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當中站著一位穿著考究華麗,梳著高鬢危髻,口凃烏膏注唇的夫人,蘇澤甜第一次見到有人用黑色顏料塗唇,雖然知道這可能是這個朝代奢靡流行的妝容,但還是嚇了一跳,再加上王夫人高額闊臉,肥肉堆積,那視覺效果相當驚人,襯得旁邊的趙小娘更加身姿弱柳,嬌豔嫵媚。
“你們是什麽人,怎麽敢闖入我平南侯府!”王夫人震驚地看向門口站著的兩個陌生男子。
“夫人勿驚,我們是蕭晏的朋友,聽聞他臥病在床,今日特來府中探望。”周璃洛當先開口,言行有禮有節,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來。
“原來是蕭晏的朋友……”王夫人的眼神從一開始的驚疑不定,轉變為語氣中濃濃地不屑。
蕭晏身為侯府裏最邊緣化的人物,他的朋友能有多高貴的出身,這二人雖然看著衣著不凡,但想來不過是商賈之流,根本不用避諱,於是當即冷笑一聲。
“你們說是蕭晏的朋友,那就是了?我看你們分明就是闖入侯府裏意圖不軌的賊,來人啊,將這兩個不三不四的人給我打一頓扔出去!”
王夫人就是要讓眾人知道,不僅蕭晏在府中過不了好日子,敢對蕭晏示好的也統統不會有好下場。
“是!”
五六個下人們應下,氣勢洶洶地上前來就要動手。
“別動她!”
蕭晏一向平靜地眼眸驟然充滿戾氣,然而他這次病情實在凶險,很快又重重地咳嗽起來,他手指緊抓床褥,脖頸青筋凸起,卻仍然使不出全身力氣。
“蕭晏!”
蘇澤甜眼中擔憂之色愈濃,麵對眼前走過來的幾個人,以及囂張得意的王夫人,臉色沉了下來。
正當蘇澤甜準備動手之時,周璃洛伸出手中的扇子,輕巧地攔住了她,然後用狡黠地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蘇澤甜雖然怒火升騰,但該有的理智還是有的,她看出周璃洛似乎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忍住了怒氣。
“王夫人,我們可不是什麽不三不四之人,在下乃是魏國公府的長子齊文浩,這位是忠勤伯爵府的小少爺崔昕,如若您不信,盡可以去國公府裏打聽,若夫人認為此舉過於耗時麻煩,齊某也不介意和侯爺當麵對峙,畢竟我國公府的門檻,蕭伯父還是登過幾次的。”
周璃洛從容的說完,王夫人當即臉色一變。這番話可以說是相當不客氣了,不過對方如果真的是國公府的長子,那確實有這個底氣。
伯爵府不用管,國公府的爵位可是要高於侯府的,況且相比於權勢正如日中天的魏國公府,平南侯府早就日漸沒落了,也正因如此,侯爺才急於讓兩個兒子分別壓不同的皇子,以求將來哪位皇子登基之時,平南侯府能重獲榮寵,站錯隊的代價,他們付不起。
若說眼前這兩人是冒充的,王夫人認為還是絕無可能的,且不說權貴之家不會容忍有人碰瓷,而且據她所知,侯爺之前確實有意交好魏國公,私下裏登過兩次魏國公的府邸,隻是魏國公態度一直淡淡的,侯爺隻能碰了一鼻子灰。這種事若不是魏國公府內部的人知曉,外人是不可能得知的。而且這兩位公子氣質卓然,淡定從容,根本就不像有意說謊的樣子。
王夫人越分析越心驚,額頭上也流下了冷汗,連侯爺都要上趕著巴結魏國公,她卻想要將他的兒子打一頓扔出去,這要是國公爺怪罪下來,參到殿上去,他們侯府可承受不起這雷霆之怒。
王夫人餘光看向趙小娘,想讓她出來緩和下氣氛,然而趙小娘早在見到事態不妙,就已遠遠地躲在了人群的後麵,王夫人心中恨恨,卻也隻能忐忑地露出了討好的笑容。
“賢侄說的哪裏話,老爺近日事務繁忙,改日還要再登門去拜訪魏國公呢,既然是晏哥兒的朋友,不如去正堂坐下來吃杯茶,也讓伯母好好招待你們。”
“多謝夫人美意,我們今日前來隻是為了探訪病人,等改日蕭伯父忙完事務,文浩再好好陪伯父敘舊。”周璃洛拒絕道。
“應該的,應該的……說起來今日還沒去老夫人那裏請安,那賢侄就請自便,伯母就先走了。”王夫人臉色訕訕,吞咽了下口水,連忙揮手讓眾人退下。
“對了伯母,”周璃洛突然開口,王夫人腳下一個急刹車,臉色難看的轉過身來。
周璃洛散漫地笑道,“伯母不問問我們是如何和蕭兄相識的嗎?”
