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乾坤秘圖

當雲鴻來到司空府時,方圓五裏早已是一片廢墟,四周渺無人煙。

司空府的地理位置雖然偏僻,位於幽京城北的“絲雲坊”。但畢竟是在京城,附近也有不少達官貴人,商賈富人居住。現在看來,昨夜發生慘案,除了司空府,附近的幾處豪宅也慘遭波及。雲鴻猜測,這些歹人是故意為之。他們目的是想通過殺戮,轉移官府的注意,在神不知鬼不覺中盜走仙器的線索。而屠殺附近的豪宅,恰好可以起到掩人耳目的作用。

環顧四周,確定沒有可疑人員後,雲鴻輕輕推開司空府殘破的大門。

豈料那大門受烈火烘烤,早已碳化,隻是輕輕一推,便“轟隆”一聲裂成幾片。等揚起的黑灰散去,雲鴻才見宅中景象。左右幾間堂屋內,還多處火星未曾熄滅。繞過前院,中院裏躺著十餘具死屍。死屍身體上皆無明顯的傷痕,隻是皮肉焦灼,看來是被活活燒死的。

這些焦屍死狀甚慘,除了額前那對慘白的眼球外凸,其餘早已一片焦黑。從這些人臨死前的目光中,雲鴻可以體會到,他們是多麽的害怕、驚恐。心中莫名悲痛,閉上了眼睛。

他完全可以想象,昨夜司空府內,是多麽可怕的人間煉獄。

敵人強闖司空府,首先便將府內的丫鬟、下人全部聚集在中院,逼問他們有關仙器的下落。可這些丫鬟下人,不過是司空府對外招來的傭人,怎麽可能知道?驚呼聲中,所有人喊著“救命”。對方逼問無果,見這些人哭喪嚎叫,一怒之下,下令將其全部縱火燒死。

“如此殘忍,定是魔教之人。”

雲鴻心中雖已有了猜測,但也不敢輕易斷定,司空府燒殺之案,就是昨夜那名玄門的刺客所為。但他可以確定,這世上,除了魔教,沒人能做出這麽慘無人道的事情。

急於查探有無遺漏的線索,雲鴻去了後院。

後院是司空浩然的住所,此刻,被大火肆意一燒,諾大的一間房在遠處看,隻剩下幾根單薄的骨架。房門早已消失不見,內屋破損嚴重,房頂上的瓦片、紅磚落得到處都是。雲鴻勉強進入內屋,見房屋碎片之中,散落著幾個玄鐵製作的寶箱。這些箱子上都掛著一把破損的玄鐵大鎖,除此之外,箱體上還刻畫著一些生澀的咒語,顯然,箱內之物極為寶貴。

隻是,即便如此,這些箱子還是被人打開了。

那些手指粗細的玄鐵鎖扣生生斷裂,從螺紋來看,還留有罡氣切割的痕跡。

玄鐵乃精鐵鍛造而成。一塊山中挖出的百斤鐵礦,經過鍛造磨練,隻能提煉出五斤左右的精鐵,而一塊五斤的精鐵再經過百次打磨,隻能提煉出三兩左右的玄鐵。玄鐵,論硬度、韌性,遠遠大於一般的金屬。但此刻,這些玄鐵大鎖竟被人力弄斷,可見對方實力之強。

而玄鐵箱上的鏤刻的秘咒也有隱隱消融的跡象,顯然是被高手強製破解了。

司空浩然一生清貧,從不貪財,更不貪色,所以,這些寶箱中放置之物,顯然不是黃金珠寶之類。被藏得如此隱蔽,定然是他所說,經過百年搜集,有關儒門九件仙器的線索。

雲鴻仔細檢查著這些箱子,希望能找到什麽線索。

隻可惜,他翻遍所有的箱子,皆空無一物,那些重要的線索,早被人取走。

“老師,對不起,我沒能守住你的寶藏。”

雲鴻心中難免自責,但這一切都已發生,在怎樣怨天尤人也無濟於事,還不如想想如何彌補損失。據他如今所知,儒門九件器中,隻有“鎮國璽”一物,因一個“璽”字,顯然是在大幽、無極、火雲,三國某一國的君主手中。而“天機寶鑒”,前世他曾得到過消息,此物曾在西北蠻荒之地中出現,且被一個上古部族世代守護著。至於其他五件,皆無下落。

玉璽係國之命脈,乃承載氣運之物,顯然不是輕易能拿到的。

如今,隻能將目標放在西北蠻荒,先取得那神秘莫測的“天機寶鑒”。不過,前世他便是在蠻荒中,受大幽禁軍及神風衛的埋伏,迄今為止,這段曆史還在心頭隱隱揮之不去。

“也罷,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昨夜我施法中斷,也不知母親如何了。”

仙器固然重要,但母親的分量對他而言,卻遠遠超過了仙器。

打消遐想,便欲離開司空府。

誰知,在路過一處偏僻的小院前時,忽覺丹田一熱,體內生出些許異感。雲鴻急忙內視查探,發現竟然是丹田中的九宮八卦陣,對應“月花水鏡”的坎宮,其中放出微弱的光芒。

雲鴻精神一振!

這種感覺他十分熟悉,難道司空府內,藏著九件仙器之一的“月花水鏡”?

