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番外明日香(2)

酒會一結束,他黑著臉回到家中,卻發現小紅不但取走了所有的行李,保險箱裏也空了——他平時總給她放些零花錢。因為愧疚,他今天早上特地在保險箱裏放了十萬元現金,她給他留了一張紙:別找我,我不相信你,我要生下富貴。

俞長安霎時手腳冰涼,感覺全世界都瘋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衝到許星美家裏,還好許星美沒有睡,披著一頭柔軟的長發,穿著睡袍給他開了門,板著俊臉說道:“深更半夜的,你發什麽神經?”

有個漂亮女人穿著極薄的真絲睡衣,從浴室一邊擦著頭發一邊走出來,“星美,這麽晚誰來了?”

那女人的真絲睡袍微濕,直把魔鬼身材暴露無遺,看到是俞長安,立時冷了臉,冷哼一聲,走進臥室。

這一哼,俞長安倒認出她來,原來這剛沐浴的性感女神竟是許星美的那個傲嬌助手,不覺也愣在當場

。想不到白天裏古板冷漠的眼鏡妹身材這般火辣。

有人不悅地咳了一聲。俞長安聽出許星美的不悅,便轉頭對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心想,一直以為這許星美是個GAY,原來性取向還相當正常。

他是孟穎的藍顏,孟穎對俞長安說過許星美曾經追求過她,但許星美卻說是孟穎先追求的他。俞長安到現在也沒弄清這兩人是誰先追的誰,反正最後這兩人處成了鐵哥們兒。這個許星美對誰都是冷冷淡淡的,隻有看見孟穎時笑靨如花,而俞長安也從許星美對他不冷不熱的態度中看出他對他的鄙夷。

可是,他已經習慣了這種態度,要知道,孟穎周圍的朋友都反對他們結婚,因為孟穎是一個留洋鍍金的海龜,家境殷實,而他隻是一個走出大山的土孩子。

他同孟穎相識是因為相親,那時的他是真心愛孟穎的。婚禮上許星美是司儀,雖然含笑幫著孟穎和他迎來送往,可是卻正眼也不瞧他和他家的親戚。

咦?他怎麽依稀記得那時是一家叫寶貝婚慶公司主持的,主持司儀是個小姑娘?也許當時有兩個司儀吧,畢竟是十年前的事了。

孟穎出事後,許星美是第一個陪著孟穎父母一起過來的朋友,也是唯一一個沒有對俞長安拳打腳踢或是高聲謾罵的。

可是孟穎手術剛做完那陣,有一次長安值夜,深夜無人時,許星美披著頭發潛入病房,癡癡地看著沉睡中的孟穎,佇立良久,半天才狠狠地罵了一句:“你個傻逼。”

然後流下了一長串眼淚,此後許星美對自己的眼神裏的鄙夷更深。俞長安忽然有了抬頭的勇氣。原來這個許星美喜歡吃窩邊草,而所謂的窩

邊草一般都不會長久,這跟他也沒什麽本質區別。“你來幹嗎?決定放棄財產啦?”許星美一屁股坐在對麵的真皮沙發裏,不無嘲諷道。出眾的五官隱在七星煙霧中。

他忽然想起當年蜜月旅行時,同孟穎坐在黃山巔上看雲霧繚繞中璀璨的星空,他陶醉在美麗的星空和美妙的愛情中,可是孟穎卻忽然對著星空眯眼道:“星美這廝,趕上好爹娘啊,取了個好名字。”

俞長安收回思緒,一腔話語給生生噎了回去,悶悶不樂道:“你怎麽就算準了我要放棄?”

許星美摁滅煙頭,用戴維杜夫的打火機又點了一支煙,淡笑道:“你媽早就巴望孟穎生個兒子給你們餘家傳宗接代,可是你和孟穎都忙於工作,那小紅不是她故意介紹給你的嗎?”

俞長安一下子臉紅了,“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你要罵就罵我吧,別扯上我媽。”

許星美也不辯駁,隻是輕哼一聲,“你到底來幹什麽的?”

