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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燒了紙人,我就再沒夢見過那紅衣女子,日日太平,夜夜無夢,就是可能這些日子經曆的怪事多了,神經變得敏感起來,有時一個人在屋子,總覺得屋子裏有些其他什麽東西,瘮得慌。
我住的是單位的宿舍,一棟老式的三層板樓,衛生間公用,燈泡總壞,換了幾次後就再也沒人去管,大家晚上去洗漱或上廁所都是自備電筒,我嫌麻煩,所以總是摸黑,不過去大便時我會帶,因為個別王八蛋不知是天生肛門偏斜還是後天愛扭屁股,一泡屎總是拉不進坑,不是在踏腳左邊,就是在踏腳右邊。
有天晚上我在衛生間裏刷牙,突然覺得背後有東西盯著我看,盯得我渾身麻麻痹,想回頭瞧瞧吧,又想起黃師傅說過的禁忌:如果晚上覺得有人在背後看你,千萬不可貿然回頭,否則魂魄易散。想起這個,我隻好硬著頭皮忍住不回頭,趕緊漱幹淨嘴,繃著身子趕緊往外走。在出衛生間的時候實在忍不住,側著身回瞥了一眼,一雙藍幽幽的眼睛在黑暗處宛如鬼火。哎呀媽欸,嚇得我拔腿往房間跑,才跑出兩步,聽到身後傳來喵的一聲,乖乖隆地隆,原來是隻阿貓。
這天猴子有點蔫,兩眼無神哈欠連天,問他怎麽回事,說是晚上做噩夢了。我笑問他是不是也被女鬼纏上了。猴子掛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說哪有我這麽狗屎運,他做的那夢,恐怖得要命。
猴子說,他夢見去到一個古老的劇院看戲,裏麵到處是棺材,大家都坐在棺材上,說這就是看戲的位置,於是他也找了個棺材坐上去,演出開始了,響起的音樂就像鄉下送葬時吹的嗩呐聲,幾個穿著花花綠綠古裝的演員在台上亂舞,突然一個人從舞台上飄了下來,直奔猴子,猴子發現那人臉上毫無生氣,左右臉頰塗抹著厚重的胭脂,定睛一看,原來是個紙人,猴子嚇壞了,不知從哪拾起塊磚頭,狠狠地向紙人頭上砸去,這時紙人突然像變成了活人,翻著白眼滾了下去,猴子又想衝過去補上幾腳,那人的眼珠子突然滾落出來,像活的一樣,陰慘慘地盯著他,猴子怕極了,想呼救,卻發現之前坐在棺材上看戲的那些人都已不知所蹤,偌大的劇院裏,除了數不清的棺材外,就隻有他一個,催命的嗩呐還在響,舞台上那些詭異的演員依然在翩然舞蹈。猴子想跑,那些棺材卻一下活動起來,堵住了他的去路。
說到這,猴子心有餘悸地咽了口唾沫,我聽得毛骨悚然,問他:“然後呢?”
“然後我就醒了,被嚇醒的,醒來後看看表才淩晨兩點多,然後就不敢睡了,一閉眼就全是這些花花綠綠的紙人。”
我摸摸猴子的前額,確定他沒發燒,我說:“這夢的確夠邪的。”
猴子有點擔心,說:“是不是那天晚上被鬼壓了,它陰魂不散還跟著我?”
我說應該不會,可能因為這些日子怪事太多了,我也老疑神疑鬼的,要不晚上睡覺你也係根紅繩枕把剪刀什麽的。猴子說嗯,是得這樣。之後他又說,要不咱們去找大嘴,看看什麽時候有時間,去永紫山,燒點香拜拜神什麽的。
永紫山是距我們鎮五十多公裏外的一座山,山上有座香火頗盛的廟,聽說很靈驗,方圓百裏內的居民都愛去那裏燒香拜神。
這天早上我們出發時還豔陽高照,過了會天就陰沉了下來,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大嘴開著車看了下天色,猶豫著說:“這會不會下雨啊,回頭還得爬山,要不今天不去了吧?”