蘇澤甜緊張地看向周璃洛,原本她正感慨周璃洛編瞎話的能耐竟如此爐火純青,輕易地就騙過了王夫人,心中還暗暗對他豎起了大拇指,可既然王夫人已經準備離開了,他為何還要出言留住,多說多錯,這不是在節外生枝嗎?
周璃洛仿佛看穿了蘇澤甜心中所想,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王夫人聞言,心中也起了疑心,剛才驟然被對方的身份唬住,可仔細想想,蕭晏身為一個不受寵的庶子,怎麽可能攀上魏國公府那麽高的枝頭,那可是連老爺都做不到的事,實在太可疑了。
“前幾日七皇子殿下微服出宮,剛好遇到了出來辦事的蕭兄,機緣巧合之下,二人一見如故,相約一起暢談古今,而當時,陪在殿下身邊的正是崔昕與某,殿下曾直言讚歎,以蕭兄的才能,哪怕不入太學,待到來年春闈考試也會平步青雲,伯母,您認為殿下說的對嗎?”
周璃洛微微一笑,似乎意有所指,而王夫人聽完這話,已經徹底汗流浹背,幾欲站立不住了。
“對,對,殿下說的怎麽可能不對,其實伯母也早就覺得晏哥兒這孩子才華橫溢,竟然有幸得到殿下青睞,等過幾日晏哥兒休息好了,還是要回太學的,哪就非要等到來年呢。”
說完,王夫人連忙轉過身對著蕭晏說道,“晏哥兒,你就好好養病,休息好了就趕快回去念書,別讓殿下失望了。”
蕭晏垂下眼眸,看不清神色,咳嗽了一陣才輕聲回道,“……多謝母親。”
王夫人卻好像要繼續找補一樣,還想拉著蕭晏再多說幾句,然而蕭晏的身體已經很不好了,怎麽能再經得起如此折騰,蘇澤甜滿臉擔憂,就聽身旁的周璃洛繼續說道。
“伯母,若無其他要事,我們想和蕭兄單獨說說話,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王夫人立刻反應過來,連說方便,忙不迭地帶人離開了,直到一群人全部散去,將不大的院子裏騰出了空位,張清淩和玲瓏才從樹後走了出來,進到院子裏,反手關上了院門。
而蘇澤甜早已飛奔至屋內,緊張地撲向床頭,“蕭晏,你怎麽樣了,是不是風寒加重了,身體還疼嗎?”
蘇澤甜看向還算整齊的房間,知道王夫人他們還沒來得及找借口打砸這裏,她連忙將藏在枕頭底下的感冒藥翻了出來,倒出一片遞到蕭晏的嘴邊。
周璃洛悠哉地漫步進入屋子內,心中腹誹那小丫頭也不道聲謝,徑直就奔向了別人。
不過看在她是擔憂朋友才一時忘記,自己當然不會和她一般見識,真是一個橫衝直撞的傻姑娘。
周璃洛目光好笑地落在蘇澤甜身上,在看到她輕車熟路找東西的模樣時,腳步一頓,突然明白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