俞長安正要開口,卻見沙發旁邊的櫃子上擺著一張照片,是許星美和孟穎的合照。許星美穿著休閑白T恤,一向清冷的俊臉上掛著一絲柔和的淡笑,他的左臂自然地勾著孟穎,坐在草地上,孟穎懷裏抱著一個麵色略顯蒼白的女孩子,女孩子臉上掛著笑容,小眼睛卻顯得有點憂傷。

照片落款寫著:“2010年,明顏顏十二歲生日。”

“這個女孩子是?”

許星美頭也不回,淡淡笑道:“這是我和孟穎共同助養的汶川孤兒,家裏七口人就剩她一個,那時她才十歲,叫顏顏

。”

“她姓明啊?”

“她跟阿穎原來的姓。”許星美一怔,微歪頭道:“你難道不知道,阿穎本姓明,是孟非老先生收養的孤兒?”

許星美看了俞長安幾眼,緩緩道:“她的親生父親是上海的大資本家,叫明修堂,母親辛柏青,是當時上海灘頗有名氣的評彈演員,在大世界的藝名叫辛如玉,他們在‘文革’時期受到迫害,辛如玉受不了,開煤氣自殺了,就在當年他們愚園路的老宅裏。那個年頭,在愚園那些小洋樓裏,每天都有大資本家被紅衛兵給抬著出來,所以也沒有人當回事。”

許星美吐出一個煙圈,繼續說道:“可是有一個紅衛兵是辛柏青的戲迷,很同情他們的遭遇,便私放了明修堂,走的時候阿穎大哭起來,明修堂隻好把阿穎托付給那個紅衛兵,也就是阿穎的養父,孟非叔。”

“為什麽她從來不跟我說呢?”俞長安忽然感到一絲難受。今天已經有兩個人告訴他關於他妻子的故事,可是結婚五年來,孟穎對他隻字未提。

許星美一笑,“孟非老先生一直對當年參與逼死辛如玉的事很內疚,也因為當紅衛兵的曆史差點被開除黨籍,即便是因為時代原因,被生父拋棄又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不會時時拿來說道。

“明修堂逃到香港後,依靠老本行鋼鐵生意發了跡,創立香港光輝財團,後來又從政,現在是藍營的骨幹,孟穎也不想讓明修堂對立陣營的人知道,不過昨天我聽明伯伯說要參加上海財富論壇,順道要來祭一祭孟叔,你到時候可以見見你的親親老泰山。”

俞長安一拍茶幾,冷冷道:“原來經常到家裏來的明伯伯就是明修堂,怪不得穎總是帶爸媽去香港,原來是去看親爹。”

“明修堂在香港早已續弦生子,她自然不會認祖歸宗。她也知道你一直很在意你們兩人懸殊的背景,自然更不敢對你說了。她對我說過,雖然你滿身缺點,可骨子裏你是個有自尊和講義氣的人,所以結婚後她沒有向明修堂和孟伯父要過一分錢,”許星美給俞長安遞來一支煙,俞長安木然地接過來,低頭看著那支細巧的煙,沒好意思對許星美說其實他隻抽中華的,卻聽許星美的聲音冷了下來,“她這個傻逼這輩子活著就在想怎麽哄你高興,維護你的形象,保護你的自尊,從來就沒明白你一直想著的卻是怎樣能在經濟地位上壓倒她,多賺些錢貼補你家裏的那些個窮親戚。除了怕她多花錢以外,你什麽時候去關心過她的心思呢?你媽老是怪孟穎肚子不爭氣,可惜她老人家不知道她的好兒子忙著賺錢包女人。”

“你住口,穎不是傻逼。”俞長安一下子站了起來,憤怒道:“你們為什麽一直在指責我呢?你們都說是我害了孟穎,我、我的確錯了。”俞長安艱澀道:“我是真心愛穎的,可是我們結婚頭一個月,我就明白了,我們不適合,我、我也努力過,可是、可是……反正現在說什麽也晚了,你們以為隻有穎被我毀了嗎?還有我,還有小紅,我們都被毀了……”