猴子一聽大嘴想打道回府,趕緊反對:“走都走這麽遠了,還回去做什麽?我看一時也下不了雨,天氣預報說後天才有雨哇。”
大嘴罵道:“操,天氣預報什麽時候準過。”
猴子笑:“現在的天氣預報比以前高級,準多了。”
大嘴問我:“你覺得哩?”我說既來之則安之,來都來了,下雨再說。大嘴說那行,反正我無所謂。
我們三人之前都沒來過永紫山,大嘴稀裏糊塗開了半天,都沒看到入山的小道,這時看見路旁田間有個農婦在幹活,趕緊停下車問路,一問才知道,原來我們已經跑過入口十多公裏了。
折騰了半天,臨近正午時我們終於找到了上永紫山的入口。路旁有兩座茅屋,其中一間裏麵坐著個老頭正在抽煙,我們把車停在茅屋旁,給老頭五塊錢,讓他幫忙看車。老頭告訴我們上山的路,說要我們下午五點前一定要下來,不然他就回家了。
剛才還陰沉沉的天空此時又明朗了些,陽光雖然暗淡,但至少不會下雨,我們沿著小路穿過一個小村子,一條蜿蜒陡峭的山路出現在我們眼前。
“我操,這麽陡哇!”猴子嚷道。
“再陡也得上,兄弟們出發!”我一揮手,三個人撅著屁股開始向山頂爬去。自打參加工作後,我們幾個就荒廢了鍛煉,這才沒爬出多遠,就都氣喘噓噓起來,到後來大嘴幹脆一屁股坐到地上,擺著手說:“不行了不行了,歇一會再走。”我和猴子也找了塊地方坐下,三人點起煙,歇了會後猴子站起來,說:“走吧,還不知道有多遠。”
“好,走!”我看大嘴還沒起來的意思,拉了把他,大嘴不情願地站起來,跟在我後麵,繼續前進。
拐過一個彎口,我們看見山路兩旁的草地上插了許多未點燃的黃香,也不知寓意如何,猴子抽起一支,看了看說:“這裏插這麽多香做什麽,我估計是快到了吧?”
我從猴子手上拿過香,把玩了會,遞還給他,說:“應該快到了,再加把勁。”走了幾步,我發現大嘴沒跟上,扭頭一看,大嘴正站在原地扶著腰大口喘氣。
“大嘴,走啊,快到了!”
大嘴臉漲得通紅,滿頭大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你,你們,先走,我歇會,馬上就來。”
“那你快點!”
我和猴子向上走了一會,不見大嘴跟上,就轉身叫他,大嘴應道:“來了,來了。”我和猴子就繼續向前走,走了幾步,我又回頭去看大嘴,還是不見他跟上,於是我又叫他,“來了,來了。”還是隻見其聲不見其人。我覺得有些奇怪,對猴子說:“怎麽總不見他上來,我們等會吧。”猴子不知哪來的勁,馬不停蹄,頭也不回地說:“就快到了,他就在後麵,我們先上去。”我隻好追上幾步,跟著他向上爬。爬過一條筆直的陡坡,猴子終於停了下來,喘著氣說:“在這等等他吧。”我向下望去,然而根本不見大嘴的蹤影。
“大嘴!大嘴!快點喲!”猴子衝著下方大嚷了幾聲,奇怪的是大嘴這回連話也不回了,我和猴子又叫了幾聲,依舊不見回應,這時我們覺得有些不大對勁,趕緊回頭去找大嘴。
往回走了一段,我終於看見了大嘴,他居然還呆在插香的那個位置,這小子像是找什麽東西似的,低著頭在原地亂轉。
“大嘴,你他媽在搞什麽?”猴子叫道,大嘴像是沒聽到,依舊自顧自地原地打轉。
“喂,大嘴!”我和猴子同時大叫起來,邪乎的是大嘴居然還是充耳不聞,低著頭在那邊轉個不停。見鬼了,我和猴子趕緊跑過去,一把抓住他,問:“大嘴,你搞什麽名堂?”
