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留取丹心
“伏羲陵穴！原來龍脈就是伏羲的陵墓！”葉楓的神色極為怪異。
“是的，這個伏羲陵穴非常奇妙，其實，它並不是一個固定的地點，而是一個依附於人界，卻又遊離於人界的獨立世界。數千年來，陵穴的位置一直在變動，從沒有人能確定它的準確方位。而聖皇伏羲本是一條真龍，在他飛升之後，屍骨也就化成了所謂的龍脈。”
“原來如此！”葉楓倍感震驚。
“據先帝遺言，龍脈承載天下氣運，極為強大，要找到伏羲陵穴，隻有一個方法。”
葉楓目光一震，迫切問道：“什麽方法？”
赤煊皇帝頓了一下，葉楓忙道：“貧道定為陛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吃了顆定心丸，皇帝這才緩緩起身。他已經走投無路了，葉楓說的對，眼下也隻有借用龍脈的力量，才能夠擊敗那些亂臣賊子，穩固江山了。走到一個博古架前，上麵有個花瓶。
轉動花瓶，耳邊傳來齒輪交錯的聲音，很快，巨大的龍床開始移動。
在葉楓的注視下，龍床一分為四，中間凸出一塊方形玉台。
其中之物，雖被層層玉石封存著，卻不難感受到那股精純的靈氣。這股靈氣有異於道門玄氣，有異於佛門罡氣，當然，也不是浩然正氣。就好像是，三種氣息合而為一的感覺。
葉楓快步走上前，隻見玉台中有個錦盒，雙手不由顫抖起來。
龍脈……
追尋已久的飛升法門，終於來了嗎！
皇帝緩緩走到玉台前，捧起那個錦盒，隨著盒蓋打開，一股靈風撲麵而來，讓人如沐三月的春風之中。炫眼的光芒在十息之後才褪去，葉楓這才看到，盒中放著一塊碧玉材質的玉璽。比起現世流通的五寸玉璽，這塊玉璽顯然小了很多，似乎隻有三寸不到，可以說是“袖珍”了。不過規格雖小，上麵雕刻的九龍交纏圖案卻巧奪天工，栩栩如生，實是曠世罕見。
皇帝小心翼翼的取出玉璽，光線可以輕易穿透璽身。很明顯，這是一塊稀有玉髓精雕細刻而成。內中毫無雜質，清澈如水，隱約還有某種類似星辰的光影，循著特定的軌道運行。
玉璽底部，刻著四個古字：表正萬方。
蓋天子所重，以治宇宙，申經綸，莫重於國寶。
玉璽，就是國寶。
“此乃：鎮國璽。”皇帝捧著這尊玉璽，眼中充滿激動：“據說，自周天子一統天下，這尊玉璽就一代一代的流傳下來。此璽承載著天下氣運，也是打開伏羲陵穴，唯一的鑰匙。”
葉楓眼露精光：“如何使用？”
皇帝深吸一口氣，緩緩舉起左手，右手指尖駢劍，劃破了指尖。
一滴精血逼出，滴入九龍交纏的空隙之中。眨眼間，玉璽變色，內中運轉的億萬星辰忽然加速。各種各樣，五顏六色的光影，從玉璽表麵散開。那交纏的九條玉龍，仿佛也在髓海中遊移起來，發出陣陣怒吼。葉楓和皇帝紛紛失色，隻聞“轟”的一聲，一道清光射出！
光線打在半空，現出一張神州山河的地圖。
葉楓呼吸一窒，神念掃過地圖，上麵的信息十分全麵，幾乎囊括了全天下的山川。
下一刻，地圖上出現了一道光影。
光影飛快的掃過每一座山脈，每一條大川，最終停留在地圖的西側。葉楓目光一震，那裏是一片皚皚白雪，也是整個神州大地的最西邊。常年被冰雪覆蓋，故而顯得神秘而深邃。
無數傳說自那裏而起，上至三界聖人、天庭主宰，下至天子造訪、奇珍異獸。
昆侖山，中華萬山之祖。
“昆侖！”
“意思是說，現在的伏羲陵穴，遊移到了昆侖山之中？”
皇帝點頭道：“應該是這樣。據說伏羲陵穴之前，有天門，寬千尺，高百丈，乃混沌元石鑄成，無論施法者有多強的法力，皆無法打開。唯有將這尊鎮國璽，嵌入石門之上，一處四方孔洞之內，以‘表正萬方’四字，與石門產生共鳴，方可打開石門，進入陵穴。”
話至此處，葉楓無故朗笑一聲，那平靜柔和的目光中，忽然多了一絲猙獰。
“既然如此，那就多謝陛下了！”
皇帝一愣，從他的話音中察覺到不善，連忙將鎮國璽握在手中，後退三步。
“你要幹什麽？！”
“幹什麽？”葉楓不屑一笑，拂塵一甩，一股巨力憑空生發。
皇帝下意識運氣去擋，然而自從他下令削眾神神格，體內的帝皇紫氣早已消散，加上年老體衰，此刻他的武道實力，連一位宗師都比不上。受得葉楓一擊，骨頭都幾乎散架了。
“轟”的一聲，皇帝撞到了玉台上，手中的鎮國璽沒有抓穩，掉落在身前。
他捂著胸口，一口鮮血吐出：“葉楓！你……”
“哈哈哈！”
邪惡的聲音從葉楓嘴裏發出，他一步一步走向前，逼向皇帝。
