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監連忙躬身:“奴婢遵旨。”

宮樣蛾眉,淡淡晚妝,一襲淺色披風,襯托著公主內裏的湖色風裙更顯得風姿綽約。

隻是此時此刻,所顯示在她臉上的,隻有焦急和沮喪,突然發生在京師的一切,足使長華公主那一雙鬱鬱秋水的剪水雙瞳為之黯然失色,即使不說一句話,也能夠令人體會出她的驚慌失措與焦慮不安。

“父皇!”公主見到**才分別半日的太宗竟成了這副模樣,忍不住低聲叫了一聲,踉蹌而前,剛到榻前,淚水如斷線的珠子一般撲簌簌掉落衣襟,人也忍不住跪了下來。

“傻孩子,哭什麽!起來,起來!”太宗微笑這拍著她的手背,輕聲說。

太宗看了公主一眼,淡淡地道:“女兒,朕若大行,你可怎麽辦?”

公主泣不成聲,抽抽噎噎地說:“不會,不會的,父皇你不會有事的,女兒需要你,天下百姓需要你呀!”

太宗又是一笑,轉而苦笑道:“人豈無一死……太史公說,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朕這一生,總算做了點事,身後不至於有人罵朕身為皇上,卻碌碌無為,害己害民……朕不怕死,是舍不得這萬裏江山、百萬黎庶啊。”

納蘭和蕭十三娘麵麵相覷,不知該說什麽話次才好。公主擦著眼淚,恨恨地說道:“都是晉王鬧出來的……·我怎麽會有這麽一個混賬哥哥……·父皇,趁你還在,你為何不下旨廢了他,另擇賢能?!”

“哼!孩子話!”太宗翠緩緩地道:“真要是那樣隨便倒好了,國家大事,豈能決於兒女之間?晉王那點能耐朕早已經看得明明白白,他治理政事未必在行,但籠絡人心他手段一流,作為皇帝,籠絡人心也是必須懂得的手段,這一點,李鉦和吳王都做不到,這也就是朕不選李鉦和吳王其中之一作為儲君的緣故……·何況現在‘孔雀會’已插手其中,就算朕想廢掉晉王,‘孔雀會’隻怕未必能讓朕如願以償……這一次看來,‘孔雀會’所有的人都已出動了,包括他們的首腦人物,都將在京師齊集。”

納蘭和蕭十三娘都不禁為之一愣:“‘孔雀會’!?”

太宗點點頭,沉吟半天才道:“是,這次‘孔雀會’到京師來的所有頭目一個不少。”

納蘭和蕭十三娘頓時不發一言。兩人都久聞“孔雀會”多年來秘密發展,從未現真形於人前,江湖中對於“孔雀會”的知曉,也僅僅是一個名號,而不聞其實。

但眾所周知的是,曆朝曆代的大位更迭,都或多或少地和“孔雀會”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不說“孔雀會”,就連它手下的分支“恨崖”,三百年來也一直是武林中不見鱗爪的神秘殺手組織,一如祝公佐、印空之流,隨便出來一兩個人物,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

這兩個上下統屬的大小組織中的人物,無不堪稱武林中一流人物,論實力,今日的孔雀會實不亞於隋末的“地下城”。

當年三國歸晉,“孔雀會”曾現身江湖,仗其詭譎怪異的武功到處橫行,最終竟到了左右朝政、播亂世間的地步,後來為晉武帝一舉鏟除,幾乎連根拔起。

而今“孔雀會”竟在太宗的默許之下,搖身一變為負責晉王安全死士組織,在京師站穩了腳跟,其可資利用的價值水漲船高,在江湖上的勢力也迅猛激增,因此更加橫行無忌了。

半晌之後,太宗才緩緩地歎了一聲,道:“可惜‘孔雀會’的勢力實在盤根錯節,根深黨團,以至於朕也無法全力掌控。這點朕是輕忽了一些,看起來……徹底剿滅‘孔雀會’的重擔,朕隻能交給鉦和你們去做了。”

蕭十三娘怒道:“你自己惹出來的事,自己反倒收拾不了,還要讓別人來承擔其中的苦痛,你的兒子反而躲在背後做他的安樂皇帝嗎?早知道這樣,剛才我就該一劍殺了他,以絕後患!”

太宗淡淡一笑道:“納蘭,你這位夫人性情真是急得很啊。”

納蘭一省,擺了擺手,示意蕭十三娘稍安勿躁:“皇上的意思,‘孔雀會’的現形,都是皇上您故意為之?目的是什麽?”

太宗道:“朕閑來讀書,知道晉武帝年間那一場血流成河的政變背後,實是王朝勢力和‘孔雀會’的博弈,朕有心替天下鏟除這個毒瘤,所以才隱忍不發,讓晉王為所欲為,將‘孔雀會’引了出來。江湖中人對晉王不滿,必會全力以攻,而晉王麵臨危機,必然會讓‘孔雀會’秉其旨而行。最終,‘孔雀會’不知不覺中就會成為江湖中的眾矢之的。以鉦的性情,他絕不會坐視‘孔雀會’橫行無忌,哪怕不為朕和晉王,‘孔雀會’也必然是他此生必前赴後繼以之為敵的最重要的敵人。”

蕭十三娘喃喃地道:“你的心機真是太可怕了 。”

太宗淡淡一笑道:“要不朕能做得了皇帝麽 ?”

納蘭道:“如果皇上的計劃再周詳點兒,也許‘孔雀會’就會毀在皇上手中了。”

太宗兩道濃眉微微一分,輕歎一聲道:“正是。這不能不說這是個遺憾。‘孔雀會’在未入京師之前,朕曾安排了一個機會,用以正麵認識一下這個恐怖陰森的江湖組織。他們的大首領曾前來參見過朕,他雖然並未透露真實身份,不過我和覺遠大師所見,這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著實是個難於輕易對付得了的梟雄。在過去的這三年,朕委托少林派覺遠大師暗中搜索‘孔雀會’的資料,也就是為日後能將‘孔雀會’徹底鏟除做準備。”

納蘭輕輕地“哦”了一聲:“怪不得少林派這麽多年來一直不與江湖中事,對付‘孔雀會’的這個局,想是陛下甫一登基,就在秘密籌劃之中了?那麽臣的離開,是不是也是皇上計劃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