這時大嘴像沒睡醒一樣,兩眼惺忪,模模糊糊地應道:“嗯,啊。”
“不會是鬼上身了吧?”猴子緊張地看著我。我想起王師傅那回對付我的法子,揚起手掌啪啪給大嘴來了兩下。這家夥臉皮真厚,我的手火辣辣的痛。這時大嘴猛地跳起來:“啊!”
“大嘴?”我和猴子試探著叫他。
大嘴瞪著我們,氣急敗壞地叫了起來:“我說你們跑哪去了,我一直追都追不上你們,哎喲,我的臉怎麽這麽痛?”
猴子看看我,說:“清醒了。”
我說:“你小子剛才中邪了你不知道嗎?”
大嘴摸著臉說:“操,我清醒得很,剛才我歇了會就去追你們,追出老遠都看不到你們,還以為你們掉山下去了,害得我一直在找,沒想到你們一下子就竄出來了,真他媽奇怪,我的臉怎麽這麽痛?”
我和猴子聽得麵麵相覷,一時竟被大嘴弄迷糊了,也不知他中邪還是我和猴子著了鬼道。這時大嘴突然看了看路旁插著黃香,又叫了起來:“咦,奇了怪了,怎麽又回這裏來了?”
我說:“你小子就一直沒離開這裏,我們看見你的時候,你一直在這裏原地打轉。”
大嘴一張大嘴張得可以塞下一個巨無霸,說:“不是吧?”
“怎麽不是。”猴子搶過來說,然後飛快地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
大嘴指指自己,問:“你們剛才說還叫了我兩次,我還答應了?”我和猴子說沒錯。
“可我根本沒聽到你們叫我,倒是我不停在叫你們,可就是不見你們答應。”大嘴暈得就快連自己都不認識了。
猴子聽完大嘴的話,緊張得拉了拉我,說:“那剛才答應我們的是誰?”
我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大嘴,隨口蹦出兩個字:“是鬼!”
“鬼啊!”大嘴突然大叫了起來,嚇得我頭皮發麻,三個人頓時像炸了鍋,沒了命地往回跑。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這回我深有體會,後來在車上統計,在倉皇下山的途中,我共計滑倒五次,側翻兩次,猴子滑倒四次,側翻三次,大嘴最慘,滑倒八次,側翻五次,最不可思議的是他那碩壯的身體居然還做出了高難度的前滾翻三百六十度一次,虧得這小子皮糙肉厚,摔得這麽高難度居然隻是擦破了點皮。
一口氣跑到山腳,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的狼狽樣讓我們捧腹大笑,笑了會,我一腳踢到大嘴屁股上,罵道:“操,你小子剛才鬼叫什麽,嚇死我了。”
“我也是情不自禁,你沒看見,中邪的是我,摔得最慘的人也是我。”大嘴還覺得冤枉。
回到茅屋,老頭看見我們這幅模樣,驚訝地問:“你們這麽這麽快就回來了?上山摔跤了啊?”
我們搬了條板凳坐下,問老頭要了口水喝,把剛才在山上發生的怪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老頭。老頭張著嘴巴聽我們七嘴八舌了老半天,完了終於弄明白了是怎麽回事,拍著大腿說:“你們幾個小孩子呀,怎麽可以隨便去拔插在路邊上的香哩?”
猴子問:“那些香是做什麽的啊?”
老頭說:“這些香是敬給過路神的,你們胡亂去拔,不整你們才怪。”
大嘴指指我和猴子,瞪著眼睛說:“拔香的是他們兩個,我又沒拔,為什麽整我不整他們啊?”
我趕緊修正他的話:“不不不,不是我拔的,是猴子拔的,我隻是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