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月殿尋仙

香風嫋嫋,一尊精美的博山香爐內,溢出如絲的水煙。

雲鴻吐出一口濁氣,身體疲倦未消,頭還是暈暈的,仿佛灌了鉛一樣。這次元神受損嚴重,沒有十天半月的修養,恐怕很難痊愈。昏沉間,一道倩影流梭,頓時忘了自身的病痛。

靜萱呢?她醒了沒有?

“嘎吱——”

大門被推開,雲鴻轉頭斜視,俏美嬌弱的身影映入眼簾。

蘇靈兒端著湯藥走了進來,見雲鴻睜開眼,猛地一驚,滿臉驚喜:“鴻哥哥,你終於醒了!怎麽樣,還有哪裏不舒服嗎?這是‘固原散’,我親手替你熬的,你快起來把它喝了。”

見她把湯藥遞來,雲鴻皺了皺眉,此刻,他沒有一點心思喝藥。

因為環顧四周,他沒見到靜萱!

“靜萱呢?她醒了沒?”

見他一臉蒼白,醒來後,第一句話就問那靜萱丫頭,蘇靈兒有些不高興了。在蘇靈兒心中,那靜萱不過是一個丫鬟,論相貌,還沒自己好看!鴻哥哥怎麽就……隨手將湯藥放在桌上,有意無意的說道:“她還沒醒,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師叔和玄月正在她的屋裏呢。”

雲鴻心中一顫,還沒醒?

“我昏迷多久了?”

“兩天了。”蘇靈兒想了想。

目光一縮,心中湧上一陣不安。當即將浩然正氣運轉周身,咬牙忍著痛,匆匆下了床。蘇靈兒見他要出去,趕忙喝道:“鴻哥,你去哪裏啊,你元神受損,現在不宜過於操勞!”

徑直向前,腳步沒有停,耳畔傳來看似安慰,實則冰冷的話語。

“放心,我沒事。”

大門開闔,他的背影很快消失,蘇靈兒愣在原地半晌。

放心?嗬嗬……如何才能放心?

不知不覺,湯藥已涼。

雲鴻沿途問了幾個弟子,得知靜萱被安置在東邊的一間客房裏。匆忙趕過去,到了院子門口時,透過窗戶,便見虹顏、玄月兩人,正坐在桌前小聲討論什麽。而在靠牆的床榻上,那精致的美人正安然睡熟。麵色紅潤,氣血充盈,呼吸平穩,可就是雙目緊閉,一直不醒。

雲鴻急忙走進院子,虹顏和玄月見到他,頓時有些吃驚。

“雲師弟,你怎麽來了?”雲鴻已正式入門,玄月便改口稱呼他為“師弟”。

虹顏望了他一眼,眉頭緊皺:“雲鴻,你的傷……”

“我沒事,虹顏兄,玄月兄,靜萱她到底怎麽了?怎麽還沒醒?”雲鴻麵帶焦急,走到床邊,輕輕握住她的手。手心溫潤,隱約透來一絲熱氣,生命力充盈,並非是昏迷的症狀。

玄月道:“雲師弟,你先別著急,靜萱姑娘的症狀,似乎很特殊。”

“此話怎講?”雲鴻正色道。

虹顏接話道:“我想,元之界域環境特殊,與人間界差別很大,靜萱姑娘在那裏呆了上百日,已經適應了那裏的環境。現在,忽然間回到人界,可能是……水土不服的症狀吧。”

“水土不服?”

雲鴻搖了搖頭:“可是她的生理情況很穩定!”

虹顏點了點頭,道:“是的,之前,我已經給她灌輸了大量的真氣,並且以終南山的靈藥為輔,強行化入她的身體。按道理來說,她應該早就醒了,但是她……”話音漸低。

雲鴻一陣沉默,之前在元之界域,他也給靜萱灌注了大量浩然正氣。

按理說,她身體無恙,又吸取了這麽多真氣,的確該醒了。

雲鴻精神一震,說道:“虹顏兄,我想起來了,靜萱曾經學過《君子浩然行氣錄》,體內積聚有一定的浩然正氣,會不會與你的道門玄氣相互排斥?記得那天在百草秘境,我二人聯手治愈幽若,隻用了半個時辰她就醒了。若是我們兩個聯手給她輸入真氣,或有奇效。”

虹顏“嗯”了一聲:“不排除有這種可能。但之前我在給她輸入真氣的時候,總感覺她體內有一種奇怪的氣息反饋給我,像是一顆新生的嫩芽,那種純淨和清新,貧道從未見過。”

“那應該是浩然正氣了!”雲鴻滿懷欣喜。

虹顏眼中有些猶豫,遲疑了片刻,說道:“似乎不是你的浩然正氣,但又與浩然正氣有幾分相似。我修道三百餘年,除了你,從未見人使過浩然正氣,或許,是我不太熟悉吧。”

雲鴻深吸一口氣,道:“現在管不了這麽多了,我們先試試再說。”

玄月道:“你的傷勢未愈,不宜動用真氣。”

雲鴻擺了擺手,已將靜萱扶起來,盤膝而坐:“我沒事,我自有分寸。”

見他心意已決,虹顏也不再多說。他能體會到,此刻雲鴻的心情。當年,他對小穎不也是這種情分嗎?淡淡一笑,盤膝做到靜萱身後。對雲鴻道:“你若扛不住,千萬不要逞強。”

