那團惡心的東西消失了,皇帝鬆了口氣。

“快!拿酒給朕壓壓驚!”

被酒壺砸中的趙公公從地上爬起來,抖著手倒了一杯酒,又捂著額頭給皇帝送去。皇帝見他好端端的捂著頭,十分不解。印象中,他已經完全忘了,方才自己用酒壺砸他的事情。

“趙公公怎麽了?放下手,給朕看看。”

“奴、奴才不敢……”

皇帝怒目一瞪:“朕讓你放下你就放下!”

趙公公一怔,似乎預感到什麽,十分不情願的把手拿開。

皇帝並不在意,接過酒杯,一飲而盡,此刻酒水正好厄在咽喉,見趙公公拿開手臂,一抹鮮紅入眼,頓時想到方才秦王的屍體。殘肢斷臂,心肝髒肺,密密麻麻的,一股惡心的感覺從丹田中升起。酒水卡在咽喉,頓覺辛辣嗆人。怒道:“他奶奶的,給我拖出去斬了!”

趙公公目眥欲裂,跪地道:“聖上饒命!”

一股騷臭味從他下身流出,陰濕濕的,竟是生生得被嚇尿了。

皇帝見狀,更是暴怒。

“真是晦氣!!快來人,把這廝拖出去,斬首示眾!”

然而喊了半天,卻無人應答。

原來,早些時候,皇帝與眾嬪妃親熱,太極宮所有的侍衛都被撤去。如今喊叫,哪裏有人答應?雲鴻在旁看著,不由冷笑一聲,心道:好一個死太監,讓你方才作威作福,現在小命不保,此乃天意!心中想著,已經運起浩然正氣,隻聽一句:“陛下,此事由微臣代勞!”

清光乍現,一聲悶響在大殿中傳開。

那趙公公還沒來得及發出慘叫,已然斃命當場。

風馳電掣,一擊斃命!

快!準!狠!!

未有一滴鮮血從腦中蹦出,殺人於無形!

雲鴻袍袖一甩,負手立於水池前。心中默哀一聲,今日殺人,他自認為問心無愧。十年之後,此人必是朝廷中的一大蛀蟲,今日提前出除去此害,也算是為廣大百姓積德造福。

他不知,在下手的一瞬,幽若芳眸流轉,朝他投去讚許的目光。

寬袖輕拂,趙無德的屍體已被收入乾坤袋。

見此場麵,赤煊皇帝心中也有震撼。這些天,他連日服用“造化金丹”,似乎已經窺探到一些修仙門檻,對於神仙之力,格外向往。此時見到雲鴻,舉手投足間,殺人無形,隨之略微晃手,便將屍體都處理的毫無蹤跡,心中震驚不已。又想起半個月前,朝堂上看到上官達遞送的文書,將雲鴻禦使蛟龍、力戰血屍母體,其間情節講述得細致生動,更是欽佩。

一時竟將雲鴻當成了肱骨大臣,甚至朝堂心腹。

“雲愛卿功勞甚大,朕賞你一杯!”

雲鴻漠然一笑,接過酒杯,也不言謝,抬頭一飲而盡。

若是一般的朝臣,皇帝親自賞酒,定是磕頭謝恩。但在雲鴻眼中,這顯得很沒必要。他雖飽讀詩書,深明聖人理論,也知“君子有絜矩之道”,但對於其中一點“以禮治國”深表不滿。在他眼中,除了開國皇帝,其餘天子掌中有權,不過世襲祖業,不足為敬。尤其是驕奢**逸、荒**無道的昏君,更是不屑一顧。因此,除了必要的禮數,雲鴻一直都帶有風骨。

他雖重儒,但自小研讀老莊,受到不少道門思維的影響,比如皇室觀念。

他認為:天下生靈,一切平等,所謂帝皇,無異於紅塵過客。

真正值得他欽佩的,不是一代帝皇,不是各朝大將,而是那些默默無聞,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文人居士。還有那些闡述天地至理的聖人,以及救民於水火的仙真。

這其中,就包括老師司空浩然,劍仙虹顏。

然而,在宮廷長大的赤煊皇帝,受盡恩寵/富貴,看慣了打躬作揖。從古至今,有幾人敢忤逆當朝太子,又或是當今聖上?前世,雲鴻科舉進士,麵見聖上,正是因為身懷溫文爾雅的文人性子,又夾雜桀驁不馴的仙人骨氣,這才讓赤煊皇帝眼睛一亮。一開始,兩人可說誌同道合,第一年裏,甚至與他稱兄道弟。但最後,即便是兄弟,又怎能逃過利益的誘/惑?

