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以攻為守

見雲鴻突然出現在城頭,高芹如受當頭一棒。

她沒有想到,一年前因體弱多病,鬱鬱不振的雲鴻,竟修成了人間可數的地仙!

不過此刻,她還沒有想通,雲鴻到底做了什麽手腳?

“你怎麽在這裏!你的大軍呢?”

雲鴻負手立於城頭,故作不知,哈哈大笑道:“姨娘,這些話應該我問才對。我們昨天不是約好,今晨決戰嗎?您怎麽說話不算數,跑來攻西寧城了?幸好侄兒早有準備……”

話音未落,厚重的金屬摩擦聲入耳,西寧城的城門緩緩開啟。

密密麻麻,有如蜂巢的軍隊,出現在城門後的校場。

一時鼓角齊鳴,眾將士手中刀戟起落,口號直衝層雲,氣貫長虹。

雲鴻接道:“為應昨日之約,侄兒自然要費九牛二虎之力,將大軍挪到西寧城中,否則,豈不是讓姨娘做了那言而無信的小人?”他的語氣非常強硬,再摻和浩然正氣,刺耳至極。

高芹目光一震,她本不信那探子所言,什麽軍隊消失了,簡直見鬼。

但此刻親眼所見,她不得不信。

“這不可能!你怎麽做到的?”她在震怒中靜了一瞬,聲音有些顫抖。

雲鴻笑了笑,舒展手掌,卻有一物懸浮而起。

“姨娘真是老了!您在雲府住了十八年,怎麽連這個都忘了?”

“墨魂硯!”見到此物,高芹瞳孔一縮。

十八年,屈尊為妾,主持家政,忍辱負重,步步算計……她唯一的目標,就是拿到墨魂硯。這樣一件仙器,給她太多的痛苦,太多的屈辱,早在她的人生中化為執念,永世不忘!

此刻見他拿出墨魂硯,頓時明白了他們的計劃。

設伏前,她曾思索再三,地形、時間、人數、天氣……無數因素,她全都考慮了。

就是遺漏了一點——仙器!

麵對這樣一件恨之入骨的仙器,她竟一點也氣不起來,反而覺得有些發笑。

指了指雲鴻:“好啊你,竟動用墨魂硯……”

雲鴻麵帶微笑,淡淡道:“俗話說:上有計策,下有對策,如是而已。”

說著,語氣忽地增強:“眼下大局已定,姨娘是自己回去,還是我把您送回去!”

此話一出,校場上呼聲震耳,鐵蹄欲踏。

高芹嘴角一扯,正在氣頭上,恨不得跟他火拚,一決高下。但聽身側副帥提議:“元帥,他們現有二十萬人,此時決戰,我們沒有優勢,還是先匯合阿爾那星將軍,再作計議。”

高芹噎了噎,很不情願的下令撤退。

城樓上,南宮野見敵軍要走,忙道:“元帥!大好時機!末將願帶兵殺敵!”

雲鴻搖了搖頭,道:“敵方這十萬大軍全是精兵,如果真打,我方也要折損大半人馬。你別忘了,那個阿爾那星手中,還有十多萬軍隊。若此一戰,兩敗俱傷,後續如何作戰?”

南宮野一想,覺得他說的有道理,隻好閉了嘴。

等敵軍遠去,雲鴻才望了望眾人,正色道:“所有將領,立刻回城商議!”

高芹的大軍退出西寧,本打算回蘭州城。

誰知走到一半,竟然碰到了阿爾那星,還有他那支傷痕累累的頹廢軍隊。

沒見到他人,高芹就聽到了蘭州城的相關消息。

“怎麽回事?”高芹憋著怒火,冷聲問道。

“對不起元帥!屬下一時大意,中了敵人設下的陷阱。現在蘭州雖被我軍占領,但城內還有許多機關未曾排除。如果讓大軍進城,可能會造成更大的損失。”阿爾那星如實回答。

“啪!”

一聲脆響,在漫漫黃沙中傳開,接著是高芹暴怒的聲音。

“你怎麽搞的?就讓你占領一座空城,你竟然捅出了這麽多簍子!”