雲鴻點點頭,心念一動,祭出正氣爐,懸在靜萱頭頂。

與此同時,虹顏掌心發力,一股精純的道門玄氣打入靜萱的後心。雲鴻小心翼翼的控製正氣爐,朝她體內注入浩然正氣。當這一剛一柔兩種氣息交融,頓時形成了一股極具生命力的靈泉,反複滋潤她的全身。一道道水氣蒸騰起來,在她的周身氤氳出五彩斑斕的嵐氣。

然而,雲鴻畢竟傷勢未愈,很快就撐不住了。

手背腦門上,隱約可見一道道青筋暴起,緊接著便是大口大口的喘息。

玄月見雲鴻在硬撐,當機立斷,掌心聚力,打斷了二人的施法。雲鴻往後一仰,渾身都濕透了,嘴裏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虹顏緩過神,急忙道:“玄月,快,拿點水給他喝。”

少時,雲鴻緩過神,來不及顧忌自己,便先去察看靜萱。

然而,結果令人有些失望。

“她怎麽還是這個樣子!”

雲鴻幾乎要哭了,一種深深的無奈充斥在心。仁虛子不是說,到了終南山,她就能醒過來嗎?怎麽會這樣!虹顏急忙拿過她的手,將指尖按在脈搏上。細細感受著她身體的情況。

“很奇怪,她的血脈運行正常,氣息均勻,麵色紅潤。剛剛那些靈氣,已足以喚醒她沉睡的意識,怎麽會醒不過來呢?難道是……”虹顏愣了愣,似乎想到什麽,欲言又止。

“是什麽?”雲鴻追問道。

虹顏頓了頓,緩緩道:“這種症狀,很像是離魂之症。但所謂離魂,指的是三魂七魄離體。而我已經查過了,她的三魂七魄俱在,並無問題。隻是……她的每一魂每一魄,都好似比常人少了些什麽東西,並不完整。但這些不完整的魂魄,又足以構成一個完整的生命。”

雲鴻似懂非懂:“這是什麽意思?”

虹顏道:“也就是說,她好像天生魂魄有損,但這些損傷,又不影響她的日常生活。這次在元之界域,因長時間的不適應,才誘發了潛藏多年的先天缺陷,導致她久睡不醒。”

“先天缺陷……”

聽到這話,雲鴻眼中露出無比的擔憂。

是病,可以調理,是傷,可以醫治,但先天缺陷,已經超越了人力的範疇!

“雲鴻,你知道她的身世嗎?”虹顏忽然問道。

“身世?”雲鴻一愣,尋找親生父母,這一直是靜萱最大的願望,道:“她是個孤兒,自小被高芹收養,三、四歲的時候,就跟著高芹一起來到雲侯府,我不知道她的身世。”

虹顏皺眉道:“那就是說,她來曆不明了!”

雲鴻點點頭,虹顏道:“倘若是魂魄的原因,那就必須找到她的至親,才能有救。”

雲鴻焦急道:“可她是孤兒啊!”

前世,雲鴻當上國師,就已經吩咐手下,四處打聽靜萱的身世。記得那時,一直找到了當日抱回靜萱的一位大嬸。那大嬸說,靜萱是被人丟在田裏,這才被她抱回,交給高芹。

至此,線索中斷,完全沒有別的消息。

虹顏思索一震,說道:“你先別著急。貧道的三師兄洞雲,一直在練‘知天、知地、知人、知命’的功夫。為了勘破生死奧理,他刻意記錄了近三十年內,全天下所有人的生死資料,以做參詳。看樣子,是時候去月仙殿走一趟了。你們且在此等候,貧道去去就來。”

“虹顏兄,我跟你去!”雲鴻十分焦急,這一刻,他不想坐以待斃。

虹顏搖頭道:“不必了,洞雲師兄性格古怪,一向不喜愛被生人打擾。最近,聽說他窺探到一絲天機,麵臨突破,即將飛升。你還是在此處好好照顧靜萱姑娘,貧道很快就回來。”

雲鴻皺了皺眉,隻好硬著頭皮坐下,道:“如此,就麻煩虹顏兄了。”

日光明媚,氤氳在濤山熏雲間,染出一抹紅霞。

月仙殿坐落在終南秘境之西,常年隱沒於雲海中。因為沒有石梯雲橋,與別處的浮山相連,來去隻能禦劍。遠遠看去,這月仙殿就好似一座雲中孤島,常年享受著獨處的寂寞。

終南第三仙人——洞雲子,便常年深居在此。

比起虹顏,洞雲的功力更勝一籌。相傳,洞雲、青書,以及掌教天玄子,這三人皆已步入地仙大成,是站在人間界巔峰的高手。隻差一步,就能踏雲東去,飛升進入雲浮仙界。

虹顏緩緩降下飛劍。這月仙殿看似不大,其上景致卻十分精致。

山巔沒有陸地,一頃碧湖延伸數裏,所有建築皆臨水而建。可說,整個月仙殿就是一座座水榭池館。假山怪石、蒼鬆翠柏,皆以欄杆加以圍建。其間,連以溪橋,穿接遊廊,一條條阡陌般的小路,蜿蜿蜒蜒伸至遠方。有揚州二十四橋之柔美,也有蘇州拙政園之玲瓏。

每個角落都放有香爐,走在橋上,不覺香風撲麵。

行進片刻,卻是到了一處寬闊的廣場。不過,說這裏是廣場,似有些不妥。因為此地在東北方向上,劃分以十九乘十九,共計三百六十一個空格。這完全就是一個巨大的棋盤!

天外,一道聲音悠悠而來,淡渺卻不失沉澱。

“師弟大駕月仙殿,可是想起了破解星羅棋陣的妙招,特來向貧道討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