皇帝掙紮著往前爬，想去撿鎮國璽，然而卻被葉楓，一腳踩在了手背上。
“啊！”十指連心，痛感撕心裂肺。
“來人，護駕！護駕！！”
“陛下，您還是省省力氣吧，這附近的侍衛，早就被貧道換成了聖門弟子。”
皇帝瞳孔一縮，猛地想起，他剛剛進殿，竟然沒有人通報！
“葉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
話音未落，又是一陣尖叫，葉楓踩著皇帝的手，就好像踩著一團爛泥。
他彎下身子，撿起地上的鎮國璽，吹了口氣，又用衣袖擦幹淨，生怕這種神聖的東西被凡人給玷汙。望向皇帝，譏笑道：“陛下，您這副郎當模樣若傳出去，會不會遭人恥笑？”
皇帝渾身顫抖，大罵：“你這畜生！”
葉楓哈哈一笑，毫不在意皇帝對自己的辱罵，隻問道：“陛下可知，您為何淪落至此？”
不等皇帝回答，他就說道：“因為你不分黑白、顛倒是非、利欲熏心！甚至，妄想推到諸天神明，自立為神！從你頒下詔令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這個天下，因此而淪亡！”
皇帝沉默下去，受到強烈的譴責，他內心的一點良知，似乎又被重新喚起。
隻可惜，大局已定，為時已晚……
葉楓喘了口氣，又做風輕雲淡的姿態：“不過，這一切與貧道又有什麽關係呢？天下局勢，自古以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過都是浮雲罷了。誰是這天下的主人，我一點也不在乎！”說著，望了望手中的玉璽：“隻有飛升上界，長生不死，才是人生永恒的真諦！”
皇帝緩過神來：“你一直問龍脈的事，原來你是想利用龍脈飛升！”
葉楓一甩拂塵，微笑道：“聰明！”
“事已至此，貧道不妨將事實告訴你。其實，你女兒幽若，說得一點都不錯。正一道的確在與魔教合作，而貧道所做的這一切，都隻是為了得到龍脈的力量，借此突破桎梏。可惜陛下一直活在謊言之中，被外人騙了，又被自己人騙，總而言之，實在是被騙得可憐啊！”
皇帝痛心疾首，悔恨的眼淚刷刷往下掉。
葉楓歎道：“如果當日陛下堅定信念，不被我等引入魔道，下場可能會好一些。”
說到“下場”，皇帝問道：“你要把朕怎麽樣？”
葉楓一副笑盈盈的模樣：“陛下放心，我若飛升，您也有功，我不殺你。”
話音一轉：“不過……”
他望空一招，就在半空中，忽然現出一把黃金打造的寶劍。這把寶劍正氣逼人，此刻由葉楓握在手中，卻顯得有些別扭。皇帝立刻認出這是什麽，顫抖著聲音道：“黃金伏龍劍！”
“好眼力！您恐怕已經忘了，貧道除了聖門掌教之外，還有一重身份！”
“神風衛總都督！”
皇帝汗毛一豎，葉楓笑道：“神風衛是幹什麽的，陛下恐怕比我清楚。當初，幽帝設立神風衛，維護天下秩序，最重要的一項職權就是——監督皇室。若帝皇有昏庸者，可以此劍誅之，重立新皇！這些年，神風衛一直被陛下呼來喚去，您是否已經忘了先帝的遺訓呢？”
頓了一下，又問：“陛下您自己說，您昏不昏庸？”
“又該不該誅殺呢？”
皇帝的精神已經崩潰了，他萬萬沒想到，到最後，葉楓竟還要以這種理由殺自己。
是啊，在葉楓的算計中，一切都是這麽天衣無縫，順理成章……
而自己身為皇帝，一生的境遇，竟然如此可笑。
錚！
寶劍出銷，劍鋒在空中快速閃過，挑斷皇帝的手筋、腳筋。
慘叫聲再次傳出，“叮當”一聲，葉楓將沾血的伏龍劍扔在地上，大笑徜徉而去。
“我說了不殺你，但也沒說，讓你活著。”
甘露殿的大門被死死關上，葉楓隨手設下封印，並且吩咐下去，除了每日送餐的聖門弟子以外，任何人不得接近。此後，葉楓又偽造了一道聖旨，傳令給南宮青城等一眾老將。
聖旨的內容隻有四個字：死守幽京！
處理完一係列的事情，葉楓當即率領葉離等弟子，悄無聲息的離開了皇宮。
七日後，雲鴻的大軍從河南進發，來到幽京地界。
曆經河南一戰，雲鴻的大軍雖然損失了不少，不過粗略點數，至少還有一百萬以上。幽京城隻剩十萬禦林軍，這最後一戰，無需多說，拿下幽京，滅亡大幽，已經是定數了。
恰逢二月二，雲鴻的百萬大軍，聚集在幽京西門之前。
而幽京這邊，十萬禦林軍身披戰甲，謹遵聖旨，已經做好了最後一搏的準備。
雖然眾人皆知，這一戰是蚍蜉撼樹，自取滅亡。