阿爾那星臉頰滾燙,被親妹妹扇了一巴掌,別說有多窩火。

隻是在無極國中,血緣並且不能決定什麽,沒有實力,隻能認命。

高芹一把拎住他的衣領,單手就將他提了起來。

“身為將軍,損我五萬兵馬,現在又弄得有城難回,我留你還有何用?”

阿爾那星被她遏住喉嚨,口中發出“哢哢”的呼救聲。

“元帥息怒。”

見她發這麽大的火,一直保持沉默的紫蝶使,忽然開口說話:“雖然這次伏擊失敗,我軍有所折損,但稍加整頓,仍有二十五萬人可以參戰。敵方雖然占據西寧,但不過二十萬軍隊。且這二十萬人中,至少還包括五萬民兵,他們的軍隊,根本無法與我大軍勇士相比。”

頓了一下:“至於蘭州,一座空城,實際是一個擺設,棄之也罷。”

似乎是覺得她所言有理,高芹平息了一些怒火。

她說的沒錯,雖然這次計劃被雲鴻挫敗,但從大局上看,自己還有優勢。

念及此處,振臂一揮,將阿爾那星扔在地上。

“這次饒你狗命!”

狠狠瞪了他一眼,轉而望向紫蝶使:“下麵怎麽辦?”

紫蝶使道:“敵方那個雲元帥,能猜到我們的計劃,且在短時間內,作出應對之策,其智慧謀略,不在你我之下。麵對這樣的對手,想再耍什麽陰謀,恐怕會偷雞不成蝕把米。”

高芹皺著眉:“你的意思是,直接強攻?”

紫蝶使冷冷一笑:“元帥別忘了,西寧城中尚有我羅生門的人。前麵不遠就是我軍昨日駐紮的營地,先讓所有人回營修養。至於剩下的事,請交給屬下,您隻需靜靜等待時機。”

話至此處,高芹轉過頭,遙望極遠的西邊。

一道猙獰目光射出,將風沙中的西寧城攝住。

“好!就這麽辦!”

雲鴻挫敵成功,逼退敵軍,一路上,無數百姓歡呼呐喊,但雲鴻的心情卻不太高興,甚至有些凝重。他很清楚,雖然這次算計,給高芹當頭棒喝,但在大局上,己方仍處弱勢。

對方不僅人多,而且軍隊質量高,一旦強攻,西寧城將受滅頂之災。

而且現在城中有五十萬人,五十萬張嘴同時吃飯,三百萬石軍糧,也就夠吃兩個月。

兩個月後,又該如何?

雲鴻將一部分將領聚到議事廳中,提出了這些問題。

聽完雲鴻的敘述,武安侯蘇榭安率先站出來,說道:“糧食是大問題,就算敵方不攻,我方也要在兩個月內擊退敵人,南下購買糧食,否則一旦斷糧,用不著打,內部就瓦解了。”

南宮野有一個疑問:“難道城裏沒地?我們可以種一些水稻、高粱。”

蘇子淵搖頭道:“不是缺地方,而是西寧地處蠻荒,水分不足,早晚溫差大,種水稻、高粱根本活不了,以往我們都種番薯作主食。但是月前的戰鬥,城裏糧庫空了,那些初春剛剛下土的番薯,還沒長到拳頭大,就被百姓挖出來吃了。要想再種,須等到明年開春後。”

蘇榭安望向雲鴻:“元帥可有什麽好計策?”

雲鴻想了一下,剛要說話,外麵忽然傳來呼天喊地的叫聲:“元帥,大事不好!”

眾人一驚,雲鴻站起來道:“何事慌張,進來說話。”

兩個士兵踉蹌著走進來,麵如土灰,衣服上還沾著鮮血。每個人手中都提著兩個布袋,袋子鼓鼓的,好像裝著什麽圓形的東西。見到雲鴻,兩人嚎啕大哭,將手中布袋緩緩打開。

所有人秉著呼吸,看向布袋,隻見每個袋中滾出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刹那間,腥風撲麵,煞氣逼人。

眾人大驚,蘇榭安顫抖著向前走了兩步,一眼認出其中的兩人,正是他手下的副將。與此同時,慕容千秋也認出,另外兩人是他援軍中的人,雖然軍銜不高,但也是兩個小頭目。

見到這滲人的場麵,雲鴻也是一凜,隨即鎮定道:“怎麽回事?”

