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初入儒林

雲鴻初來國子監,除了跟司空浩然有一麵之交,絕無其他後“台”。

曆經兩世,雲鴻對司空浩然了解的相當透徹。

司空浩然胸中有道,洞悉世事,表麵看似波瀾不驚,實則通天徹地。如今,雲鴻把難題推給了他,也是尊敬前世的恩師,雲鴻相信,對於此事的處理,司空處理絕不會刁難他。

而剛才的一番話,正為此事扣上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身份不同,這是階級矛盾,跟我有什麽關係?

這話也得到了孫武的認同,畢竟南宮楓之前也是這麽說的,此事全因階級矛盾而起,於是便提議道:“雲鴻所言屬實,若不防患未然,日後必出大亂,還望祭酒大人決斷。”

周青冷哼一聲,臉色有些發青。本想先發製人,將屎盆子扣到雲鴻頭上,可如今被雲鴻一番反駁,卻又將屎盆子重新扣了回來,這階級矛盾,可不是他一個司業能處理的。

“那依孫監承的意思,此事應該如何處理?”周青問道。

“階級矛盾,自古就有,絕不是我國子監能夠化解的,既然不能化解,那就隻能盡量去避免,就將雲鴻、南宮楓二人隔開,讓他們其中一人離開太學院便是。”孫武說道。

周青一聽,臉色驟變,離開太學院,這不就是開除嗎?

立刻反駁,道:“南宮楓這孩子雖有頑劣,但本性不壞,上次打架受了教訓,今日便沒有出手傷人,況且他今天又沒犯錯,若因此事將他趕出太學院,實在沒有道理!”

這話說的孫武眉頭直皺,趕忙抬手,按照國子監校規,今日南宮楓、雲鴻二人,都沒有違反紀律,理論上不可將任何一個人開除出去。何況他一個監承,論官位,還沒有司業來的大,趕忙糾正道:“周大人你誤會了,本官的意思,是讓雲鴻去國子學進修。”

國子監分七學,便是:國子學、太學、廣文館、四門管、律學、書學、算學。

其中國子學掌教三品以上及國公子孫、從二品以上曾孫,是整個國子監的最高學院。而太學院掌教五品以上及郡縣公子孫、從三品曾孫。若說太學院中是一般的貴族,那國子學中基本就是皇親國戚。雲鴻雖然考上舉人,但其父親雲封隻是三品公侯,除非通過年度考核,否則雲鴻是無法進入國子學讀書的。不過這規矩是死的,司空浩然掌管國子監,隻要他點頭應允,什麽問題都不是問題。除此之外,孫武也想不到什麽更簡單的法子了。

廣文館入學的門檻是舉人,四門管規格太低,掌教七品以上、侯伯子男及庶人子弟,讓雲鴻去這兩個地方,實在有辱身份。要避免雲鴻和南宮楓接觸,隻能把雲鴻塞進國子學。

反正雲州侯的官位隻差半品,雲鴻天縱奇才,到國子學進修,反而更有前途。

雲鴻到是無所謂,他的目標隻是獲得正氣爐,至於去國子學,還是廣文館,這都沒有放在心上。但若是到了國子學,就能跟皇親國戚打交道,一旦跟皇親國戚打成一團,日後辦事,還不是水到渠成?不過在那裏,皇子、公主之流一大把,一旦陷入其中,將寸步難行,雲鴻有自知之明,權衡利弊之後,他寧願去廣文館進修,那裏學風濃厚,反顯得安寧。

正欲開口說出自己的觀點,卻聽周青道:“祭酒大人不可,國子學隻招收三品以上及國公子孫、從二品以上曾孫,讓雲鴻進入國子學有違規矩,隻能讓他去四門館!”

雲鴻一愣,眉頭即刻皺了起來。

他願不願意去國子學,那是他的事,若司空浩然讓他去廣文館,他也就認了。但這話從周青的口中說出來,還是去四門管,純粹變了味,讓人一聽就覺得這是在侮辱他。

“讓我去四門館,難道這符合國子監的規矩?”雲鴻冷笑道。

孫武雖身為監承,但也愛才,即刻說道:“周大人,這不妥,雲州侯雲封好歹也是從三品的開國公侯,雲鴻身為侯府的嫡長子,若是被安排在四門管,實在有辱他的身份!”

雲鴻聽著兩人對話,笑而不語,目光投向了首座上的司空浩然。

“雲鴻,日後跟著我,去國子學進修。”

一直不動聲色的司空浩然,在這一刻終於開口說話。

在他眼裏,雲鴻身上有著驚人的儒學天賦,若好生栽培,將來或許能成為儒門的繼承人。對於這樣一個人才,怎能放在四門館中埋沒?自己一生追求的,不就是那儒道至善之境嗎?隻可惜皇帝有眼不識泰山,眼下,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儒道知音,豈能輕易放過?

