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不負苦心

寒雨如絲,雲鴻乘風而去,卻又折身返回,悄悄潛伏在屋頂上。

房門被猛地推開,內中出來一位濃妝豔抹的年輕婦人。雲鴻一眼就認出,此人正是姨娘高芹。她出門後,目光警覺的掃過四周,見沒有人,喝道:“死丫頭,你剛才跟誰在說話?”

小靜萱猶豫了一下,如實答道:“回夫人,剛剛有位神仙,路過這裏……”

“神仙?!”

高芹目光一滯,大怒道:“死丫頭,膽子越來越大了,竟然撒謊!”

小靜萱急忙低下頭,委屈道:“奴婢沒有撒謊,您看……他還把您的杯子修好了。”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小靜萱把茶杯遞給高芹。高芹濃眉暗皺,接過一看,當即吃了一驚。

杯身完好無損,毫無碎裂痕跡,就跟新的一模一樣!

她滿眼驚詫的望著靜萱。

雖然無法相信,但事實擺在眼前,這絕非人力所為。

雲鴻躲在屋頂上,心想事情都這樣了,不如給她來個下馬威,以絕後患。當即聚集浩然正氣,帶著一抹威嚴之氣,神音泛世:“雲家夫人,這小女孩乃非凡之人,望汝好生待之!”

高芹冒雨衝出院子,環顧四周:“是誰鬼鬼祟祟!”

雲鴻本身的功力就超過高芹許多,現又處於“天地人和”的幻境之下,高芹自然無法發現雲鴻的存在。因此這聲音入耳,就似從亙古的虛空中傳來,隱攜天地之氣,不怒而威。

“吾乃上界仙人,今日所言,望汝切記,好自為之。”

雲鴻說罷,收了正氣。最後一句“好自為之”,聽上去飄飄渺渺,卻如同一道驚雷,狠狠擊在高芹的心頭,給她帶去無限的震撼。高芹知道,對方的實力遠在她之上,不必招惹。

想了一下,靜萱也是自家帶來的丫鬟,不影響此行的大計,不必去較真。

轉身回房,瞥了一眼小靜萱,冷道:“進來睡。”

小靜萱點了點頭,急忙跟在高芹身後進了屋。關門時,又朝無邊雨夜一陣張望,眉目低垂,似是沒見到雲鴻有些失落。心中默默說道:“江鳥哥哥,謝謝你,我會永遠記得你。”

夜雨初歇,花自飄零,雲鴻負手立於高樓,任由寒氣拂麵。

他一直凝視房間,直到燈火熄滅。

良久,迎風輕笑,自語道:“衣帶漸寬終不悔,此生,我會守護你直到白頭。”

當他心中對靜萱的愛到達極致,甚至進入“終不悔”的境界,夜勢漸消,四周的時空仿佛水波般,漾出一泓泓飄灑的漣漪。雲鴻緩緩睜眼,彼時東山月現,不覺已時傍晚時分了。

吐納收功,起身望了望椅子上的靜萱。

氣息平穩,笑意溫存,雖然還在昏睡,卻給人一種安穩的感覺。

雖說終南仙境四季長春,但在太陽落山後,還是有些春寒料峭的意味。匆忙將靜萱抱回屋內,放在**,把被子蓋好。自己搬了一張板凳坐下,靜靜守在她旁邊,默享這種溫馨。

接下來的數日,雲鴻依照藥方,按時與靜萱治療,不敢再心存僥幸。

幾日來,虹顏一直沒有出現。雲鴻也曾去半裏外的樓閣看過,他並不在裏麵,心想可能是出去打探“玄武”的消息了。暗道等靜萱醒來後,必須盡快拿到第四件仙器,不可再拖。

無意間,又記起大幽府天牢中遇到的冷麵殺手。那日若非無常二鬼相助,自己早死了。他知道,他現在的實力還很弱,至少要先修成鬼仙,才能在魚龍混雜的人界占有一席之地。

收集仙器的路程還很長,活著,才是最大的本錢。

當然,這些天除了思考仙器之事,雲鴻更多的精力還是放在靜萱身上。通過“天地人和”之境,雲鴻又與靜萱的內心溝通了多次,得知了她內心深處,一些不為人知的苦衷與遭遇。

每逢她有難,他總是化身她的守護神及時出現,奮不顧身的擋在她身前。

他說:“別怕,一切有我,躲在我身後就行。”

久而久之,在靜萱的記憶中,不覺留下一道堅毅的身影與一個奇怪的名字。

江鳥。

江上飛鳥,豈非鴻雁?

四日之後,午時,天朗氣清。

雲鴻望著正氣爐內漂浮的赤蕉果,心中澎湃難按。

今天是最後一個療程,這幾日,靜萱的狀況越來越好。雖然還不醒,但夜裏睡覺已能自己翻身,時不時還會說一兩句夢話。當然,夢話的內容自是跟雲鴻,或是江鳥叔叔有關。

更另雲鴻喜出望外的是,因徹底吸收了赤蕉果龐大的靈力,她的武道境界突飛猛進。

現在看來,她已步入宗師初級。

元神境界他無法得知,需靜萱醒來後自行鞏固,但估摸著也在陰神後期。

也就是說,現在靜萱的功力,已經跟自己不分上下!

