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深宮

朝華宮裏的那場夜宴倒沒有通宵達旦,到二更便結束了。原因是“明天,諸位使節還要繼續開六方大會。”-----這是川皇宣布這場盛宴草草結束時的說辭。

在回到朝華宮之後,我就隻穿了一件幽黑色的衣服,把烏黑的長發用一條紫羅蘭色的絲綢盤在後麵,所有金器都被我拋之一邊。

少了那些瑣瑣碎碎的東西,人總是現得脫俗生雅的。

就這樣,有比剛剛更多的使節看著我,幾乎就沒人注意接下來明瀛的特色舞蹈是什麽了,更惶論明瀛可能有的想壓軸的希望了。我一開始還坐在斯多身旁跟他“有說有笑”,但在明瀛的表演快結束的時候,我不知不覺地倒在了斯多的大腿上,睡得迷迷糊糊起來。在六大國的舞蹈結束後,各國使節便放開膽子開始走動.其中走去的人數最旺的地方,就數我們這邊了————好大群家夥跑過來敬酒。

斯多知道他們突然這麽熱忱的心思是什麽,非常有禮貌地揣起一派溫和的笑臉一一回敬。隻是因為要站起來,就把我輕輕放向一邊,讓我趴在案桌上繼續睡。但非常小心地看著我,以免我被別人吃豆腐。

不久,他見實在有太多人過來了,就朝朝華宮的大門那招招手,把一直在朝華宮門口候著的蘇蘇招了進來,趁下一個使節還未上來的空隙,對著蘇蘇快速說了句:“去,把你主子先抱回儒木閣去。”

“是。”在其他人反應過來之前,蘇蘇迅速一把抱起來睡得軟綿綿的我,快步出了朝華宮。

斯多聲音出得是正好的。我知道,他也注意到了:對麵那邊少了個人,而少的不是修王,竟是夜紂朗人!這才快快使招,將我送離。一步一步,全照我給的玉函來做。

被蘇蘇抱出宮時,我裝醉的眼半眯半開,看了斯多一眼。神態猶若紙醉金迷,雙眼卻內藏機智警醒。應付著那群敬酒的使節,幫我擋著,給我開路,周旋得是那麽妥當,滴水不漏。

我覺得他真的很奇怪。我冷血無情,他重情重義。我們是道德完全相反的兩個人,卻擁有同樣多的智慧計謀。他若發狠捍衛他的道,我是很麻煩的。即使因為我想,一切無論如何都會發生。但玫王不至於那麽快聽令於我,蘭朝也不至於這麽快雄風穩起。像以前我殺九個皇子時,他的眼光一直是痛心的。

後來有次無意聽到玫王與斯多的談話,他說,回主子,亂世中,儒雅正氣的桂帝,跟狡猾冷酷的蘭帝,若真要問他會跟誰的話。他無疑最敬重桂帝,但一定會跟著蘭帝。

我的華麗轎子,正行走在回行宮的路上,但裏坐著的卻是一個可以模仿任何聲音的“太阿”,以防萬一。我與蘇蘇早已潛進了隋陽宮的後宮。

跳到了一個被玉函子落了標記的殿頂,我與蘇蘇便趴在那裏沒再行動,在等那夜宴結束後,來接應我們的玉函子。

一個時辰後,朝華宮那邊依然燈火通明,完全沒有要熄滅的跡象。夜風開始越吹越緊,也越吹越寒了。

蘇蘇突然輕盈地就著他趴著的姿勢靠近了我的背,伸出雙手,一把抱上了我正在那打哆嗦的單薄身子,暗地發功,把熱氣傳給我。

“蘇蘇。”我小聲地喚了一聲,“到孤正麵來。”

他僅用一個手指頂著殿頂,把身子輕輕一晃,無聲地轉了一個圈————永遠快得在我能夠反應過來之前,他就能已按我的指示就位了。

我用食指朝他勾了勾,隻見他一直靜無波瀾的雙眼亮了亮,乖乖地把紫眸湊近了我的黑瞳。

我稍微一伸脖子,便輕易地讓四瓣唇結合在了一起。隨著我舌頭的伸入,與他同樣柔軟的舌頭相糾纏,蘇蘇把我越抱越緊了,我已可以感受到全身還在發功發熱的蘇蘇有一處地方,已高溫到幾乎可以灼傷我的地步了。

我輕笑,更加貼近他,身體的觸碰在此時任誰都是高度敏感。他猛然深吸一口氣,離開了我被他吻腫的唇,隱忍地喘著粗氣,紫色的眸越來越亮,閃動著□□深重的光。

我把嘴湊到他的耳邊,輕聲說:“蘇蘇,孤剛才被那群餓狼看得混身上下不舒服。等回到行宮後,你要好好補償孤。”

蘇蘇沒應我,隻是把我抱得更緊了。

躺在殿頂,星星離我們很近,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抓一顆下來;今晚隋陽宮守備特別森嚴,下麵不斷的有提著燈的護衛走來走去。但殿頂高著呢,我覺得,簷下的點點宮燈,在與天上的閃閃星光對唱。

緊張,對我來說,早已不知為何物。

我想我這輩子,隻會寵愛蘇蘇一人;我想我這輩子遇到的人中,與將要遇到的人中,也隻有蘇蘇有資格受到我的寵愛。

“屬下參見皇上。”

“屬下參見皇上。”

兩把男音隨風飄來,我還蜷在蘇蘇的懷裏不願離開--我經曆了這麽多,已沒什麽值得我怕的了,但我獨獨怕“冷”。現下已是夜半三更了,在高高的殿頂,雖說是炎炎夏季,但我卻沒由來地感受到了一股深重的寒氣。