周青聽司空浩然這麽一說,也不願再去爭辯。

他跟雲鴻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既然保住了南宮楓留在太學院,雲鴻是生是死,與他何幹?冷哼一聲,與司空浩然辭別,說是與故人有約,便拂袖而去。主簿聽了司空浩然的安排,當下給雲鴻辦了升學證明,蓋了行章,將那張代表他學籍的宣紙,塞入了國子學裏。

“祭酒大人,此事學生犯錯在先,還請責罰。”臨走前,雲鴻說道。

司空浩然笑了笑,這件事的處理上,雲鴻的確有衝動之處,理應責罰。不過司空浩然本有就此歇過的意思,奈何雲鴻再三提議,這便道:“去儒林麵壁三日,不得進食。”

雲鴻暗自一笑,領了命令。

主簿即刻開了一份字據給雲鴻,後山儒林乃是國子監的禁地,常人不允許隨意進出,隻有持有字據的學生,才能進去麵壁思過。雲鴻收了字據,與眾人辭別,離開了這裏。

走的時候,孫武特意追上來,說道:“雲鴻,祭酒無心罰你,你為何要自找苦吃?儒林那地方,毒蟲密布,鬼氣森森,你這小身板,進去三日,還不準進食,可有得你受!你要是後悔,我現在去給你說說情,或許祭酒大人念你是初犯,能網開一麵,免去這懲罰。”

“監承大人不必擔心,君子坦****,此事我有錯在先,理應接受懲罰。”

雲鴻再次強調這點,顯得格外灑脫,正好掩飾了自己去儒林,尋找正氣爐的真相。

孫武無奈,隻好點了點頭,向雲鴻投去讚許的目光。如今世態炎涼,像雲鴻這樣剛正不阿的學生,極為少見,不由道:“好樣的,日後若遇到什麽麻煩事,盡管來找我!”

兩人寒暄一陣,雲鴻便與之分道揚鑣。

回到太學院的學堂時,恰好是午時三刻,趕上學堂放學。雲鴻一眼就看到滿臉鐵青的南宮楓,看樣子他為了買下那把牛角弓,花了不少銀子,雲鴻冷笑一聲,懶得理他。

見靜萱正在那裏收拾書本,這便走上去。

將他要在儒林麵壁的事情簡單交代了一下,這便道:“萱,今明兩日,你就不用回侯府了。楊韻那廝對你有所覬覦,我放心不下,這兩天,你就去長安街我母親那裏住。”

“行,公子保重。”靜萱收拾完東西便走了。

此刻方才日中,豔陽如豆,天氣出了奇的好。見時日尚早,雲鴻先去客棧吃了頓飯,畢竟要在儒林中呆三天,三日不進食,憑借現在的功力,實在有些難熬。大吃大喝一頓後,將腹中的食物,通過《君子浩然行氣錄》全全轉化為精力,方才朝儒林的方向走去。

依前世取得正氣爐的經驗,國子監的儒林,其實是一個天然的幻陣。

儒林依山而建,是曆代大儒死後沉睡的地方。

不過,那地方說的好聽叫做儒林,說的不好聽,就是俗話稱的亂葬崗。

沿著遍植青竹的小道,一路前行,這些竹子有粗有細,有短有長,大者粗過手腕,小者細如手指。隨著地勢越來越低,仿佛身臨幽穀,竹林縱橫交錯,將藍天都遮了起來。四麵愈加陰暗,竹子的種類,也從青竹變成了觀音竹,再從觀音竹,變為了色澤暗淡的紫竹。

雲鴻細細觀察著四周竹林的變化,不過多時,一塊門牌映入眼簾。

這刻著“儒林”二字的門牌極其雄偉,高約四五丈,左右共三層,青石所砌,黑瓦堆成。殘缺的騰龍雕飾,雜亂的枯花敗草,這些陳跡,無疑都顯示出了這儒林滄桑的曆史。

見兩個看守儒林的童子,倚在牆上打瞌睡,雲鴻走上前去。

將主簿給予的字據與兩個童子過目後,便孤身進了儒林。

一路前行,天光愈加幽暗,這儒林本是上古大儒死後的埋葬之地,陰氣十足。建在國子監的身後,也是為了借國子監中充盈的浩然正氣,鎮壓鬼氣。此刻,雖是正午,但走在這儒林中,卻渾如傍晚。一陣幽風吹過,竟在耳邊響起一道鬼哭狼嚎的哀怨之聲。

兩旁山壁上,開滿了一種淡藍色的小花,走在路上,花香四溢,淡淡的香味不斷擾亂著行人的思緒,讓人迷失其中。雲鴻博聞強記,一眼就認出這是傳說中的幽蘭花。書中記載:幽蘭來自鬼界,與彼岸花、曼陀羅華合稱為“幽冥三味”。此花生有異香,能夠迷失人的心誌,使人活在幻想之中。雲鴻也感到精神有些萎靡,渾身一震,浩然正氣迸發而出。

浩然正氣秉天地之正,本是這些邪魔妖道的克星。

果然,正氣一出,花香漸散。雲鴻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不敢有絲毫分心,腳下繼續朝儒林深處走去。山壁上不斷有光亮發出,霧蒙蒙的,給這儒林籠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

便在這時,陰風一轉,眼前出現了一塊寬闊的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