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侍們服侍他換下了五爪金龍王爺服飾，換上一身家居的綢緞錦襖，端上了一碗參茸湯，晉王喝了兩碗，老太監打發仆人們下去，晉王擦了嘴，問道：“尉遲大人來了嗎？”

“來了！”老太監上前一步：“尉遲大人今天來府裏謁見王爺，隻是王爺尚未回來，奴婢不敢接他的帖子……”

晉王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不必多說，本王在府外看見他了。你說本王要不要見他？”

老太監低眉順眼地說：“按說九城兵馬司不屬王爺直接管轄，見與不見，倒在其次。隻是尉遲大人的堂兄那邊如果得知王爺避而不見，隻怕……”

晉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怎麽著，你們還是認為我應該賣尉遲黑子一個麵子？”

老太監顯然對官場做派十分熟稔，點頭道：“正是。王爺將來登基，不也是要用人的麽？幾大世襲國公世家，個個都是征戰沙場的好手，王爺大人有大量，何必計較眼前的細節？”

晉王坐回溫暖的虎皮大椅裏，舒了口氣，道：“你是我家用了幾十年的老仆人，必不會教我難看。也好，就依你的，看你的麵子，你去宣他進來吧。”

老太監道：“是。那奴婢就自行其是了。”

晉王哼了一聲，也沒說話。老太監拍了拍手掌：“來人，去請尉遲指揮使入見，二門候傳。”

各人隨即退開，隻剩下兩個奉茶的女侍，晉王輕輕揮手，她們也跟在老太監後麵，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尉遲璋一身戎裝進了“招賢館”，把頭盔佩劍交給了門邊侍立的兩位小太監，在門外垂首道：“九城兵馬司指揮使尉遲璋參見王爺。”

晉王哈哈一笑道：“尉遲指揮使進來請坐，指揮使這是從哪裏來？”

尉遲璋昂首進門謝了座，坐下來抱拳道：“王爺見問，卑職剛巡視九城回來。本該早就來覲見王爺，隻因整頓軍務，耽誤了時間，又湊不上王爺的空閑，因此失禮，請王爺不要見怪。惶恐，惶恐。”

“用不著。”晉王哈哈笑道：“你兄長是大唐開國功臣，你怎能和別人一樣？”

尉遲璋忙拱手：“是。”

晉王似乎對尉遲璋的反應很滿意，不免有些露骨地說：“如今大勢，尉遲大人應該看得很清楚了，和那幫江湖草莽攪在一起，將來可不但得不著什麽好，隻怕還要把性命賠上，何苦來哉？令兄是國家柱石，尉遲大人總不能叫令兄難做吧，嗯？”

尉遲璋知道晉王太子言下之意必有所圖，也知道他這番話，是有點責備自己放走“欽犯”李鉦的意思，心裏卻不由一陣厭惡：“居然恬不知恥在我麵前充好人，誰是誰非，難道天下人都不長眼嗎？！”

晉王接過老太監遞過來的茶水，掀起碗蓋輕輕地碰了碰茶碗邊緣，上好的景德鎮貢瓷碎花茶碗發出了清脆的叮當聲。

他啜飲了兩口，這才滿意地放下，問道：“你來見我，該不會有什麽重要的事吧？”

“這……”尉遲璋掃了一眼晉王的臉色，道：“這兩天京師出現了很多來路不明的人，托言晉王府中的衛士，卻又不穿衛士服飾，這些人口音很雜，不但買東西不給錢，在京師各地吃白食，動輒打人鬧事，每日都有十數起報到卑職手中來。所以卑職特意來請晉王示下。”

“嗯？”晉王不待他說完，插口道：“有這種事？”

“是！”尉遲璋雙手抱拳道：“卑職的九城兵馬司指揮衙門不能不管，卑職親自會同了大理寺巡捕衙門的同仁，將鬧事嚴重的幾個人暫時拿下，羈押了起來，特來向王爺稟報一聲。”

“啊。”晉王忽然笑了：“原來是這麽回事。尉遲大人，這些人是本王的‘客卿’向本王推薦了來本王府上負責王府安全的人，數目不多，不過百把人而已。”

“他們要護衛本王和晉王府的安危，又起於江湖草莽，更兼初來京師，難免凡事新鮮，鬧出點事來。不要跟他們認真，過些時候這件事自然就漸漸平息下去了。”

尉遲璋竟似毫無停止的意思，站了起來言道：“按大唐律令，百人以上的府兵，必須向大理寺巡捕衙門報備。就算朝廷一品大員需要侍衛，也必須按例報備，然後由九城兵馬司負責甄別，再續以施行。卑職拜托大理寺少卿宇文峻大人核查，回文說這一百多人並未在大理寺備案，甚至……”

“行了！”晉王冷冷一笑：“大人未免開本王的玩笑了。本王乃當朝太子，需要用一百多府兵，自然自己挑選精幹人馬，朝廷派給本王一些酒囊飯袋管什麽用？為什麽要向大理寺巡捕衙門具報？”

“你去告知一聲，大理寺巡捕衙門和九城兵馬司無需來管本王的閑事。這件事本王知道了，既然是本王府裏的府兵，本王自會約束他們。關照你的手下，以後見了本王的人，少惹他們就是了。被抓起來的那幾個人，你們這就行文備案，放了！”

尉遲璋站起來道：“既然王爺如此決定，卑職不敢不將此事據實上報。卑職告辭了。”說著行了禮，退出招賢館門外，接過自己的頭盔和兵器，自顧自地走了。

尉遲璋剛走，祝公佐和印空就出現在門外。

“你們來得正好，這個人你們多給我留意留意。”晉王望著尉遲璋遠去的背影：“這個人不聽話，靠不住。”

印空點頭說：“王爺高見。這人果然是靠不住的。他來王府之前去見過長華公主，看樣子他並無心要投靠王爺，王爺要小心。”

晉王冷笑一聲道：“很好。你的提醒很重要，本王知道了。”

印空道：“王爺示下，要不要殺了他？這個人知道得太多，要是他……”

“嗯！”晉王連連點頭道：“這一點本王倒是沒有想到。不過他背後可是尉遲黑子，那可是個敢把天捅破的人，還沒人能奈何得了他，就連本王也數次在他麵前吃癟！本王沒把握你們能幹得不露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