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 將計就計
聽她說起“梅花易派”,有人登時笑了起來。
南宮野道:“占卜之術,那是江湖術士慣用的把戲,騙騙小孩可以,但現在是打仗,一點不能含糊,如果占錯了怎麽辦?而且說無極國有二十萬大軍埋伏,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蘇子淵笑了笑:“此言差矣,你若不信,可以去東邊的幽穀查證。”
南宮野道:“東邊?我大軍就從東邊來的,路上什麽都沒見到。”
聽他這話,蘇子淵眉心一皺,自言自語:“不可能啊,我連續起卦,皆有坤卦上六之爻,曰:‘龍戰於野,其血玄黃,道窮也’,此乃天地混雜,乾坤莫辨之凶數。你確定沒看到?”
南宮野正要說話,卻見雲鴻走上前來,對蘇子淵抱拳一禮。
“蘇兄的梅花易卦,果然驚為天人。”
蘇子淵笑道:“元帥過獎,不知元帥的意思是……”
雲鴻道:“其實,我也料到,無極國圍困西寧而不攻,行為不合常理,其中定然有詐。之前因一件小事,無意間想到,無極國會不會在蘭州城外設伏,引誘我軍進攻,從而前後夾擊?就在剛才,我去城外轉了一圈。果不其然,發現城東的山區中,有軍隊活動的痕跡。”
頓了一下,繼續道:“順著那些痕跡,我摸進了山腹。隨後發現,山中竟有微弱的火光,若非我修至地仙,眼力極佳,常人根本無法察覺。在那些火光附近,竟是一個個軍帳,我大致數了下,足足萬頂。因帳頂上用藤蘿、樹葉等物覆蓋,白天去看,恍若無物,晚上漆黑,更是看不見。這也就是我大軍,浩浩****從這裏路過,相隔僅幾裏,卻一點沒察覺的原因。”
聽雲鴻說出這個消息,本還要反駁的南宮野,立即閉了嘴。
足足萬頂,那就是十幾萬人!
如此一來,敵軍的數目不是十萬,而是近三十萬!
本以為我方在人數上力壓對方,且有夾擊優勢,取勝手到擒來,豈料局勢陡然逆轉,眾人都傷透了腦筋。南宮煌道:“照這樣,西寧城隻是誘餌,真正被夾擊的,反是我們了。”
雲鴻語氣凝重道:“沒錯,如蘇兄所說,無極國就是在等,等我軍出了蘭州,便同時攻下西寧和蘭州,讓我們進退無路。如此形式下,就算不戰,我軍也要被困死在兩城之間。”
“無極國真他娘的陰險!”南宮野咬著牙,破口大罵。
蘇子淵插話道:“兵不厭詐,無極國設此埋伏,也是想將己方的損傷降到最低。”
安靜了一會,雲鴻想到那個黑衣女子,又問道:“蘇兄,那個黑衣人是……?”
說起黑衣人,蘇子淵麵色一沉:“是羅生門的人。”
“羅生門。”雲鴻念叨著。
上次在終南山,同門衛傑跟他說過,羅生門是無極國近年來,新興起的一個教派,據說羅生門也信奉“真神”。雲鴻隱約感覺到,這個羅生門,和神風衛、九幽教,有一些聯係。
聽蘇子淵道:“羅生門中殺手眾多,且武力高強,隨便拉出來一人,都是武道宗師,其中更不乏人仙、地仙高手。其實,在無極國圍困西寧城的一個多月中,幾乎沒有和西寧城正麵交戰,全是羅生門從中作梗,悄悄潛伏入城,將我城十幾個將領暗殺,弄得人心惶惶。”
雲鴻想了一會,道:“這次無極國下了血本,三十萬大軍,幾乎動用了無極國八成的兵力,再加上羅生門的高手,我想,他們的目標不止是西寧、蘭州,應該還有更大的計劃。”
這話不無道理,所有人都皺著眉,氣氛壓抑。
過了一會,蘇子淵說道:“剛才元帥將羅生門的殺手擊退,想必此刻,無極國已收到了消息。我猜他們很快就會作出行動。元帥是否應該作出決斷,提前做好部署,以防萬一。”
雲鴻點頭,一看時間,方才四更,大家還在睡覺。
當機立斷道:“南宮煌,南宮野,你們去召集所有將領,一刻鍾後,大營會見。”
兩人走後,雲鴻想問一下蘇子淵,有關仙器的事。
此人懂得梅花易卦,很可能與九仙器之一的天機寶鑒有關。
不過,剛準備問,卻被他以負傷,需要調息為由避過話題,後被蘇靈兒拉出了營帳。
軍營裏比較混亂,沿著一條小路,兩人隨意走了走。
因為之前的事,兩人都有些尷尬。
終於,雲鴻開口問道:“那個,玄月怎麽樣了?”