他簡直不敢相信,若是如此,老師在臨死前沒有理由不說出來。

因片刻逗留,丹田中的觸感愈加濃烈,而其方向所指,竟是那個不起眼的小院。

四周寂靜,雲鴻小心翼翼的走進院子。

院內一片狼藉,除了院牆完好,其餘早已被烈火燒毀,積塌成一片廢墟。而隨著鼻尖飄來一陣令人惡心的臭味,雲鴻當即意識到,此地竟是司空府的舍後,舍後,也就是茅廁!

“這……”

雲鴻手捂鼻孔,麵色難堪。

他實在有些難以置信,身臨此地為何會出現異象,還與仙器產生共鳴。

隨著丹田中熱浪所引,雲鴻終於確定了位置。

那是廢墟中的一處糞眼。古代的茅廁都是旱廁。所謂旱廁,就是沒有水,需要人不定時清理。之前,王氏被高芹打壓,為了留在侯府,每天所做的工作就是“清理舍後”。到了此刻,雲鴻才知道,母親當年是多麽的艱辛。眼下,這糞眼早被廢墟掩埋,他根本無從下手。

但丹田中熱氣蒸騰,靈氣所指,分明就是這糞眼之下!

雲鴻皺了皺眉,此事雖有些不光彩,但九仙器事關重大,不容猶豫。

他神念一動,喚出正氣爐,將其中的蛟龍放了出來。

這蛟龍自上次在醉仙樓,中了秦血凝一道化骨噬魂掌,至今也沒有痊愈。尤其是那傷口處,金鱗被削,血肉模糊,甚至有潰爛的跡象。雲鴻曾嚐試以浩然正氣修複,但不知為何,這傷口似乎與正氣相排斥,不管用什麽方法,都無法複原。由此,雲鴻隻好作罷,並將其一直存放在正氣爐中。沒想到今日將其放出,那傷口處竟微微化膿,情況似乎更加惡化了。

但此時,他卻沒工夫去管,隻是控製蛟龍,一頭紮進廢墟。

龍尾飛甩橫掃,便在幾聲轟天震響之後,廢墟中露出一口方寸大小的糞眼。雲鴻上前瞧了一眼,那糞坑內汙穢遍地,滿生白蛆,似乎有一段時日無人清理了,實在是惡心。他努力鎮定思緒,硬著頭皮跳了下去。即便心中有一千個不情願,但他卻沒有因此而皺一個眉頭。

果然,在糞水中摸索片刻,他摸到了一個奇怪的東西。

氣息一振,拽著此物從糞眼中飛身而出。

雲鴻猛喘了口氣,當即施展《卷雲錄》中“雲氣化水”的招式,將身體從上到下衝洗一遍,方才感到清爽。定睛一看手中之物,竟被一張破舊的羊皮紙包裹著。而此刻,丹田中蒸騰的靈氣忽而平息,就連那一絲渴望也煙消雲散。雲鴻頓感疑惑,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打開層層包裹的羊皮紙,裏麵露出一塊生鏽的令牌。

“乾坤秘圖。”

這塊令牌不知是何材料製成,但似乎經曆了多年的風吹雨打,早已殘破不堪。邊緣鏽得極為厲害,除了上刻“乾坤秘圖”四字之外,雲鴻並不曾發現,這塊令牌有什麽特殊之處。

雲鴻苦笑道:“乾坤秘圖,我怎麽沒見到圖呢?”

本以為所謂的“秘圖”畫在那張羊皮紙上,但撿起來翻找片刻,發現紙上除了沾染些許穢物,根本沒有別的東西。雲鴻有些失望,沒想到自己跳下糞坑,隻找上來這無用之物。

歎息之下,將之隨手扔進正氣爐中。

正氣爐中蘊藏乾坤,蛟龍都能生存其中,雲鴻又沒有別的儲物法器,便將正氣爐當倉庫使用,倒也沒有什麽不妥。但誰知,就在這令牌進入正氣爐的瞬間,雲鴻陡覺頭暈目眩。

不知什麽原因,眼前時空變化,注目之時,他已不再司空府!

眼前是一座巍峨壯麗的高山,身旁有一條小溪鬱鬱流淌,山崖遮住陽光,將影子投入小溪之中。而在小溪的正中,竟有一隻巨大的千年王八匍匐,其背上纏著一條胳膊粗的白蛇。

那白蛇昂首挺胸,約有一人高,目光如劍,頗為森寒。

然而,待雲鴻定睛一看,這千年王八與白蛇,竟不是兩個分開的個體。王八的尾巴與白蛇的尾巴相連,這神物,竟是一個整體!雲鴻震驚了,腦中陡然映出四個字:神獸玄武!

震驚下,隻覺眼前一黑,下一刻已是萬物寂滅。

冥冥中,他聽到幾句奇怪的偈語:“北海之南,東山之西,大澤以東,長河以北。”

轟!

餘音未落,雲鴻似乎一腳踏空懸崖,從天上狠狠摔落。等他回神之時,發現自己仍然矗立在司空府中,渾身冒出一股冷汗。在看看那尊令牌,古色青銅,正安靜的躺在正氣爐中。

“北海之南,東山之西,大澤以東,長河以北……這是個什麽地方?”

思索片刻未果,雲鴻忙將正氣爐收入丹田,見四周靜如秋夜,匆匆離開。

而此刻,數裏之外,正有一人立於叢林之中。

他麵無神色,銳利的目光仿佛北極千年不化的寒冰。右手緊按著腰間的匕首,然而卻始終沒有出鞘。見雲鴻離去,他的嘴角忽現一陣冷笑,身形一閃,已消失在綿亙的青山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