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笑道：“宇文兄，不是我納蘭小看你，這件事隻和晉王有關，我們要見皇上，也是因為晉王才來的。挾你做人質沒有作用，還是麻煩你通報一聲，說昔日的京師第一名捕納蘭求見皇上，目的達到，願意俯首就死！”

這時九城兵馬司指揮使尉遲璋也縱馬趕到，宰相長孫無忌和高士廉也相繼到了。

納蘭見人越來越多 ，笑道：“既然各位不肯通報，我們隻好硬闖，若是傷了晉王，可別怪我們！”

這時晉王已是麵如土色，尖叫道：“讓開，讓開！我帶他們去見父皇！”

朱雀大街上雖然已經塞得水泄不通，各處兵馬聽見晉王的尖叫，趕緊先讓開一條路，蕭十三娘冷冷一笑，挾持晉王，和納蘭坦然而行。

眾人見這兩人膽色如此之高，都禁不住暗暗佩服，也就沒人肯在人群中偷施暗算，鐵甲軍個個張弓搭箭，卻是投鼠忌器，不敢輕發，隻恐蕭十三娘手臂一軟，寶劍劃喉，晉王便要登時了賬。

宇文峻見情勢嚴峻，忙對長孫無忌道：“宰相大人，你還不去見皇上，要等什麽時候？”

長孫無忌神情有些尷尬，道：“宇文大人，還是，還是請你去，去見皇上吧！”

宇文峻心中奇怪，問道：“這是為何？”

一旁高士廉低聲道：“今天長孫大人去見皇上，被皇上罵了。”

宇文峻心中暗暗好笑，隻好走了出來道：“納蘭，你無需如此緊張，你要見皇上，我帶你入宮便是。不過你可得保證不要傷害晉王。”

納蘭笑道：“我們本來就不是衝這位晉王來的，隻要能見到皇上，我們自然會放了晉王，決不食言。”

宇文峻道：“你我多年交情，我相信你的話，你跟我來吧！”

旋即大聲喝道：“一應軍民，即刻退下！”

納蘭他們來得不巧，今天是一年當中最冷的一天，百姓家裏要過冬至節，而癡迷於道教修行的皇帝則在深宮中舉行另外一個節日，那就是玉清元始天尊誕辰慶祝日。

來自武當山、青城山、龍虎山、齊雲山、霍童山、嶗山、武夷山、衡山、恒山、泰山、華山等道教名山的有道之士齊聚深宮大內，和皇帝一起慶祝這個十分特殊的道教節日。

在聽完了張天師的講法之後，太宗皇帝大為高興，宣布撤去法壇，問身邊的袁天罡道：“接下來還有什麽節目準備奉獻給來自全國的各位法師？”

袁天罡忙施禮道：“龍虎山張天師府選送了一段南曲，名為‘傳燈齊天頌’，專為慶祝天尊聖誕，皇上要不要聽一聽？至於京師方麵，則安排了大家晚飯過後一同看戲，按照皇上的吩咐，這次節日並未鋪張，前後所用銀兩，也不過往年的十之一成。”

太宗點頭道：“甚好。不過各位法師回去，欽天監都要代朕有所賞賜——尤其是張天師那裏，萬萬不許失禮。”

袁天罡應了一聲，退下去輕輕拍了拍巴掌，樂聲隨起，精美的素菜須臾擺了滿滿玉案。

這般排場太宗並不少見，他目睹在自己治理的天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心中既自得，又頗為失落，此刻，他腦子裏另外還在想著一件事，盤算如何才能處理得圓滿如意。

他興致極好，先自飲了兩盅“清明露”，覺著口味太輕，不合胃口，便喚身邊的太監換酒。

他縱橫沙場，過過馬革裹屍的日子，雖然做了皇帝，喜歡的還是宛若刀子入口一般的烈酒，尤其喜歡蘇定方特意從青海派特使送來的精製馬奶酒。

一邊的掌酒太監深知太宗的心意，略一遲疑，還是吩咐小太監把邢國公送來的馬奶酒呈上來。

“好酒，好酒！”太宗喝了一盅，讚不絕口：“還是定方知道朕的口味呀。畢竟是跟隨朕馳騁沙場的老將，那就是家人呀。”

太宗情不由己地說：“這些年我很少見他，年過五十，朕還得靠他鎮守邊疆……滿朝文武，隻有一個蘇定方。唉。”

“皇上體恤下情，何不讓邢國公回到京師隨朝伴駕？”袁天罡輕輕地問。

無如，袁天罡和蘇定方的私下感情十分好。太宗不是不知道袁天罡這句話的意思，也不是不知道這兩人之間的私交，但是有什麽辦法？

帝國的疆域實在遼闊，東南兩麵既要掃清海患，殄滅倭寇，西北方麵，更要防備吐蕃、吐穀渾、回鶻和突厥的蠢蠢欲動，哪一個方麵缺少一位大將，都可能給大唐帝國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太宗即位初期突厥的那次突然進攻就是最好的例證，那一次突厥三十萬鐵騎一路勢如破竹，一直打到渭河邊上，大唐京師與塞外腥膻可謂鼓角相聞。

好在江南的李靖等人及時平定了杜伏威等人的叛亂雷霆回援，否則，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想起這些沙場征戰的老將，太宗不禁一陣唏噓。自秦叔寶和魏征相繼去世，太宗心中的悲涼，日複一日。

他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就要在天國和這兩位心腹愛將名臣相會，而眼前的一切太平，將在自己大限來臨之際，再和自己別無瓜葛了。

想到這裏，太宗十分疲憊地撐著頭斜在席地圈椅中，草草地作一閉目養神。

大內總管顧青城忽然從宮外走進，他對門外值守的大將勳國公殷開山匆匆耳語幾句，殷開山臉上露出十分驚訝的表情，急忙走了進來。

“什麽？混賬！”太宗猛然站起，手中的琥珀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樂聲戛然而止，眾人都目瞪口呆地望著太宗，不知何事讓這位威嚴的君王如此暴怒。

“皇上何必如此發怒呢？”一人飄然而至：“草民納蘭、蕭十三娘，叩見聖上。”

來人白發白衣，連眉毛都是白色的，但他手裏那口寶劍，卻泛著淡淡的紫紅色。

看到這口鋒利的寶劍就擱在麵如死灰的晉王喉間，這位三百年來最為偉大的君主竟連接後退了三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