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孔雀東南飛(八)

我看著他,想起原青舞剛剛說的話,想起錦繡和他對我做的傷害,轉而又如利箭穿心,我冷冷地看向非白:“你是故意讓她協持我,她以為你的心上人成了她的協持,自然就放了下來戒心,以為你真心帶他去謝夫人的墓室吧。”

他在那裏有些張口結舌,滿眼都是氣惱,鳳目中閃著兩簇火苗,看得我不由後悔剛才說得這樣直白,雖說他做得是有些過份,可畢竟剛剛報了大仇,心裏一定是很難受的,即使這裏不算是她娘親的墓穴,然而也能勉強算個衣冠塚,現在他的心情肯定是喜怒摻半的,喜得是大仇得報,怒得是衣冠塚被毀,還有那些傷痛可怕的惡夢,若是激怒了他,他一掌將我打死了,還來個毀屍滅跡,那我還真得會像那原青舞說得那樣,十年二十年沒人發現哪。

我極度恐懼地看著他,汗水沒用地流滿全身,而他也是怒火滔天地看著我。

情塚裏靜得可怕,過了一會,他恢複了平靜,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隻是將我放了下來,沉默地拿出一顆紅的丹藥,遞到眼前,我大汗淋漓,難道是我知道得太多,他,他想殺人滅口,我恐懼地說道:“你,你想毒死我。”

原非白的手有些抖,俊臉冷到好像千年寒冰,他似乎在努力隱忍著怒氣,最終他深吸一口氣,也不說話,板著臉硬是把這顆紅的藥丸摁進我的嘴,還捂著我的嘴,不讓我吐出來,我嗆了半天,那顆藥丸終於下了肚,他才麵無表情的放了手,也不管我在那裏拚命呼吸,隻是替我拔去了我另一條腿上的銀釘。

他的手腳毫不憐惜玉,我自然是疼得呲牙裂嘴,我恨恨地想這小屁孩一定是想公報私仇,這是他常做的戲碼。

最後疼得實在忍不住,我拚命捶打著他,一邊又淚流滿麵,心酸地大哭起來:“原非白,你不是人,我哪裏對不起你了,你和錦繡兩個人要這樣騙我,都是因為你,我才變成半死不活的,你現在還要這樣折磨我,你太過份了,你不是人,不是人。”

原非白的表情忍無可忍,秘抓著我打鬧的雙手,冷冷道:“現在是你分明都快將我打成內傷了,哪裏是半死不活的?”

我一愣,唉,好像是啊,兩條腿好像沒那麽疼了,血也止了,人也比原來有精神了,那他剛剛喂我的果然是靈藥了?

我有些心虛地想收回我的手,可他然放,冰冷的語氣中已有著明顯的氣憤,說道:“我千幸萬苦地同你大哥潛入西安城來救你,連韓先生也沒知會一聲,你的心中卻隻想著我要毒你,害你,利用你。”

他抿著唇,如萬年寒冰地看了我幾眼,冷笑道:“你也別拿錦繡那檔子事來噎我,說來說去還不是我不及你心上的那個會裝傻嗎?”

我一怔,隻聽他生氣地說道:“若是他在這裏,真要是毒你害你,你也會找上千個上萬個理由來幫他開脫,然後甘之如飴吧。”

一時間,我忽然發現我從來沒有粹個角度來想過問題,我明知道非玨在軒轅淑環的事上也對我隱瞞了,可是我的確從來沒有怪過他。

為什麽?我無法回答我自己,我的心裏開始有了一絲慌亂,我不喜歡這種感覺,好像一個人猛然間發現他一直在追求的隻是一種虛無時,那種慌亂和無力感

再一想,木槿啊,木槿,你認識傻非玨已有七年之久,難道忘了在破敗的德馨居,他給你帶來多少歡樂?

當我早年饑餓地躲在河邊哭泣時,他也曾塞給我瞞著果爾仁拿出來的饢餅。

當他一次又一次迷路在西楓苑時,拉著我嘰嘰呱呱地扯東拉西時,我不也是毫不介意地告訴他我心裏如何思念我的胞,告訴他心心念念要撮合碧瑩和宋明磊,而他一般都是沒弄清楚誰是誰,愣愣地張口言,幾插話,最後都是跟不上我的節秦,直至我還在那裏慷慨激昂地賭咒發誓,一回頭才發現他早已沉沉睡去。

櫻林中的紅發少年,在妍紅雨中癡癡讀著我送給他的青玉案,他的音容笑貌猶在腦海浮顯,明明是我這幾日地獄惡夢般生活的支柱。

原非白,你怎可如此抵毀我和原非玨的愛情,你我不過相識一年!

於是我決定更討厭非白,我睨著他,一徑沉默,他氣結地甩開我的雙手,自己跑到一邊,沉著臉也服了顆剛才的紅藥丸,坐在一邊盤膝調息去了,我和他中間隔著一隻眼的原青舞的屍體和明風揚的頭骨,我看著他,又抽泣了幾下,而原非白隻是屏息打座,再不理我。

哼!不睬就不睬,你這滿心滿肺滿肝滿肚腸都是小九九的壞小孩!

再看看我和你這相識的一年間,我發生了什麽?

