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鉦想不到她的彎刀竟然變了這麽一手怪招出來,幾乎著了道兒,幸虧他見機得早,就在對方刀尖和他身體隻差半寸之際騰空飛起,斜飛出一丈開外,那少女連環三刀,刀刀落空,心中驚異比李鉦更甚,短刀護身,竟然不敢再追。

李鉦趁著雙方一分之際,忙問道:“你是誰,來這裏做什麽?”

那少女怒道:“豈有此理,你連我姓名都不知道,就對我下這麽重的手?”她聲音清脆,雖然語中帶怒,依然十分好聽,隻是語氣稍顯生澀,不像中原人士說話那麽字正腔圓。

李鉦聽了她這兩句話,也知道自己是搞錯了對象,心道:“獨孤無影冒充喀麗斯,說話一口的尖銳的突厥口音,這少女說話雖嫌有些生硬,和獨孤無影卻是全然兩樣。莫非他們當真是兩個人?”

這時月上山尖,一派銀光,鋪滿峽穀穀地,李鉦這才仔細看清了對方的模樣,這少女的相貌和獨孤無影確實有幾分相似,都是一張鵝蛋臉兒。

但眼前這少女麵貌娟秀,沒有獨孤無影那麽重的脂粉氣,且比獨孤無影還要高出半個頭,體形豐腴,可謂矯健婀娜,兼而有之;而獨孤無影固也貌美如花。

卻是身材瘦削,和眼前這少女大為不同;二是她看來二十還不到,比獨孤無影要年輕幾歲。

更重要的一點,是獨孤無影眼球是微微發綠,而眼前這少女卻是一雙又大又圓的藍眼珠,在月光照射下,好像一對熠熠生輝的藍寶石。

這一下,李鉦和姬玉笙都不禁你看我我看你,兩個人都呆住了,異口同聲地道:“見鬼!”

那少女更是生氣:“什麽,見鬼?我才真的見鬼了!”

把刀一插,轉身就走。姬玉笙急忙將她攔住,道:“姑娘且慢走!”

那少女把眼睛一橫,道:“怎麽,還沒打夠?”

此時李鉦心中一片茫然,哪裏還有心思答話?姬玉笙忙道:“不是。請問姑娘到底從哪裏來?”

那少女怒氣稍平,忽然轉念一想,情不自禁地哦了一聲,漸漸明白了兩人的意思,淡淡地道:“呀。我知道了,你們是不是把我錯認成了另外一個人?我們波斯人的女孩子很多都長得很相像的!”

李鉦和姬玉笙都有此意,不禁啞然失笑,姬玉笙道:“姑娘知道我們是認錯人了?對不起。”

那少女道:“我從波斯來,是土生土長的波斯人。”

李鉦恍然道:“你和她的確長得非常像,隻是她比你瘦弱一些,夜色之中,又看不太清楚,所以我們才會認錯了人,真是失禮。請問姑娘叫什麽名字?”

那少女也不禁啞然失笑道:“我來大唐,可沒想到這麽碰巧能遇上你們,看樣子我原來的計劃不會落空,有你們幫我,也許就簡單多了。”

姬玉笙見她天真爛漫,毫無機心,不禁對她多了幾分好感,問道:“既然你斷定我們會幫你,不如你把你的來意好好說說吧。”

這麽一想,登時打消了和那少女敵對的念頭。雖然如此,李鉦心中還是存有幾分戒心,他已被獨孤無影騙了一次,可不想再次上當受騙。

隻聽那少女說道:“我是隨義父來天朝進獻國書的,父親是波斯派來大唐的遣唐使,我和義父一樣,都有自己的大唐名字,我叫李雪衣,我父親叫李伯凱。”

李雪衣和李伯凱這兩個名字,李鉦和姬玉笙自是頭一回才聽過,本不待當一回事,隻聽那個少女李雪衣說了下麵一句話,兩個人又是同時大吃一驚,又開始麵麵相覷,半晌做聲不得了。

少女李雪衣說的是:“我的父親是波斯黑衣宰相。”

李鉦和姬玉笙幾乎異口同聲地說:“西海三傑?!”

原來波斯帝國乃是在大唐先秦之前就已經崛起的域外大國,極盛時期波斯帝國的疆土曾經一度與中華蔥嶺相接,到了隋代時,強大的波斯帝國運移千年,早已四分五裂,往昔帝國之雄今已日薄西山。

大唐立國之後,波斯國中出現了一位聲望極高的領袖人物,在他建議下,波斯王重新向大唐呈遞國書,兩國通好。

很多波斯人因此來到大唐經商、做官,大部分人到了大唐之後便不再回去,在大唐疆域中開枝散葉。

太宗掌政,波斯王的使者經常往來兩國之間,波斯王本人也曾蒙太宗賜以國姓李,兩國關係十分密切。那位策劃波斯與大唐建交的謀臣,就是後來的波斯宰相林布藩王李伯凱。

林布藩王祖上曾到中華,仰慕天朝文明,教養後代,也以中華文學為主,林布藩王出生,他的外公替他取大名伯凱,表字“慕唐”,就是仰慕大唐風物文化的意思。

後來波斯王蒙太宗賜姓為李,林布藩王祖父這一支定國策、平內亂,以功封藩王,封地在波斯與大唐接壤的林布地方,林布藩王一族也被波斯王賜姓為李。

林布藩王自幼聰穎,慕大唐之文明璀璨,曾在蘇州府天寧寺落發出家,做了六年僧人。

他精通佛、道、儒、兵四家典籍,和名士結交,又在秦王府中做幕賓三年,是太宗身邊唯一一位域外謀士。

太宗繼位後,封林布藩王為散騎都尉遷安西都護府長史,貞觀五年回國繼承爵位,成為波斯王座下最重要的大臣之一。

貞觀八年,林布藩王再次作為遣唐使來朝,同時到達京師長安的,還有鬆讚幹布的謀臣僧十一和吐火羅王的謀臣慶天王。

加上林布藩王,三人同日得太宗賜宴,宴上太宗問起三國風物,三人無不侃侃而談,對答如流,學識之富,令太宗龍顏大悅。

當席草書“西海三傑”賜之,三傑之名由此名傳中外,西方列國,無不與聞。三傑之中,林布藩王學識最為淵博,武功也是出神入化。

林布藩王自太宗封官後回到波斯,得波斯王重用,擢升宰相之職,內掌政務,外馭兵權,風頭一時無兩。他為人謙遜低調,終其一生,以黑衣示外人,天長日久,得了個“黑衣宰相”的尊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