俞長安一下子流出了眼淚,哽咽地說著這幾年心靈的煎熬。他成宿成宿地睡不著覺,因為愧疚,他逼著小紅去流產,接連殺了自己三個孩子,而如今陳小紅已經帶著肚子裏的第四個孩子離開了他。

許星美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兩個人都沒有注意那個眼鏡妹也走了過來,披著濕發給許星美遞來一杯熱牛奶,靜靜地聽著。想是俞長安的絮叨引起了許星美的舊事,俊臉微微扭曲了起來,他快速地接過牛奶,一飲而盡。眼鏡妹也不由一臉動容,既冷且歎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許星美無奈道:“Cindy,別瞎摻和了,快去睡吧

。”眼鏡妹冷哼了一聲,橫了一眼許星美,便扭著腰肢走進臥室。許星美抽了幾張麵紙給俞長安。

俞長安擦幹了眼睛,擤了把鼻涕,“我要替穎收養顏顏,想見見這個孩子。”

“顏顏一直想過來看孟穎,不過最近她學業太緊張了,我不想讓她分心,就沒讓她過來,等過一陣子再說吧。”許星美垂下長長的睫毛,不帶任何感情地說著,吸了一口煙,再一次吐出來。

俞長安悵然地哦了一聲。兩個男人一陣沉默。這時,眼鏡妹又在裏麵高呼:“星美,你快來,我有事問你。”那聲音有了一絲媚氣。

俞長安便感到待不下去了,局促地站了起來,他向許星美說了聲再見,便慢慢向外走去。換鞋的時候他才醒悟過來,此行的目的一個也沒有解決。

“長安。”許星美對他喊了一聲。

俞長安回頭。許星美正站在玄關,遞來一隻黑絲絨盒。

俞長安打開盒子,裏麵靜靜躺著一對精美的烏鋼鑲鑽領扣,淡淡地雋刻著一朵木槿花。

“這是穎出事前托我到香港百年老字號專門為你定做的,可惜後來我沒有機會給你們倆了。”許星美歎了一口氣,沉重道:“她老跟我提起,你就喜歡木槿花,這是她親自為你設計的木槿花樣,以後戴著吧,做得還不錯。”

俞長安的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隻覺腳步萬分沉重。

等電梯時他好不容易止住了情緒,走進電梯時,許星美忽然光著腳追過來,擋住電梯的門,高深莫測地看了他一會兒,說道:“聽說最近有人在查你公司,來頭還不小,你自己悠著點,有什麽問題先來問我,千萬別亂來。”

俞長安愣了一下,點了一下頭,對許星美笑了一下,“謝謝你,星美。”

許星美還是好整以暇地笑了一下,“不用謝我,不是為了你。”電梯門決然地慢慢關上,隔斷了許星美的俊顏。俞長安垂下眼眸,心中暗歎,自然是為了孟穎嘍。

原紫函沒有騙他,就像她沒有做過整容一樣,不久以後,供應商不知道從哪裏得來消息,一窩蜂地來催款,全停止了供貨,工期更是遙遙無期。那些農民工和那個死傷家屬偏又不約而同地在他回家路上圍追堵截。

然後是稅務局開始來找豐盛的麻煩,俞長安一下子被生生罰了三百多萬元現金,動搖了豐盛的根基。

俞長安一時焦頭爛額,隻得一邊找小紅一邊安慰得知風聲的母親。楓商貿不久發來律師函,要求履行違約條款,也就是合同金額的百分之五百。

俞長安想要同原宗凱和原紫函商談,這回李部長更是囂張道:兩位老總正在西安參加亞歐國際論壇,想談就自個兒追到西安吧。

俞長安想同許星美商量一下。也許一切是天意,那幾天許星美忙得不可開交,正在代理一個國際訴訟,許星美讓俞長安不要輕舉妄動,他也正在聯係明修堂查這個中原集團,可是有人卻放風聲給他的母親和小紅,那些農民工便堵他老母親的房門,俞長安無奈,決定去西安看一下。