蘇蘇沒放開我,伸手接過他吩咐玉函子帶來的黑色貂皮錦衣,把我嚴嚴實實地包裹了起來。然後一下把我打橫抱起,對那兩個玉函子說:“走。”

“是。”

“是。”

於是,在這個沒有月光的晚上,三個身影從隋陽後宮的一個殿頂飛走。沒有我的,我躲在蘇蘇裏麵。

蘇蘇不像那兩個玉函子,翻著更鬥上下蹦跳著前進,而是平平直直地從一個殿頂奔向另一個殿頂-這樣,我也就不必因顛簸而感到不適了。

終於,我們在隋陽宮的一個偏僻角落停下,已有三個玉函子等在那裏了。

“屬下參見皇上。”

“屬下參見皇上。”

“屬下參見皇上。”

三人齊刷刷地單腿跪下,用著輕而快的聲音說道。

我頭捂在蘇蘇的胸膛,發出悶悶地一聲:“唔……”卻沒有要下來的意思。

蘇蘇抬頭望了望麵前這堵高牆,接過話頭:“那人就在這裏?”

五個玉函子中的一個上前來回話:“回蘇爺的話,玉函子並不能確定。但皇上吩咐跟蹤的摩巴皇太後從一更不到時分就進了這牆後麵的一個小屋,到現在都還沒出來。”

蘇蘇向四周看了看,確認這個地方連一個摩巴宮廷護衛都沒有,那這裏就的確很有可能是那人被囚禁的地方————畢竟敢囚禁那個人,是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的。

“其他玉函子呢?”蘇蘇就著我挪動了一下的身子換了個抱姿,繼續問。

“已分散到了其他角落,以便全方位觀察。”

蘇蘇麵無表情地點點頭,然後就與那五個玉函子等在這堵高牆下,等候牆裏麵的動靜。

但過了半個時辰,牆那邊是還沒有動靜,但卻有腳步聲從這偏僻的小道上傳來。蘇蘇用大衣的後帽把我的頭裹上,和那五個玉函子縱身一躍,跳進了一旁沒人修剪,枝葉粗橫亂伸的樹叢。

隻聽見那兩人在我們剛剛站的地方停了下來,其中一人原地旋轉了一圈,用一把我沒聽過的聲音問道:“朗人,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啊?”

我在蘇蘇的懷裏挑了挑眉:不對勁,剛剛那把年青人的聲音沒有刻意收小,顯然,他們與摩巴皇太後熟到可以讓他們知道這個地方的地步了。

隻聽那邊靜了一會,夜紂朗人的聲音才響起--

“是聽到了一些聲音,但很輕,大概是貓吧。”

“是嗎?唔,好像是吧……那趕快走吧!別讓摩巴皇太後等太久了。”

“好。”

“嘿嘿,話說尚書大人~這麽黑的夜路,你怕不怕……有鬼啊~~”

兩下笑聲傳來,帶著朗和溫度:“不怕。”

“嘖,沒趣。”

我垂下眼瞼:夜紂朗人好像還跟他旁邊那位很熟。就知道這事,明瀛摩巴脫不了幹係。那人能活到蘭朝九年,真是一番不易。

那二人剛想繼續前進,卻見又有一人從小道的另一邊跑了過來,剛到那二人麵前就下了跪:“奴婢參見夜紂大人,參見溯大人。”

我皺起了眉:另外那個姓溯?難道閭西說也知道這事?明瀛在幹什麽?這等醜事,掩得這麽牢,卻搬這麽多人幫忙。看是鐵了心不打算放人了……

念頭一轉,玉函子居然不知看那閭西戰鬼的皇侄,不像是什麽掩得住嘴巴的人。玉函子上卻沒提閭西半分,我不信————玉函子裏有內鬼?

隻聽見那女音向那二人快速說道:“稟報兩位大人,酥紅真的隻是斯多的寵倌。奴婢昨晚親自接到斯多的命令,要奴婢喚酥紅去儒木閣侍寢;而今天下午,奴婢在打掃儒木閣時,也親眼見到了酥紅前晚穿的衣服上沾滿了□□。”

然後,就聽到夜紂朗人的聲音:“這期間沒有任何人進出儒木閣嗎?”

“這……”

“說!”

“在斯多今早離開儒木閣後兩個時辰,奴婢見到,見到……”

姓夜紂的聲音在這時響起:“究竟見到了什麽,不妨直說吧,姑娘。”

在如此靜的夜裏,我們這邊都還可以聽到那婢女咽口水的聲音:“奴,奴婢見到,斯多離開兩個時辰後,”那奴婢的聲音越來越小了,這次,我們這邊也隻能模模糊糊地聽到,“修……進……木閣……”

罷也,聽不全也知道那個探子婢女小睛要說什麽。

可是,好長一段時間過去了,那邊什麽聲音也沒有。

突然再冒出的,是連連求饒聲:“溯大人息怒,溯大人息怒啊!奴婢也不知道為什麽修王會進了儒木閣的呀!”

“算了,我們還是趕快進去吧,已經過了約定時間了。”夜紂朗人溫言細語地勸道。

“哼!”然後傳來一下拂袖聲,最後是一陣遠去的腳步聲。

那兩人遠去後,那小睛一下癱軟在地上,又過了好一會兒,才腳步聲不穩地離去。

等一切都歸於平靜後,我們一行人才從樹叢裏鑽了出來。

戰鬼皇侄,溯墨樂。 閭西硬是要來湊這份熱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