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無極之亂

陽光燦爛,自天外蔓延而來,卻停在重陽宮前,不得前進。

數十個帶刀侍衛,並肩站在重陽大殿門口,實力頗高,竟都是宗師高手。

雲鴻道:“看來是有備而來,隻怕這聖旨不接,也得接了。”

虹顏不屑道:“終南山高手無數,難道怕幾個宗師?”

走到門口,那些帶刀侍衛竟主動向雲鴻行禮,口中喊著“將軍”。

雲鴻朝他們回禮,當即聽殿內有人道:“你們來了,都進來吧。”

門扉洞開,二人踏入大殿,一片寂靜。

青煙嫋嫋,大殿正中供奉著太上天尊、靈寶天尊、元始天尊三清聖像。聖像之前是一個高台,上麵隻放一個蒲團,其上端坐一人,正是常年坐鎮重陽宮的掌教天玄子。高台之下則放置了數張檀木座椅,此刻,左邊第一張座椅上,也有一人端坐,虎背熊腰,很是熟悉。

“南宮青城?!”

見到此人的瞬間,雲鴻眉峰一斂。

南宮青城雖是朝廷大員,官至京畿禁軍統帥,但在這之前,他還有一個重要的身份,那就是正一道大弟子。因其尊師,也就是玄門前任掌教流仙飛升,南宮青城這才脫離了正一道。

虹顏上前拜見道:“掌教師兄。”

雲鴻跟著行禮拜見,天玄子睜開眼睛,道:“虹顏師弟,你的事稍後再說。”

轉而望向南宮青城,說道:“南宮將軍請便。”

南宮青城朝之拱手,起身走到雲鴻跟前,先是打量了他一眼,發現其武道修為已臻至地仙,目光一震。心道:沒想到短短幾個月,他就修到了地仙境界,看來陛下選他並沒有錯。

雲鴻朝之微笑,心中卻在盤算。

他擔心的是,如果皇帝與神風衛合作,用聖旨逼他回朝,接了旨,那就是甕中捉鱉,任人宰割。抗旨不尊,等同叛逆,不僅自己難逃一死,屆時雲侯府,甚至終南山都會受牽連。

正猶豫,卻見南宮青城大袖揮灑,手捧鍍金絹冊,大喝:“雲鴻接旨!”

雲鴻望向虹顏,見他點頭,意思是:先接旨再說。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撲通”一聲,雲鴻跪下,朝著鍍金聖旨三叩首。

“製曰:今有無極天國,邊疆動亂,一月苦戰,我軍已失數城。朕惟治世以文,戡亂以武。雲卿文武兼全,實乃朝廷之砥柱,國家之幹城。現逢年少,出力報效,理應當仁不讓。今宣雲卿不日朝中覲見,授予統帥,賜下精兵,威振夷狄,爾其欣哉!赤煊十年,四月。”

宣畢,南宮青城合上聖旨,望向雲鴻。

雲鴻很是驚訝,聽聖旨上所說,事情似乎跟神風衛沒多大關係。

而且,無極國動亂?我軍已失數城?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他怎麽一點也不知道?

皺眉問道:“無極國來犯,什麽時候的事?”

南宮青城道:“兩個月前。”

雲鴻一怔,兩個月前,正是二月初,自己剛上終南山。

又聽南宮青城道:“這次無極國發兵異常凶猛,且毫無征兆,從北南下,一夜發兵。胡青老將軍的青山軍營,十萬精兵,竟在一戰之中化作飛灰。據說,胡老將軍也身隕沙場,為國捐軀了。後來,聖上又派了慕容千秋領兵抗戰,可沒想到,兵馬未到,已有數城淪陷。”

雲鴻的元神為之一震。上次捉拿秦王,雲鴻親自去過青山經營,那種地方地勢險要,而且胡老將軍手下多為精兵,訓練有素,是什麽樣的進攻,才能使其麾下十萬兵馬化作飛灰?

雖然心有感觸,但還是警惕道:“南宮將軍,你們正一道沒有出手嗎?”

聽他提起正一道,南宮青城沒有好臉色對他。

“雲世子,本將軍已經離開正一道十數年。”

這句話,擺明了是說:我不知道,正一道的事,與我無關。

雲鴻想起,上次在雲侯府門口,南宮青城曾幫助自己,擋下一個名叫“張炎”的正一道弟子。後來在天牢,聽自己提及“五雷電劍”,他的反應也是異常強烈。難道他與玄門不和?

還是其中有什麽隱情?

“雲鴻,你還不接旨?”南宮青城厲聲問道。

高台之上,天玄子忽然開口:“雲鴻,南宮將軍所言,確有其事。隻是月前終南封山,無消息傳遞,故爾等不知。不過貧道近日夜觀星象,常見西北殺氣衝天,顯然是戰事所致。”

聽天玄子這麽說,虹顏知道,師兄是同意雲鴻前去了。

既然這個消息是真,師兄也同意,又見這南宮青城,雖曾是正一道弟子,但其一身正氣,本性不壞,便說道:“俠之小者,行俠仗義,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雲鴻,此事你應該去。”

雲鴻想了一下,無極國乃虎狼之師,之前與水師府聯合,打算裏應外合,進攻幽京,幸虧被自己及時挫敗,免於一場血戰。這次率軍再犯,必有無數百姓受災,自己不能束手旁觀。

思索再三,他磕了三個響頭。

“微臣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當鍍金的絹冊落在他的手中,他忽然覺得,手心一沉,肩上一沉,心中一沉。

待他起身,南宮青城道:“事不宜遲,我們即刻出發。”

“等等!”