今生,雲鴻故技重施。烈酒入腹,意氣風發,皇帝心中大快。

“好小子,再來一杯!”

一連三杯,雲鴻麵色不改,仍是風度翩翩。

赤煊皇帝哈哈一笑,道:“雲愛卿年輕氣盛,可為鬥酒學士,朕允你日後常住宮廷,隨時可入太極宮與朕對飲!你這次擒獲逆賊秦王,保我大幽安寧,功不可沒,朕賞你……”

話音未落,便被他打斷。

“陛下,微臣不需要賞賜,隻是想請求一件事。”

赤煊皇帝一愣,心中有點惱怒,不過很快又被壓下去。自從他當上皇帝,朝臣順多逆少,還沒人敢向他提條件。今日遇到雲鴻這個怪胎,頓覺新奇。不知為何,心中湧起一股求知欲。他是皇帝,一直主導別人的思想,但此刻,他倒是很想知道,雲鴻這廝想請求什麽事情。

“你小子跟朕講條件?”

“微臣不敢,隻是此事對微臣來說頗為重要,請陛下務必應允。”

見他語氣凝重,赤煊反露出玩世不恭的意味。

“雲鴻,你小子聽好了。別以為你拿了秦王,就有和朕談條件的資本,朕本來打算封你為‘金門羽客’,再賞賜黃金萬兩,良田千畝,美女百名,再讓你和王屋山的道長一樣,受世人供奉。你別不識趣,提出什麽無理要求,這幾天朕有些上火,小心把你拉出去砍了!”

雲鴻搖了搖頭:“微臣一心修道,豈會在乎名利,貪財好/色?”

“微臣隻想請陛下為微臣做個主,還微臣一個公道。”

聽聞此言,默不作聲的幽若輕抬額頭,似乎對他的言論頗為欣賞。

“一個公道?”

赤煊皇帝見他索要的“賞賜”有些離譜,一時茫然,興趣大增。

“好吧,你說來聽聽。”

雲鴻問道:“不知聖上可還記得,十年前,淮南道滁州清流縣,發生過一次特大地震。當時有兩萬名軍官遇難,大幽府聯手九寺,查了十天十夜,最終也沒得出什麽結論來。”

聽他說起這些陳年舊事,皇帝有些不耐煩。

“十年前?”

他皺了皺眉,想了半天,印象模糊,不過似乎是有這麽回事,但事情具體的經過,他早就忘得一幹二淨了。至於淮南道都指揮使王巍,皇帝根本就不知道,此人是雲鴻的外公。

雲鴻接道:“沒錯,事情是這樣的。”

“十年前,清流縣發掘出一個巨型銀礦,淮南道都指揮使王巍接受旨意,前去領導銀礦發掘。沒想到,動工十數天後,銀礦突然坍塌。當時,負責挖掘的三萬精兵,兩萬人被活埋地底,不見天日。眾所周知,為了防止礦脈坍塌,在挖掘之前,都會提前在地下打柱。而那個巨型銀礦在發掘之前,眾人更是花了兩個月時間打洞安柱,按理說不可能發生意外!”

隨著雲鴻的敘述,赤煊皇帝漸漸想起此事。

運鴻強調:“很顯然,這次銀礦坍塌,並非自然事故,而是人力所為。”

“人力所為?”皇帝一驚。

並非驚訝於事件,而是驚歎人類能擁有如此異能!

追問道:“什麽人有這樣的能力?”

“鬼仙便有。”雲鴻答道。

“事件發生後,轟動全國,也驚動了陛下。當時,陛下下令大幽府,聯合九寺少卿,徹查此案。經過十天十夜的調查,大幽府從當地居民,以及幸存者口中,尋得了一些線索。最終將目標鎖定在一個朝廷侵犯身上,此人姓高,號野仙,乃是刑部掛了名的邪魔歪道。”

說到這裏,皇帝終於記起了這件事。

同時,他也想起來,此事到最後,是淮南道都指揮使被處死。原因很簡單,經過數月的調差,大幽府並未找到高野仙的蹤跡。因此,有人在朝堂上反應,說此事皆是因為王巍的貪念所致。是他貪汙了朝廷撥下的礦款,導致地下樁柱,根基不牢靠,這才發生了有史以來最大的銀礦坍塌事故。而“高野仙”這個人,不過隻是王巍為了推卸責任,虛構出來的人物。

不少人支持這個看法,皇帝一怒之下,下令將王巍“腰斬”。

而王巍便是雲府的老丈人!

想到這裏,登時一怒,嗬道:“大膽雲鴻,你說朕殺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