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毛遂自薦上

眾人分兩廂坐下,童貫突然對著靠近門口那邊招了招手:“均成,往前麵坐些,你這趟去燕京功勞不小呀!”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都往童貫手指的方向那邊聚集過去,卻是一個體型高大的漢子,眼生的很。年紀約莫三十左右,看身上的服色不過是個六七品的武官,雖說按照他的年紀來說已經算是快的了,但在這經撫房裏就算不得什麽了,更不要說讓童貫親自開口打招呼。正疑惑間,隻見那漢子向童貫躬身為禮:“那都是末將的本分,當不得宣帥謬讚!”

“來,來坐下!”童貫笑嘻嘻的指著右側的一張椅子:“均成莫要過謙了,若無你從燕京冒死傳回的消息,某家隻怕還中了蔡元長的圈套,壞了征遼的大計,這還不算大功,什麽算大功。你放心,我童某人一定不會忘記你這功勞情分的!”

如果說剛才眾人還隻是驚訝的話,這時已經是羨慕嫉妒恨了。眾人都清楚,自從最近一次蔡京罷相之後,童貫便和當今的執政王將臣一文一武聯合起來,借著主持聯金伐遼的機會,將朝廷大權牢牢把握在手中。對於這個權力聯盟,蔡京自然是深惡痛絕,一門心思要毀之而後快。但北宋的文官政治有自己的規則,說白了就是“路線鬥爭”,既然童貫與王黼上台後的中心工作是聯金伐遼,那麽蔡京要想上台就要把這個“中心工作”批倒批臭。這種高層權力鬥爭絕對是你死我活的,而此人能夠在這種政治鬥爭中立下功勞。可比什麽戰功在童貫心裏強一萬倍了

“多謝宣帥抬愛!”聽到童貫這番話,周平心中不由得苦笑起來。顯然童貫已經看中了自己,他說這話的意思是在向眾人宣布——“這是咱家的人”,即可籠絡自己,也斷了自己的後路,隻有死死抱住童貫的大腿。否則要是蔡京一派的人重新上台,自己絕對是死路一條。

“列位!”看到周平已經坐下,童貫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某家今日在禁中時,官家已經下定了伐遼的決心。王太宰也已經拍了胸脯,從全國各州郡一共征收伐燕錢六千五百萬貫,軍費的事情不用擔心!”

聽到童貫這番話,眾人的眼神一亮,依照北宋的軍製,打仗說白了就是打錢,軍餉、醬菜錢、冬夏兩季的衣賜就不必說了。就連弓箭手上陣射一箭都要現錢丟到腳下,這樣的軍隊有錢沒錢戰鬥力可是天上地下。有這麽大一筆錢撐腰,就算一級級官吏分潤了,剩下來的也足夠了,至於自己也能從中間分一杯羹那更是不用說了,一想到這裏。堂上眾人的心思都熱乎了起來。

“本朝兵勢之盛,遠邁漢唐,此番伐遼定然能馬到成功,宣帥也能名垂青史!”

一個反應快的立刻跳了出來,大放諛辭。旁人也不甘落後,紛紛跟上。讓童貫聽得心花怒放,捋著頷下不多的十幾根胡須笑的眼睛都快沒有了。

“宣帥!”在眾人中王稟還是穩重些,他小心的提醒道:“此番那耶律淳也派了使臣過來商議內附之事,出兵之事會不會有變故呀?”

“哦!那不過是耶律淳的緩兵之計罷了!”童貫笑了起來:“他派了個使臣過來便說要內附,可一沒有州郡圖籍、二沒有府庫表冊,哪個信他,官家剛剛在禁中已經說了,讓咱家一心用兵,朝中絕無掣肘之處!”

“敢問宣帥一句,這出兵將帥安排到底如何?”王稟在眾人中官位最高,也最得童貫信重,便將眾人最關心的問題提了出來。

童貫聽了哈哈一笑:“也罷,反正最多過幾天朝廷便要宣布出來。主帥之任自然是咱家、河北河東兩路宣撫副使是蔡攸、都統製乃是老種,前軍統製乃是楊可世!”