雲鴻轉頭望了望殿外,日已偏西,便道:“從終南山禦劍回京,也就三日時間,無需趕忙。今日天色已晚,我還有些私事要處理,請南宮將軍暫住一晚,明日一早出發,如何?”

南宮青城望他一眼,道:“戰事吃緊,希望世子說到做到。”

言訖,朝天玄子一稽首,離開了大殿。

待大殿恢複寂靜,天玄子道:“雲鴻,你既有私事處理,先退下吧。”

雲鴻拜謝,退出大殿。殿中隻剩虹顏和天玄子,過了一會,虹顏開口問:“師兄,你同意雲鴻下山,這個抉擇,確定沒有風險嗎?你也知道,神風衛可是一心覬覦雲鴻這小子。”

天玄子道:“神風衛,貧道不可得知,貧道隻知,三日前,你們受傷歸來時,這位南宮將軍,已在貧道設下的結界中盤桓了數日。貧道選擇相信,相信他,並非是雲鴻的敵人。”

“原來如此。”虹顏若有所思。

天玄子接道:“雲鴻此次突破地仙,足以證明他是天命之人。貧道已經感受到,終南之劫臨近,隻有雲鴻才能化解這次災劫。隻是,以他現在這樣的狀態,尚不足以化解啊。”

虹顏問道:“此話怎講?”

“你修行百年,應該知道,修道之人,若是功力大於道行,很容易產生心魔。雲鴻的一切成就,畢竟來的太過容易,以至道心欠缺。這一次,貧道放他下山,正是為了磨其心、固其道、成其德。且邊關戰事一日不解,百姓一日受災。如此決定,也算是一舉兩得吧。”

“師兄果真深謀遠慮。”虹顏敬佩道。

天玄子笑道:“雲鴻的事情解決了,下麵,該說說你的事了。”

“我?嗬嗬……”

一笑之後,殿中再無聲響。

雲鴻離開重陽宮後,心事重重。很多事在他心中反複。神風衛,他的確擔心,假如這次聖旨是一個圈套,等他回到京城,麵臨的將是巨大的埋伏。若不是圈套,真的奉旨上前線作戰,他要如何取得勝利?還有,玄月重傷,虹顏墜仙,自己難辭其咎,現在就這麽一走了之?

當然,他也有向往。

數月不回侯府,對家人確實有所思念。而前世,他擔任國師,也率兵打過多次仗,雖是平息內亂,但那觸目驚心的場麵,以及戰勝之後的成就感,依舊曆曆在目,令人心馳神往。

還有,一襲紫衣,驚為天人的她……

相聚本不易,為何你要不辭而別?

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不覺間,他竟踱步至玄月的住所前。

“嘎吱——”

那是掩門的聲音。

雲鴻抬頭一看,隻見蘇靈兒拖著疲憊的身子,從玄月的房間裏走出。擦了擦滿頭汗水,放下高高卷起的袖口,剛一轉身,忽見雲鴻在身後。驚訝道:“鴻哥,你怎麽還在這裏?”

雲鴻道:“那個……我來看看玄月。”

“謝謝你,你放心吧,他沒事的,我剛剛給他換了最後一次藥,他已經睡下了,你就不要打擾他了。”說著,對雲鴻微微一笑,問道:“那個,鴻哥,你是不是要離開終南山了?”

剛剛她聽人說,有位將軍帶著聖旨來宣雲鴻,便意識到了什麽。

“靈兒……”

“鴻哥,陪我去一個地方吧,我有點話想跟你說。”蘇靈兒微笑道。

“嗯,好。”雲鴻望著她。

斜陽垂暮,將一望無際的雲層燒成赤色,在絢爛的天際留下條條疏影。極遠處尖山隱現,朦朧如影。眼下已是四月中旬,空氣裏沒了那股寒氣,微風灑在臉上,說不出的清爽愜意。

蘇靈兒帶著雲鴻,來到一處隱秘的觀景台。

地方不大,隻有七、八見方,地麵用漢白玉鋪成,邊角露出一塊飛邊。到達之後,蘇靈兒輕快的跑了出去。因為沒有欄杆,下麵就是萬丈雲海。雲鴻急忙大叫:“靈兒,小心!”

卻見她熟悉的跑到飛邊處,一屁股坐了下來,兩隻腳丫懸在空中晃動。

雲鴻舒了口氣,緩步走過去,問道:“怎麽帶我來這?”

蘇靈兒回頭望他一眼,用手拍了拍身邊的地麵,示意他過來坐下。

“說吧,來這裏幹嘛?”雲鴻坐在她身邊。

蘇靈兒笑了笑,沒有說話,隻是指著逐漸西沉的太陽,問了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

“鴻哥,你有沒有見過太陽公公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