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同歸於盡
天地間雲色更重，群峰如黛，驚雷湧動。
二獸之鬥引發異象，湖心處驚濤怒卷，整個地下紅海都被引爆了。
緩漾施法已近末尾，結界中發出霓虹般的絢光。
於此同時，雲鴻感受到浩然正氣愈加濃烈，整個人都失控了。一股劇烈的渴望從丹田深處騰起，連忙盤膝而坐，壓製心神。他心中很疑惑：難道這些巨大的龜蛋，就是月花水鏡？
環繞身側的三件仙器光芒大綻，這是感受到其餘仙器存在的征兆。
虹顏關心問道：“你沒事吧？”
雲鴻皺眉道：“仙器似乎就在龜蛋中，浩然正氣越來越強了。”
正說著，施法中的緩漾一聲驚叫，隻見那些巨蛋忽綻光芒，一道炙如流星的光球從中騰起。雲鴻渾身一震，丹田內九宮八卦陣中的“坎宮”月花水鏡，仿佛要隨著這光球跳出來。
“是月花水鏡！”雲鴻身子一震，就要去追。
“慢！”虹顏當即拖住他。
隻見光球衝破結界，在長空中拉出細長的光影，竟是頂著漫天烈風，飛向水中正在撕鬥的二獸。感受到光球的力量，被鎖住的贔屭奮力掙紮，巨口一張，光球竟主動飛入它口中！
雲鴻見狀大驚，卻又無力反抗，丹田中靈力翻滾，幾乎抽走了他所有的力量。
贔屭吞了光球，龜甲上忽然發出淡淡的藍光。
隨著藍芒閃動，卻是如水一般，由龜甲緩緩注入它頭頂的兩隻龍角。
就在下一刻，巨首甩動，朝著虯龍猛張血口。
一道攜帶毀天滅地力量的光柱，從贔屭口中狂噴而出。
虯龍大驚失色，急忙甩動頭顱閃避，光柱驚險地從它臉側擦過。雖然沒有擊中，但那威武的龍須卻被神光掃過，轉眼化作焦炭。慌亂中，贔屭四肢發力，猛地掙脫開虯龍的束縛。
虯龍抖了抖頭，發現龍須不見，末根還燃著火星，頓時大怒。
他本不想傷害贔屭，故而才近身鎖住它，隻為給緩漾拖延時間。
眼下，卻真的被它給惹毛了。
點水而飛，在空中盤旋兩周，口中醞釀一股真火，俯衝而下。
贔屭救子心切，掙脫了虯龍，當即朝結界衝去。然而才行了兩步，便受得虯龍的真火迎頭痛擊，頓時發出一聲慘叫。龜甲再次發光，奇怪的靈力聚集到龍角處，憤怒的望著虯龍。
“嗷——！”
怒浪扶搖，滿天都是水霧。
贔屭終於意識到，不解決虯龍，它根本保護不了龜蛋。
如雷的吼聲中，無數神光從它口中噴發。
這神光就如同劍氣一般，轟在遠處的巨山上，當即便拉開一條數丈的裂口。
一瞬間，無數致命的光線發出，朝著虯龍怒攻。
虯龍意識到危險，咆哮飛騰，猛地衝落湖麵，激起無數水花，欲以水氣阻礙贔屭的視線。然而此刻，贔屭完全陷入狂怒狀態，根本顧不上什麽方向，隻是仗著體內的靈力，肆意掃射。
騰挪之間，虯龍不幸被神光掃中，頓時悲怒狂吼。
隻見水霧中落下一隻巨爪，緊接著就是血色氤氳，濺起滿目嫣紅。
贔屭傷了虯龍，以為它不會再自找沒趣，也不取它性命，隻是踏水朝著結界衝去。彼時因二獸大戰，四麵群山崩塌，隱藏的巨大危機——紅海，終於在此刻爆發，水位直逼山頂。
天昏地暗，烏雲壓頂，龜蛇死鬥。
此情此景，與緩漾心中的末世之景，已無異處。
若是紅海爆發，水位溢出四周合圍的巨山，附近方圓百裏，所有生靈將無一幸免。更重要的是，紅海本就連通大海，一旦爆發，海水可能回流，意味著這裏將永遠被洪水淹沒。
氣浪狂湧，腥風撲麵，蛟龍被削去龍爪，已是憤怒至極。
先前，虯龍投鼠忌器，隻是想為緩漾拖延時間。畢竟與贔屭是三千年的朋友，雖然一直在鬥，但還是有些感情的。但此刻，被它當真毀去一條胳膊，殺心一起，便再無保留餘地。
咆哮聲中，虯龍怒甩巨尾，猛地朝贔屭撲去。
贔屭沒想到它還會繼續糾纏，轉身之際，已被獠牙刺破鱗甲，發出沉痛的吼叫。
江波如沸，碧浪盡染。
蛟龍咬住贔屭的脖子，死也不鬆口，蛇身迅速將其纏繞起來。
贔屭大怒，龜甲再次發光，欲以神光擊殺虯龍。
虯龍知道贔屭的力量來自龜甲。眼中冒火，當即以剩餘的三隻龍爪，豪不留情的鑿向龜甲。贔屭之甲雖然堅如磐石，但虯龍之爪也是削鐵如泥。一時間，龜甲竟被挖得血肉模糊。
此刻的虯龍也殺紅了眼，對於這昔日老友，再不留手。
它一爪刺破贔屭的皮膚，作為固定，另外兩爪托住龜甲，像是要將龜甲強行撬開！
贔屭痛苦的尖叫，神光催發，便要將虯龍化作灰燼！
生死之戰，一觸即發！