眾人聽了,紛紛低頭思忖。古往今來,一個組織的領導手中的權力無非兩項:財權和人事權,要了解領導的執政思路,最好的途徑就是人事安排。以童貫的資曆、地位,擔任河北河東兩路宣撫使,伐遼戰事的總指揮,這是眾人意料之中的事情;而蔡攸一路當到宣和殿大學士,入政事堂,但他沒有外放州郡當親民官,幾乎沒有任何方麵的軍政經驗,天子選這個人來當童貫的副手隻可能是用來跟著沾光,當然這對童貫也是好事,免得來個不對頭的牽製自己。而用老種種師道來擔任都統製即前敵總指揮,一來是因為種師道無論從名望資曆還是具體指揮能力在西軍中都是翹楚;二來此人並非童貫一派的,雖然趙佶對童貫十分寵信,但按照北宋大小相製的祖宗法度,大軍出征絕不會讓從上到下都是一條路線的人,這也是題中應有之意。而楊可世是西軍中有名的萬人敵,兄弟兩人都是有名的健將,也是童貫一手提拔起來的,來當先鋒也是正常。

眾人正盤算著自己如何才能夠在征遼大軍中爭取到一個有甜頭的位置,突然聽到童貫的聲音:“均成,你這次從燕京回來,功勞不小,某家勝捷軍右廂中還缺個都指揮使,你是否有意?”

如果說剛才眾人對周平還是羨慕嫉妒恨,這個時候不少人的目光已經帶著幾分討好了。須知勝捷軍乃是童貫的親軍,共有數萬人,按照北宋的軍製,勝捷軍分為左右廂,廂下麵就是軍指揮使了,可以領兵兩千五百人,這一仗打下來外放出去就是一個鈴轄、統製也不稀奇。也不知道這廝哪裏順遂了童貫的意,竟然升的如此之快。

“末將多謝童相抬愛!”周平趕忙起身行禮,他此時的心情頗為矛盾,這童貫在青史上名聲可以說是臭不可聞,而且也的確私心頗重,但對自己卻的確是有提拔之恩,以自己這個出身,若不是得了他的賞識,隻怕一輩子也就是個在縣裏麵抓賊的縣尉而已。如果按照知恩圖報的傳統道德,周平應該做的就是有恩報恩,盡心竭力的當童貫的門下走狗,但作為一個穿越者,周平更知道在接下來的伐遼戰事和靖康風雲中,由於童貫的錯誤,給整個國家帶來了極其嚴重的後果。

“如果我能夠拿下燕京,也許後麵的那些事情就不會發生了吧!”周平暗想道,他咬了咬牙,對上首的童貫大聲道:“宣帥,末將還有一個請求!”

“哦?”童貫顯然有點意外,不過他此時的心情還不錯,笑道:“均成請講。”

“下官想要先去應州一趟,再來勝捷軍中任職!”說到這裏,周平將羅舍兒在應州落腳,自己千方百計派人運了鹽和兵甲過去整個事情來龍去脈詳細講述了一遍後,沉聲道:“下官以為與讓在下在勝捷軍中當個都指揮使,不如去應州對朝廷更為有用。”

周平這番話說完後,房中一時間靜了下來,眾人都沒有出聲,靜靜的等著童貫的裁決,不過他們投向周平的目光已經有些不少變化,如果說在此之前他們還抱著羨慕嫉妒恨或者意圖討好等功利的態度,而此時目光中已經多了不少欽佩。顯然,在勝捷軍中當個都指揮使是非常安全而又有好處的差事,在未來的伐遼戰事中,統帥的衛隊是不需要進行艱苦的戰鬥的;而在給朝廷的報功名單上,童貫也絕不會忘記自己心腹的名字;但在遠在敵後的應州就是兩碼事了,契丹人、奚人、金兵、馬賊或者幹脆當地的土團,隨便一支流矢都可能要了你的命,朝廷的封賞再豐厚,對於一個死人來說都是沒有意義的。

“宣帥!”說話的是童貫的愛將王稟,他打破了沉寂:“末將以為不應該讓周將軍去,那邊既然有了主持的人,何必再多派一人去冒險?再說應州那邊不遠處就是金兵!”王稟說到這裏就停住了,但屋中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金兵已經兵鋒直抵應州,按照雙方協議的進兵路線,沒有必要派人去那邊,反正隻要打下燕京,應州那邊自然也會不攻自下。

“宣帥!”周平趕忙反駁道:“正是因為金兵兵鋒已至應州,大宋才應該在那邊埋下一顆暗子呀!”

童貫聽了,身子不由得一顫,作為北宋的最高軍事指揮官,他自然要比經撫房裏的其他人更能夠理解周平這句話的含義。同盟協議是一回事,但是紙上的協議落到實處又是另外一回事。金兵現在沒有南下,可能是因為他們遵守協議,但更有可能是因為他們現在還在對付遼國在雲中、塞外的殘餘勢力,無力南下。如果大宋能夠在扼守著雲中通往幽州大地的要道的應州布上一個暗子,毫無疑問在即將到來的下一輪角逐中將會占據一個非常有利的位置。這個周平能夠看到這一點,並且主動去做,果然是一個難得的人才,但現在的問題是:將這樣一個人才,尤其是還是自己囊中的人才丟到這樣一個危險的環境中去,是否合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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