對方的將領是老熟人南宮青城，今日，他穿得無比光鮮，戰甲擦得閃閃發光，手心握著的一把戰戟更是血光隱現。在他的身後，都是一些大幽的老將，當然還包括他的兩個兒子。
南宮煌，南宮野。
當無極國的百萬雄師壓向幽京的城樓，雲鴻揮了揮手，大喊一聲：“停！”
下馬，徒步，表示對敵人的尊敬。
“南宮將軍，大幽覆滅，已成事實，何必為了這個腐朽的政權，造成更多的殺戮？你我結實已久，我與你的兩個兒子，更是在西寧一戰中，聯手對敵，結下了不朽的情分。我不想因為一些不必要的戰爭，造成不必要的犧牲與遺憾。”雲鴻歎了一聲，誠懇道：“投降吧。”
世界安靜下來，城樓上擊鼓的鼓手，也因為這一句投降，緩緩放下了鼓槌。
是啊，已成定數，何必無謂犧牲？
重要的是，大幽的腐敗，人人皆知，雲鴻的理念，的確更適合治理天下。
南宮煌見父親不說話，勸道：“父親，要不然投降吧……”
南宮野也道：“父親，識時務者為俊傑啊！”
“不！”
一聲否定，從南宮青城口中傳出，仿佛鼓起所有的勇氣，帶著無限的決絕。
他回過頭，俯瞰身後的十萬大軍。
所有人都低著頭，眉目低垂，神色頹廢，沒有半點士氣可言。
“各位！本將軍知道，大家都不想再打了。沒錯，大幽將亡，已成事實，這樣的戰爭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但是，身為大幽的臣子，我南宮青城，絕不會因為任何事，放棄心中的信念與堅守！大幽這兩個字，不僅是一個國家、一種政權，更是一份信仰，更是一片淨土！”
“今日我南宮青城，不為朝廷而戰，不為國家而戰，隻為，大幽而戰！”
聲音響徹雲空，所有人聽聞後，肅然起敬。
他從馬背上縱身躍起，奪過身後戰車上，繡著“幽”字的纛旗。隨後從懷中摸出一根麻繩，將纛旗紮在背後，麵對所有人道：“我鄭重宣布，將爾等十萬人，從禦林軍中裁出！”
此話一出，震驚四座。
南宮煌驚道：“父親，你什麽意思？！”
南宮青城一笑：“從現在開始，你們都是普通庶民，如此便沒有必要卷入這場戰爭了！大幽禦林軍，隻剩本將一人！”他堅定的說著，走出大軍的行列，揮舞戰戟，麵向雲鴻。
一些老將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要以一個人，代替所有人，完成這場戰役！
“南宮將軍，末將願與你共進退！”
“南宮將軍，老將一生光明磊落，絕不會做逃兵！”
“南宮將軍，末將……”
…… ……
似乎有無數人，在這一刻站了出來。
南宮青城回過頭，眼中有淚，卻強行止住，大怒道：“都給我退下！誰也不許跟本將軍共進退！爾等都聽著，你們現在已經是庶民了，沒有資格與本將軍並肩而戰！給我退下！”
那些老將都不肯，南宮青城更怒：“你們一個個，哪個不是跟了本將軍數十年？怎麽到了最後，命令都不聽了？軍令如山，不可違抗！我當初是怎麽教你們的？都忘記了嗎？！”
“將軍，可是……”
“放肆！誰敢違背我的意思，軍法處置！”
話已至此，那些老將再也無話可說，隻好含淚退了回去。
南宮青城微微一笑，最後望向兩個兒子，說道：“兒啊，南宮世家，交給你們了……”
“父親！”兩人同時大喊。
南宮青城轉過頭，手持戰戟，一步步走上前，身後大幽的旗幟，迎風飄展。
那鮮紅的旗幟，仿佛是全世界，最絢爛的景色。
雲鴻歎了口氣，問道：“南宮將軍，您真的想好了嗎？”
南宮青城將沉重的戰戟往地上一砸，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雲家娃子，啥時候變得這麽婆婆媽媽了？此之一戰，本將軍無愧天地，無愧道義，無愧先祖，無愧君主，更無愧於心！來吧，動手！從我這裏踏過去，幽京城就是你們的！”
雲鴻隻感覺鼻子酸澀，挽留道：“南宮將軍，你可以不用這樣的……”
“大丈夫，威武不能屈！”
他赫然舉起戰戟，那飄揚的長發與旌旗，就好像一頭雄獅，驕傲威武。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東風瑟瑟，卷起凋零的樹葉，世界安靜了許久。
“對不起……”雲鴻默歎。
一聲令下，千軍萬馬朝呼嘯而去，隻在瞬間，就將他的身影淹沒在人海之中。
“父親！！……”
赤煊三十二年，二月二日，雲鴻宣布，占領幽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