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嶽飛熟練地用木耒合著泥,為了節約衣衫,他的上半身**著,露出結實的肌肉來,背上還有一處淺淺的傷疤,那是兩年多前替官府緝拿強盜時留下的痕跡。

“咣當!”

兩隻泥桶被丟在嶽飛的腳旁,撿起一片塵土,嶽飛微微側過臉,讓過塵土,將和好的泥土裝入泥桶裏。

“嶽大哥!”摔桶的漢子約莫隻有二十出頭,但體型已經非常魁梧了,厚實的肩膀,寬闊的胸膛,橡樹般粗壯的大腿,在他黑黢黢的臉上布滿了麻子,濃密的頭發隨便編了個髻,其餘的披散在肩膀上,和連鬢的胡須連成了一片,如同食肉動物的雙眼有時候卻露出一種天真的神色,仿佛洞穴裏的幼獅。

“咱們應募來當“敢戰士”是為了殺韃子的,可不是來挖泥巴的。像這樣早也挖土,晚也和泥,還不如在家裏的地裏挖!”

“牛皋,咱們既然從軍吃糧,就得聽將主差遣,挖土也好,殺敵也罷,不是都一樣?”嶽飛慢條斯理的將泥桶裝滿,推到那漢子麵前,笑道:“再說要打仗,先修倉,這也是理所當然,我看這劉府君深謀遠慮,是個賢臣呀!”

“鳥府君,鳥賢臣!”那牛皋是個火爆脾氣,一腳將泥桶踢飛出去,罵道:“憑俺這一身力氣,哪裏不能聚一幫弟兄,打家劫舍,每日裏好酒好肉痛快的很,遠勝過在這裏挖泥巴!”

嶽飛聽到這裏。臉色微變,正要嗬斥同伴幾句。身後卻聽到有人罵道:“這個泥桶是哪個賊廝鳥亂扔過來的,弄髒了你家爺爺衣衫看老爺不扒了賊漢的皮!”

嶽飛還來不及轉身看是怎麽回事,身後的牛皋已經衝了過去,一邊擼起袖子,一邊大罵道:“便是你家爺爺,弄髒了衣服算什麽,老爺我還要連你皮一起扒下來做鞋底呢!”

牛皋這一鬧,正在修補圍牆的兵卒趕忙圍了過來。被弄髒衣服的漢子看他氣勢洶洶的衝了上來。不由得有些驚慌,趕忙跳下馬來,立足未穩便看到牛皋伸出那黑鐵般的胳膊要來揪他,趕忙後退半步,順勢反臂格擋。卻不想兩支胳膊一碰,便覺得對手仿佛大柱一般,力道被反激過來。心知不好,還沒等他喊出身來已經被對麵的黑大漢一把揪住胳膊,猛地一拉順勢一提,舉過了頭頂,轉了兩圈便頭上腳下的朝地上摜去,一旁的嶽飛阻攔不及。眼看便要摔個桃花盛開滿地紅。

說時遲那時快,旁邊竄過來一個人影,如同靈貓一般,將摔下來那漢子接住一滾一順,便放到一旁。那漢子被這一摔一接。早就嚇得說不出話來。接人那漢子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走到牛皋身前,冷笑道:“這位兄弟好重的手腳,在下河南李寶,也想與你過上兩招,不知可否賜教!”

這時嶽飛已經衝了過來,隻見對麵的是個身材敦實的漢子,形貌平常,倒是一雙眼睛精光四射,亮的嚇人,黑色直綴上滿是塵土,也看不出貴賤高地。嶽飛正要開口勸解,那李寶伸臂一欄:“這位兄台不必多說了,今日俺是定要與你這朋友交交手的!”

那邊牛皋早已耐不住性子,將小褂子扯了下來,露出黑鐵一般的上半身,怒道:“交手便交手,哪個怕你不成,不把你摔了個稀巴爛,咱家就不姓牛!”

李寶冷笑了一聲,解下外袍丟給身後的同伴,此時四周已經圍上來四五十人,有圍觀的閑漢、也有李寶的同伴、還有正在幹活的兵士,將兩人圍的滿滿當當,倒把嶽飛擠到一邊去了,讓其想要進去開解也不成了。

這牛皋本是汝南人,因為性格暴躁在家鄉打傷了人,吃了官司不得已跑路來了相州,與嶽飛結識一同應募當了敢戰士,卻不想被上司派來修補糧倉。以他那暴躁的性格如何忍耐的住,便借機發作起來,卻不想遇上了李寶。那牛皋雖然性格暴躁,但在老家便是遊俠性子,平日裏三日一小打,五日一大打,也不是什麽等閑人物,雖然沒有專門拜過師傅習武,但若論廝打的經驗,恐怕場中還沒有幾個比得過他的。他已經看到剛才李寶救人時的身手,知道是個厲害人物,並沒有馬上出手,反而仔細觀察起對方起來,李寶也不主動出擊,兩人竟然對峙起來。

“黑大個,你莫不是怕了吧!”