為了節省開支,連助手也沒有通知,隻戴上孟穎送給他的領扣,隻身前往西安。

剛下飛機,立刻有西楓集團的人來接他登上直升機,送往目的地

。那天正是大霧天氣,千年古都西安隱沒在迷霧中。

飛到西安城中,直升機在上空不停盤旋,似在等待降落指令。俞長安從直升機上俯視,卻見西安最高的五座摩天大樓呈梅花瓣狀,以五個不同的方向,巍峨地矗立在西安城鬧市中心,每座大樓的幕牆都裝有大型而火紅的梅花楓葉記號。

陪同人員不無驕傲地說道:“這梅花楓葉可是偶們原家老祖宗幾千年前傳下來的族徽,現在變成中原集團的LOGO了。”

最後直升機停在最高的一座大樓頂上。隻見那大樓的停機坪上亦裝飾著巨型的梅花楓葉LED記號,正是原氏企業標記。俞長安既驚且歎,想必這就是西楓商貿在中國的總部了。

當俞長安被引進寬闊而裝修考究的會議室時,原宗凱和原紫函正在親熱地交頭接耳,原紫函今天穿了一件低胸紫紅色超短裙小洋裝,原宗凱的左手隨意地放在她穿著網格襪的*上,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原紫函豐滿的胸部線條不停地起伏了幾下,然後低下頭笑了起來。俞長安離得近,正好看見原紫函的耳根紅了,像是他們在談什麽限製級的玩笑。

他還沒有開口,原紫函就坐到他身邊的會議桌上,大波浪的頭發垂在腰際,用一種所有男人聽了骨頭都會酥的聲音甜甜道:“餘總,你來了真好。”她微向前傾,立時波濤洶湧。她的大腿一挪,幾乎可以看到超短裙下麵紅色的蕾絲熱褲。

俞長安拚命咽了一口唾沫。

然後,原美人掏出一份文件,讓俞長安的綺思亂想消散得**然無存,一份安樂死同意書,還有一份合同違約金放棄聲明,另加一份中原集團以七千萬元價格購買豐盛集團的收購合同。原美人嬌柔一笑,“餘總,現在您的公司市值最多也就五百萬元,還不包括外債兩千萬元,這夠你開好幾家分店的資金了。”

一邊是可怕的毒藥,一邊是誘人的糖果,理智和貪欲究竟哪一個更強烈?

“為什麽是孟穎?”俞長安沉聲道。

原宗凱淡笑不語。

原紫函悲傷道:“因為我們的‘父親’體質非常特殊,隻有孟穎女士的基因可以相配。”

“你在等許星美吧,要麽就是想光輝集團能幫你吧。”原宗凱忽然發聲道。俞長安一下子呆住了。

“明修堂早就娶了香港的粵劇皇後,生了三子兩女,哪裏還會記得這個女兒?”原宗凱繼續說道,“這三個兒子,一個迷上了賭博,一個迷上了毒品;兩個女兒,一個因為婚姻失敗發了瘋,另一個對家族企業毫無興趣,是個派對女王,光輝集團現正麵臨中原集團的收購危機,綠營長官已經掌握了明修堂當年棄女的證據,而許星美現在應該非常非常頭疼明修堂避而不見他,因為明修堂已經答應我大哥,不再插手孟穎的事了。”

原紫函柔聲喚道:“長安,孟穎姐姐醒過來的幾率連百分之一都不到,現在連親生父親都不要她了,你又何苦執著呢。”

富家美女竟然叫他名字,以往俞長安會覺得榮幸和酥麻,但現在他隻覺得一陣哆嗦。

俞長安的心一下子感到寒冷了。也許孟穎不告訴他關於明修堂的事是有理由的,孟穎是一個洞明世事的人,她也許早已發現明修堂的為人,這個當年為了性命拋棄她的生父,如今再一次為了金錢而拋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