蘇靈兒笑了笑,道:“你放心,他好多了,經過一個多月的調養,外傷基本愈合,體內的雷毒也排得差不多了。隻是青書長老說,他的一魂兩魄被天雷震懾消散,所以……”
頓了一下,沒有再說,神色有些暗淡。
一魂兩魄消散,也就是說,即便醒過來,也是個植物人,不能動,不能說話。
見她不說話,雲鴻急忙道歉:“對不起。”
蘇靈兒道:“沒事,雖然他的魂魄丟失,但我相信,總有一天,我能喚醒他。”
“你打算一輩子照顧他?”
蘇靈兒朝前走了兩步,望著西北的天空,漠然道:“玄月從小就失了雙親,在終南山,因為我的任性,他還得罪了很多同門,本來就沒幾人關心。這次舍命救我,淪落至此,我當然要照顧他。不管未來如何,我都會和他在一起。這個世上,隻有他是一心一意的愛我。”
“你應該在終南多住幾日,這次回西寧,時機不對。”
蘇靈兒搖搖頭,道:“沒什麽對不對,我父親是武安侯,西寧是他的封地,這次無極國奪城,我自然也有義務出一份力。玄月固然重要,但不能因為他,就不管不顧我的家人。”
兩人一邊走,一邊閑言碎語的交流著。
過了一會,忽見夜風中站著一個女子,麵無神色,任由寒風吹徹衣角。
“萱兒?”雲鴻一眼認出了她。
蘇靈兒頓了一下,忙道:“我去看看大哥。”說著,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冷雨雖停,夜風猶寒。
望著那風中的美人,雲鴻忽然覺得有些淒涼。
輕輕走了上去,從背後拉住她的手,入手冰冷刺骨,仿佛握著數九寒天的冰淩。雲鴻稍稍顫了一下,卻見靜萱轉過頭來,臉上也沒有什麽血色,狂風將頭發弄亂,容貌有些狼狽。
而她轉過身,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雲鴻,而是他背後,蘇靈兒離去的背影。
雲鴻伸出手,打算幫她理一理頭發,卻被她轉頭甩開。
“你又跟她在一起?”
一個“又”字,語氣很重,仿佛懷有憎恨。
“轟隆!”
一道雷霆劃破夜空,電光閃處,雲鴻第一次覺得,靜萱的樣子有些陌生。
“萱兒,你誤會了,我隻是問問她玄月的情況。”
靜萱沉默不語,沒有追問,沒有質疑,沒有反駁,隻是輕輕挪開了他的手。
風冷,她寧願凍著。
雲鴻也不說話,隻覺胸中憋悶欲爆,很是難受。這一刻,他多麽希望,靜萱問自己,好讓他把話說清楚。可令他奇怪的是,一樣能說好動、性子激烈的靜萱,忽然像變了一個人。
變得冰冷、淡漠、無聲。
雲鴻忍不住說道:“萱兒,你相信我,我和她之間沒什麽的。”
“哦。”她頭也不抬,呆滯的回複。
“我雲鴻絕不是那種花心男子,我發誓,我……”他本是想說:我這輩子隻愛你一個,但話至嘴邊,眼前好似忽然閃過一道倩影,那留戀芳從的女子,一顰一笑,讓他幾乎癡迷。
立刻改了原話,變成:“我發誓,我會愛你一生一世。”
靜萱瞥了他一眼,仍隻“哦”了一聲。
這時,有一個士兵跑來,說道:“元帥,所有人都到大營了,請您過去。”
雲鴻點了點頭,望向靜萱:“你先回客棧吧,這邊有緊急軍情,處理完後我去找你。”
“哦,好。”這一次,多了一個字。
雲鴻深吸一口氣,轉身離開。
風聲依舊,從耳邊呼嘯而過,望著他的背影,靜萱隻覺心中一片空白。
大營裏,密密麻麻坐著十幾個人,都是軍中的大小將領。
領頭人自然是慕容千秋、上官百裏、南宮兄弟,當然,蘇子淵也在列。
見大家還打著哈欠,雲鴻道:“並非要半夜吵醒大家,實在是情勢緊急。”說著,座上了首座的位置。這時,南宮野站了出來,先將之前發生的事情,與眾人簡單的敘述一遍。
聽完後,所有人麵色大改,唏噓不已。
上官百裏道:“我們現在有十六萬人,對方豈不是比我們多了一倍?”