你害得我成了全天下少和龍陽賊的頭號公敵

你還打了我兩耳光

你還沒向我道歉關於你瞞著我和錦繡的事

你還害得我可能要少活七十年了

你還讓我不能和非玨相好!!!!

你不要以為我現在雙腿不便,又坐在屍骨當中,心裏有些怕,肝膽有點虛,身體有點弱,雙腿有點疼,肚子有點餓,我就要來爬過來求你

反正沒有你,我這幾天還不是打打殺殺,吉星高照地活過來了嗎我,你最好永遠不要睬我,等我腿好了,這就跳槽去非玨那裏,就算沒有古愛滋的解藥,我就和非玨搞柏拉圖式的戀愛好了,就是永遠永遠不要再見你這個心肺肝肚腸的壞小孩!

哼!

我心一橫,也閉上眼睛靠在牆上,不再說話,不知道是太累了,還是那紅的藥物起了作用,沒有多久我進入了夢鄉,我身在西林之中,周圍全是濃霧,我向前走著,俞來俞炕清前方,忽然前方出現一個高大的人影,卻是滿身是血的宋明磊,他長發披肩,麵厲鬼,身後是一雙紫瞳陰鷙地看著我,他嘲諷地大笑著,惡狠狠地將偃月刀插入宋明磊的胸膛,我嘶聲大叫起來。

“木槿,木槿。”一陣爭切地呼喚傳來,我睜開了眼睛,眼前是滿麵焦急的非白,唉?我什麽時何枕到他的腿上了?

四周的景物已經變了,我們已出了情塚,坐在一處更陰冷昏暗的通道前,抬頭隻見一幅巨大的石雕畫,隻見一個豐腴麗的飛天,神愉悅地跳著舞,旁邊鐫著一個身材修長,麵容俊的男在為她吹笛,兩人的身邊是大朵大朵的西番蓮盛放著,栩栩如生,巧奪天工。

我們還是在暗宮之中,原家的祖先,其實是很富有藝術細胞的,是我小腿的傷影響到我大腦的視覺神經係統了嗎,為什麽我覺得這個男子和飛天都長得很眼熟呢?然而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兩個人究竟是誰,卻又怎麽也想不出來這個男子長得像誰.

我坐了起來,想起剛才的夢境,想起宋明磊的慘死,不由悲從中來:“二哥,二哥他為了救我,被段月容殺了。”

我悲傷地大哭了起來,非白沒有我想像中的那般驚訝,應是知道了發生的一切,他滿臉恨意,秘將我拉入懷抱,再不說一句話,隻是牢牢地圈著我。

我附在他的胸前,把剛才的爭吵暫時放到一邊,聽著他劇烈的心跳,心中隻是一團難受,使勁抽泣著,雖然我和原非白之間隔著太多太多的東西睛,有錦繡,迎家的秘密,有無窮無盡的野心,然而我不得不承認,比起這幾天來戰戰競競,血雨腥風,生死離別,此時此刻在他的懷抱裏,是我感到最安全和放鬆的時候,我哭得天昏地暗,久久不能自拔。

“喂,哭夠了嗎?”耳邊傳來一陣嘲笑之聲,我抬起頭,卻見一個白衣人影,麵上帶著陶製的麵具,正是我的惡夢,那西林的白麵具。

可能是這幾天經曆地多了,也可能還有另外一個可怕的角,原非白同誌坐在我的身邊,再也可能,我本身已經沒有這般怕他了,於是我害怕地叫了一聲,兩聲,不叫了。

“你還像以前一樣聒噪。”白麵具的聲音還是那樣冷,明明他的麵具上沒有眼珠,我卻覺得他的眼睛跟著我。

“你很厲害。”

嗯?他在誇我,過了一會兒,我明白他是在對著我旁邊的原非白說話,而原非白隻是緊緊拉著我的手,冷冷地看著他。

“恭喜你實現了你的誓言,”他的聲音冰冰冷冷,“真想不到,僅憑你一人之力就將她殺了,為你的娘親的報了大仇,幹的的確漂亮。”

“我不殺她,難道還等著你來幫我殺她不成?”原非白輕哧一聲,我心中一驚,原來他倆認識。

原非白淡淡道:“不知暗神大人,有何指教?”

什麽?這個白麵具殺手就是替原家掌管暗宮的暗神,聽聲音是如此年青,看他的態度又對非白如此不敬,這個暗神究竟是誰?

“你可知你私自調來的燕子軍此刻正在攻城。”

“哦!”非白麵無表情:“於飛燕還沒拿下西安城?”

“快了,不過你還是怛心一下你自己吧!”白麵具的聲音有些興災樂,然後提出了一項重點:“你私放了外人進來?”

非白看了一眼我:“她是我的人,又豈是外人?”

“她何時成了你的人了,”白麵具一片哧笑,在“你的人”上分明加重了嘲笑的語氣:“我看她心裏反來複去念叨得是你們家那四傻子吧!”

我大驚,這人到底是什麽人,為何我與非白,非玨的糾葛他一清二楚?

非白的臉明顯得一沉,冷冷道:“原家的家務事也是你管得了的?剛才不見你顯身,現在你又來做什麽?”

白麵具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過來對我一揚手,我感到一陣旋暈,耳邊隻聽到非白大吼著我的名字,然後軟綿綿地倒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