那兩人止住了眼淚,如實交代。原來,今天退敵首勝,營裏到處在辦慶功會,大家喝了點酒,守衛有些鬆懈。忽有一群黑衣人持刀殺進營地,將四人瞬間擊殺,並且割下頭顱!等眾人回過神,準備去追趕時,那些黑衣人已經離開,就地遁入市井,根本找不到半點線索。

了解了事情的經過,蘇子淵憤憤道:“羅生門!是羅生門的人!”

之前雲鴻聽蘇子淵說過,自己的大軍還未進西寧城前,西寧城就被這些羅生門殺手弄得雞飛狗跳。城中無數頭目、將領,不斷遭到敵人暗殺,最終導致軍心潰散,不戰自敗。

這些小頭目,一般是“士”級的將領,實力在武師左右。

這類人權力很小,往往隻統領千人以下的分隊,但卻是軍中的中流砥柱。

他們整日和普通士兵混在一起,雖是小頭目,卻又沒有什麽官威。對於士兵而言,有一種平易近人的親切。加上他們的武道實力普遍中庸,難以自保,很容易成為敵人的目標。

擊殺這類人,可以快速瓦解軍心,令人心生恐懼。

“沒想到對方的動作這麽快!看來他們是打算用同樣的方法,對付我二十萬大軍。”

聽雲鴻分析,蘇子淵道:“當務之急,就是把這些人揪出來!”

蘇榭安歎道:“城中單百姓就三十萬人,要揪出這些羅生門殺手,難如登天。”

聽父親這麽說,蘇子淵沉默下去。其實在一個月前,他已經用過無數辦法,試圖揪出這些殺手。從一開始的搜索全城,到後來的排查百姓,甚至以自身做誘餌,可都沒起到作用。這些殺手天性謹慎,但凡出手,必有萬無一失的計劃。且來去如風,一般人根本就追不上。

眾人看向雲鴻,希望他能想出一個辦法。

雲鴻思索一陣,他手上有月花水鏡,的確可以用水鏡,照出人心中邪惡的一麵。如果讓城中百姓挨個照鏡子,說不定可以找出這些殺手。但全城三十萬百姓,一個個照鏡子,即便一分鍾照五個人,晝夜不斷,照完全城百姓也要四十餘日。很顯然,這個計劃是行不通的。

“看來需走這一步了。”雲鴻自言自語說著。

眾人望著他,問道:“元帥是有什麽好辦法嗎?”

雲鴻搖了搖頭,道:“想要找出這些殺手,以現在的條件,的確很困難。我們現在能做的,隻有盡量減少傷亡。從現在開始,每個人都不能單獨外出,但凡出門,一定要有三個人以上。人多力量大,我相信,三個人在一起,那些羅生門殺手縱然強大,也會收斂一些。”

蘇子淵點頭道:“這是個辦法,但我建議,但凡出門,五個人以上更好。”

眾人同意,雲鴻接道:“減少傷亡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我們要以攻為守。”

“以攻為守?什麽意思?”

雲鴻反問:“有誰知道,現在無極國大軍駐紮在何處?”

有個小將領站出來道:“方才有人來報,敵軍在城外十裏的軍營駐紮。”

“如此甚好!”雲鴻說道:“今日無極國退兵,接下來的數日,他們一定會在營中修養,不會貿然攻城。他們想利用羅生門,先給我城內部造成混亂,而後趁虛而入,一舉破城。”

聽雲鴻分析,眾人連連點頭。

“如果坐以待斃,一定會重蹈覆轍,所以,必須先發製人!”

說到這裏,頓了一下:“蘇兄,你現在就去,給二十萬大軍,每人配一塊塞耳棉布。另將城中所有會吹號角、會鳴金擊鼓的將士選出來,聚集到廣場上。今天晚上,開始行動!”

“啥?塞耳棉布?”蘇子淵不得其解。

其他人也問道:“行動?元帥您到底是想做什麽?”

雲鴻故作神秘:“去準備就是了,我自有妙用。”說罷,嘴角勾出一絲冷笑,自言自語:“高芹,你不是仗著羅生門,打壓我軍的軍心嗎?我也可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