雲鴻滿懷激動,心想著有朝一日,他和靜萱都能修成鬼仙,甚至人仙、地仙,真正的逍遙於世。地仙,通常有五百年的壽命。五百年,比起凡人的百年白頭,已經多了好幾倍。

指尖聚氣,輕輕劃開她掌心的傷口,溫熱的血液緩緩流出。

雲鴻小心翼翼的吸收著赤蕉果的藥力,在丹田鼎爐中煉化後,將之融入血液,傾注其身。這幾日每日使“行功推血”之法,對於其中要點,早已了然於胸,一番操作,並無意外。

但見最後的靈血湧入掌心,雲鴻驀地收掌,左手攬住她的纖腰,將其帶入懷中。右手隨意拿起備好的紗布,幫她輕輕包紮傷口。而此刻,隨著藥力發散,靜萱的氣息變得粗沉。

指尖聚氣,點在她白皙的眉心,助她平穩氣息。

少時,她明月般的麵容上漾開溫柔一笑,淺渦新生,似乎在做什麽美夢。

雲鴻不忍驚擾她,隻是將她抱在懷裏,輕拍後背。

而此刻,迷蒙中的靜萱正夢見和雲鴻一起,於廣闊的草原上盡情奔跑。

他拉著她的手,卻又刻意放慢腳步,與她並肩而行。

時下花香拂麵,彩蝶驚飛,他二人便如一對瑤池眷戀,踏風紛飛。

然而,她自然想不到,自己會被一塊石頭絆倒!

“啊”的一聲驚叫,靜萱隻覺腳步不穩,便要摔個四腳朝天。本以為會狼狽不堪,尤其是當著他的麵。卻隻在須臾間,一道強勁有力的掌風將她罩住,接著落入一個溫暖的胸膛。

回眸時,對上他那恬和至美的笑容,隻是一眼,便深深暖了她的心。

她知,眼前男子,定是值得她托付終身的人。

“鴻公子……”

麵頰染紅,恍似醉霞,在他耳邊輕輕吐出這三個字。

“我在。”

半夢之間,一道清澈而鏗鏘的聲音入耳,靜萱隻覺一陣安心,輕輕埋入他懷。

便是這一瞬,她感覺到一股厚重卻淡雅的男子氣息縈繞周身,溫熱而實在,並非夢境。

睫羽如蝶,終在惶急之中,乍然睜開!

百日沉睡,終於……

醒了!

清香如木,厚重而淡雅,這是雲鴻身上獨有的氣息。

這一刻,靜萱隻覺心沉碧淵,隨著背後一陣陣富有節奏的輕拍,整個人如癡如醉。她的意識逐漸恢複,她漸漸記起,當日在墨色江山,是自己執念太重,為了尋找父母,破開幻境的時候,眼前忽然一黑,然而就沒了意識。至於在元之界域的百日時光,她根本毫無印象。

她不知道,雲鴻為了救她,付出了多少努力。

但她卻感受到一股濃烈的愛意充斥在心,這是一種血液交融的感情,無論怎樣都無法割舍。漸漸地,她適應了這種感覺,舒展玉臂,環起雲鴻厚實的背,將臉頰緊貼著他的胸膛。

這一刻,雲鴻也沒有說話。

兩人就這麽相擁著,靜靜聆聽對方的心跳。

良久,雲鴻才湊近她的耳邊,柔聲說道:“萱兒,可有哪裏不舒服?”

方才行功推血之時,他耗費了過多血液與真氣,雖無大礙,但畢竟有些疲憊,說話聲也帶有了些沙啞。但此刻,落在靜萱耳中,這沙啞的聲音卻顯得慵懶而魅惑,不覺讓她心顫。

“鴻公子……”

心緒紊亂,竟忘了回答他的話,隻是輕輕喚著他。

腰間的手臂驀地一箍,耳邊傳來柔聲:“萱兒,你還叫我公子麽?”

靜萱心上一震,她知道,雲鴻的意思是,想讓她叫他“夫君”。但他二人畢竟還沒有成婚,便道:“可是……萱兒叫公子叫習慣了,讓我改口叫別的稱呼,我反而覺得不親切呢。”

雲鴻轉念一想,她說的也有道理,便遂了她的意。

側過頭,輕輕咬她的耳垂:“萱兒,這輩子,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雖然話音淡淡,卻有些哽咽。

靜萱知道,因為自己的一時任性,雲鴻定為他吃了不少苦。隻覺眼中有淚,一股莫名的的情愫在心中沸騰。這一刻,她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隻能將他抱得更緊,輕輕點頭應聲。

許久之後,雲鴻輕推開她,深情地望著她的雙眸。

同時,靜萱也從他那湛藍的眼底,看到了兩個小小的自己。

她麵紅如燒,隻感覺渾身湧出一陣酥麻,下意識便要轉過頭去。卻被雲鴻忽然抬起的手撫在臉上,略帶涼意的指尖讓她嬌軀戰栗。緊接著,便是那張俊美的臉,狂風般湊近她的眼。

“別說話,閉上眼睛,吻我。”

靜萱一愣:“公……”

“子”字未曾說出,便已是一個重重的吻,精準的落在她花瓣一樣的唇上。

時隔百年,牆上掛著的那副鴛鴦戲水圖,依然**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