“是呀,膽小回家抱著婆娘就是,何必與人放對!”

圍觀的閑漢卻看得不耐,大聲起哄起來。牛皋耐不住閑漢的挑撥,大吼一聲,張開雙臂便要去抱李寶,李寶卻是不動,眼看牛皋就要拿住卻隻見他身形一矮,竟然從對方的腋下鑽了出去,順勢腳下使了個絆子,在對方後心猛推了一把,便隻看到諾大一條漢子橫摔了出去。

“好俊的身手!”

圍觀的閑漢哪裏見過這般角色,頓時一個滿堂彩喊了出來。彩聲還沒落地,便聽到一聲大吼,牛皋又從人群中撲了出來,速度竟然又快了三分。李寶躲閃不及,一個閃身便搶入對方懷中,一個肘心錘便打在牛皋心窩,牛皋吃痛卻一把將李寶抱住,發力便要將對方勒死,李寶一腳揣在牛皋的膝蓋內側,乘著對方身形不穩從懷中鑽了出來,卻被牛皋扭住一隻胳膊扭打起來。兩人正僵持間,旁邊卻伸出一雙手來,抓住兩人的肘彎拉了開來。牛皋已經打發了性子,大吼一聲還要撲上去,那手竟然如鐵鑄的一般,掙脫不得,回頭看卻是嶽飛。

“嶽大哥,快放手,讓我再與那廝廝打!”

“閉嘴!”嶽飛一聲怒喝,竟然將牛皋吼得愣住了,他轉過身,一把抓住牛皋的發髻一同向朝李寶下拜道:“這位上官,小人這兄弟為人魯莽得很,還請上官見諒則個!”

“哦!”李寶甩了甩自己的右臂,才發現腰間的官牌露出來了,想必對方是看到這個才發現了自己的身份,他被嶽飛剛才抓住的地方還有些發麻,眼前這個兩隻眼睛不一般大小的漢子倒是不可小視,臂力倒是還勝過那黑大個幾分的樣子。李寶正想著該如何處置這兩個有眼不識泰山的小兵,卻聽到身後有人大聲道:“這不是嶽兄弟嗎?你怎的來了真定府,將主還專門派了四弟去你老家找你呢!”

李寶回頭一看,說話的卻是薛良武,隻見他搶上前來,一把將那那大小眼漢子從地上扯了起來,笑道:“將主要是知道嶽兄弟就在真定府,還不知該多高興呢!來,來,快隨我去驛館那邊!”

“將主?四弟?”嶽飛被薛良武弄得稀裏糊塗,眼前這個漢子倒是有些臉熟,隻是一時間想不起來是誰,正疑惑間聽到身後牛皋大聲喊道:“賊廝鳥,你們要把俺嶽大哥騙到哪裏去?仗著人多欺負人,俺牛皋可不答應!”

“這位官爺且住!”嶽飛站住了,向薛良武拱手道:“小人是湯陰嶽飛,卻不知您說的將主、四弟是何人,莫不是認錯人了!”

“錯不了!”薛良武笑道:“某家是安陽薛家老三薛良武,你不記得了?我家將主便是周平周均成,他已經做到了勝捷軍右廂第二軍都指揮使了,剛剛派了我四弟去你老家尋你,卻想不到在這裏碰到了,當真是巧的很!”

嶽飛聽到這裏,才漸漸明白了過來,不由得喜出望外:“周兄也在真定府?那是定然要見的!”話剛出口,嶽飛便回過神來,剛忙紅著臉致歉道:“小人方才忘了避周太尉名諱,還望二位見諒!”

“莫要多言,快隨我去便是!”薛良武笑道:“老四跑了那麽遠的路,卻讓我在路邊找到了嶽兄弟,這就叫運氣!”

驛館。

周平正坐在書案前,不知道寫畫著什麽。如果一個現代建築專業的大學生可以看到他書案旁的一疊圖檔,將會發現那是城樓的建築結構圖。這正是他兩年多前在幽州勘察的結果,眼下他正在將其整理重繪,為這次的計劃做準備。

“稟告將主,薛都頭回來了,還帶了一個人說要見您!”

“哦!讓他進來吧!”周平伸了個懶腰,收拾了一下書案上的圖檔。卻看到薛良武從外間進來,身後跟著一個衣衫襤褸的青年漢子,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便聽到薛良武大聲笑道:“將主,你看我帶誰來見你了?”

周平抬頭一看,隻見那漢子曬得滿臉黝黑,一雙眼睛一大一小,心中一動,趕忙站起身來,笑道:“這不是嶽兄弟嗎?你怎的在真定府?”

“倒是說來話長!”嶽飛歎了口氣,低聲講述了起來,原來韓肖胄離開安陽後,嶽飛本來在韓府當差,卻不知哪裏得罪了韓府的管家,被找了個借口趕了出來。沒奈何隻得和母親回到老家湯陰與人佃田為生,不久後便娶妻生子。因為家用不足,不久前便應募了“敢戰士”。

PS:總算好點了,感冒好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