結界中眾人看的心驚肉跳，再這麽打下去，恐怕龜蛋還未孵出，二獸已經喪命。
這時，昏睡中的靜萱悠悠醒來，見結界之外巨獸死鬥，心中一震。
不過，她很快就被另一件事攝了魂。
“緩漾！！”
說話之際，緩漾已經進入最後的施法階段。
因為靈力損耗過度，她渾身的皮膚都幹枯褶皺起來，胖嘟嘟的臉上，忽然間皺紋遍布，烏黑發亮的頭發，也在瞬間變成雪白。隻要將最後的靈力注入龜蛋，她的使命就算完成了。
聽靜萱大喊，被龜蛇之鬥吸引目光的眾人方才回神看她。
靜萱奮力衝過去，想阻止緩漾。
然而就在三丈開外，一股無形的巨力阻止了她，靜萱無法前移半步。
“緩漾！不要！”
緩漾歎了口氣，抬頭望著他們，哀聲說道：“靜萱姐姐，謝謝你這一路上對我的照顧。可我的使命就是化解龜蛇之鬥，替禹皇陛下了結因果，這是我的命，你們不用阻止我的。”
靜萱道：“命？如果我不信命呢？”
奄奄一息的緩漾搖著頭：“姐姐，命一直都在，沒什麽信不信。就算是反抗，這……也隻不過是命運的一部分。而且有時候，反抗，隻會促進命運的達成，命，終究會實現的。”
虹顏道：“緩漾姑娘，此言差矣。如果誠心和毅力足夠強大，這世上也不缺逆天改命者！”
“你說的那是天命……”緩漾黯然道：“可我的命，是禹皇陛下交給我的使命……永遠都無法更改。他創造了我，我為他犧牲，就算我忤逆了他，他也會親自下界了卻因果的。”
“可惡的禹皇，憑什麽把自己的因果，強加在別人身上！”靜萱恨道。
緩漾笑道：“姐姐，你別這麽說，禹皇陛下也是心係蒼生，用我一個人，卻可以換取紅河穀附近永世的安寧，這也算是大功一件。隻可惜……”說到這裏，緩漾的神色暗淡下去。
“可惜祝家的人，他們真心對我好，但我卻害了他們……”
事到如今，雲鴻再次想起赤蕉樹靈莫楠。
“靈力耗盡，你會消散嗎？”
緩漾道：“我本就是紅河穀的精靈，待我死後，我還會回到紅河穀。那裏的每一花，每一草，每一隻蟲，每一座山，每一潭水，都是我的化身。與其說是消散，不如說是永生。”
“永生……”
雲鴻目光一震，似乎從緩漾最後的話語中，摸索到一絲道機。
《道經》雲：夫物芸芸，各複歸其根，歸根曰靜，靜曰複命，複命曰常。
或許，真正的永生，就是“複命”吧。
“緩漾……”
說到這裏，靜萱也不再阻止她，雖然相識甚短，但眼淚還是止不住流下。
蘇靈兒、玄月也是一陣默哀，眼角含淚。
轟！
烈光紛飛，緩漾體內爆發出驚人的靈氣。
刹那之間，原本陰暗晦澀的天際，忽然被一抹極強的光芒照亮。所有人都被這強大的靈氣逼退。與此同時，湖中與虯龍死鬥的贔屭，見到這光芒升起，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悲情。
它一直以為，雲鴻等人和虯龍是一夥的，這一切，都是虯龍的計劃。
他們是要是毀去自己的龜蛋。
正如它所說：傷吾子者，必以命搏之！
贔屭聲嘶力竭的吼叫，不顧一切的翻轉身體。隻聞“哢嚓”的爆裂之聲，它硬生生的扭動身軀，那象征龍龜的龜甲，霎時被虯龍鋒利的銳爪掀開，一時間血染湖水，筋肉模糊。
也就在這一刻，脫離龜甲束縛的贔屭，猛地伸展龍爪，將虯龍反壓入水。
龍角放光，帶著死亡的氣息，醞釀許久的神光破口而出！
虯龍那寶石般的龍眼驀地一縮，在那瞳孔深處，它看到一團烈光迎麵而來，而在這團烈光之後，紅河穀將再無虯龍。它奮力掙紮，想擺脫贔屭的控製，然而死亡來臨，不過一瞬。
神光從虯龍的頭頂灌入，龍尾湧出，所過之處，除了龍骨，皆成死灰。
餘下光波衝擊入水，再次刺激了沸騰的紅海。
一時間，大浪驚天，東邊幾座較矮的山脈處，已經開始有大量洪水溢出。
失去龜甲的贔屭，血肉如漿，方才的殺技，更是耗光了它最後的靈力。它的結局，注定與虯龍一樣。撕鬥千年，即便離身合玄武隻差一步，但就是這一步，卻是永遠都無法實現了。
“轟”的一聲，它倒在了巨浪中，麵朝升龍洞。
死去之前，它還想再看一看，自己守護了千年的龜蛋，到底如何了。
結界撤去，升龍洞深處，絢爛的光束緩緩消散。
就在那裏，所有的龜蛋完好無損，依次排列，表麵晶瑩如玉。
下一刻。
哢嚓……
這是龜殼碎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