雲鴻點點頭,慕容千秋提議道:“事到如今,當務之急應該死守蘭州城,然後像朝廷求援。我們有十六萬人,三十萬石軍糧,小小的蘭州城,守一兩個月,還是綽綽有餘的。”
此話一出,立即有人反對,正是蘇子淵。
“西寧城還有三十多萬百姓,慕容將軍的意思是,棄之不顧?”
慕容千秋老氣橫秋,反問道:“難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白白送死?”
蘇子淵冷哼一聲,嘲諷道:“本以為朝廷援軍,能解我西寧之圍,沒想到,竟都是一群貪生怕死之輩!也罷,我蘇家世代鎮守西寧,必與西寧城共存亡,既然如此,各位,告辭!”
南宮煌急忙拉住他,勸道:“蘇兄等等,我們再想想辦法。”
出於情麵,蘇子淵座回了位置上。
上官百裏一臉愁容,他和雲鴻一同上朝,自然知道雲鴻在陛下麵前,許下十萬將士凱旋的承諾。現在還沒開打,就讓他向朝廷求援,依著雲鴻的性子,就算戰死,也不可能這樣。
他望向雲鴻,卻見他頗為從容,似乎沒有因此事煩惱。
“大哥,你是不是有辦法?”
營中一片寂靜,吵鬧的眾人也消停下來,所有人看著雲鴻。
雲鴻抬起頭,望著蘇子淵,問道:“蘇兄,無極國可否知道,你會梅花占卜之術?”
蘇子淵想了一下,道:“蘇家一向低調,應該不知。”
雲鴻目光一亮,追問道:“那麽就是說,即便你和靈兒逃了出來,無極國也隻會認為,我軍得到了西寧城的一些消息,並不知,我們已經發現了,他們在蘭州城外,設有埋伏。”
蘇子淵點點頭:“應該是這樣,這件事,除了靈兒,隻有我父親武安侯知道。”
“甚好!”
雲鴻嘴角一笑,掃視眾人,問道:“蘭州縣令何在?”
“下官在。”一個邋遢的老者踉蹌走出。
“我問你,蘭州城內,現有多少百姓?”雲鴻望著他。
縣令屈指一算,如實匯報道:“蘭州城地方小,比不上西寧城,本來有十萬左右的常住人口,但因打仗,走的走逃的逃,現在隻剩五萬人不到了。加上大軍,一共二十萬左右。”
雲鴻轉移視線:“蘇兄,西寧城能否再接受二十萬人?”
蘇子淵一愣:“城中地方很大,安置沒問題,關鍵是糧食,現在城裏已經斷糧了。”
上官百裏道:“我們有三十萬石軍糧,就算五十萬人吃飯,也夠兩個月了。”
頓了一下,問道:“大哥,你到底有什麽計劃?”
雲鴻站起身,一字一句,鄭重說道:“我的計劃是:舍棄蘭州。”
此話一出,眾人如受霹靂,議論紛紛。
上官百裏也捉急道:“大哥,前有狼,後有虎,這不能啊。”
“是啊,放棄蘭州,不是找死?”下麵人紛紛應和。
雲鴻揮了揮手,示意大家安靜,道:“大家請聽我說。現在的蘭州城,看似堅固,實則危如累卵。就算死守蘭州,對方三十萬大軍前後夾擊,輪流進攻,失守不過早晚。蘭州畢竟是小城,西寧才是大城,與其死鬥,不如用這麽一座小城,來給無極國大軍一次重創!”
“我打算將蘭州城中所有人,轉移到西寧城,具體計劃是這樣的……”
一刻鍾後,雲鴻說完,無數人目瞪口呆,營中爆發一陣掌聲。
不過,還是有人提出了置疑。
上官百裏問道:“計劃是妙,但有個關鍵問題。這城中有二十萬人,如果明擺著進入西寧,一定會遭到無極國大軍的圍剿。如何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我沒懂大哥的意思。”
蘇子淵也道:“不僅會遭到敵方大軍圍剿,還有那些羅生門殺手,他們一直在西寧城外盤旋,這麽多人進西寧城,不會順利。但如果是幾個人,我倒是有密道,可以悄悄潛入。”
見他們提出問題,雲鴻卻不以為意。
神念一動,頓時手心發光,掌心現出一個袖珍香爐。
“有此物,進西寧城,不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