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伴青城

早上被蘇蘇準時在兩個時辰後喚醒了,好在我精神恢複了許多,他叫了幾聲就從睡夢中聽到了.否則,蘇蘇那種喚法,喚到下午都喚不醒人的。

用蘇蘇剛買的馬車又趕了好些路,到中午才來到明瀛京城附近的一個繁榮大城---季城。

我正坐在這駕行走安穩的馬車裏閉目養神,車緩緩地停了下來,門簾被挑起一角,蘇蘇把身子探進來了一點,問道:“紅兒,在這裏用午膳,好嗎?”

“唔。”

這次來明瀛,還是繼續掩飾身份進行的。我不知道那晚一舞有沒有弄得明瀛這裏也滿城流言蜚語,但我認為還是應以防萬一,允了蘇蘇在這段時間裏喚我“紅兒”,別叫“酥紅”。

把名字全換掉也不行,因為萬一我們真在這裏撞見那晚見過我們的人,也不會因我們的更名行事而被懷疑原來的小倌身份,從而被別人防範起來,並對我們進行調查。

蘇蘇又欲把身子再探進來些,伸手想要抱我出去.我擋住他快碰觸到我的手,看了他一眼,自己往車外爬了起來。

蘇蘇選的是一個很大很豪華的酒樓,我看了輕皺起眉頭————為什麽不找個小點的,簡陋點的酒棧呢?我沒戴麵具,蘇蘇也麵如翠玉,還來這種是非之地,很容易遇到有興趣知道我們的行蹤的人。

蘇蘇見了,趕忙解釋:“紅兒的身子必須立即補補了,大地方有好材料……”

我歎了口氣,還不吸取教訓,讓我進食點粗糧,把身子練粗點,練壯點。

我一扭身子,轉身就走,現在的蘇蘇正處於極度自責當中,想盡全力養肥我.嗬嗬,我才不會給他一點搞砸計劃的機會呢。

可是,一個身影也在此時闖進了我的視線,讓我頓時愣了一愣。

……閭西的修王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他不必繼續留在六方大會保護溯墨樂嗎?玉函子今早給我的資料中,隻是說修王昨天一天都呆在房間裏而已,還沒有人進過他的房間。

我垂下眼瞼:那人在摩巴不著痕跡地就被人運了出去,修王可以躲過玉函子的視線來到明瀛。我想,摩巴的地下應是有什麽地道才是。

剛想轉身,欲把這條想法告訴蘇蘇,讓他傳達給“魚腸”,“魚腸”自會再傳給留守在我們不遠處的兩個玉函子。

玉函子不善長長時間貼身隱身,不方便讓他們近身跟著。

“我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原來真是那位傾城名倌酥紅。”那把冷淡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又來了,我又在他明明冷淡的嗓音裏,聽到了嘲弄的味道,和我大開殺戒前那種微笑的感覺很像。

修王把我當成了獵物?

我眼珠一轉,現下什麽形勢,以酥紅小倌的身份又該幹什麽,石光閃電之間便已成形於我腦中。

抬頭給了蘇蘇一個眼神,我就轉過身子來,挑高了眉毛,眼神與修王對上了。他眼裏閃過一道光,微微笑了出來,便與我一直這樣對望著。

終於,我臉漲紅了,語氣頗衝地對他說:“這位大爺,酥紅好像不認識你吧!”

他頭一歪,臉上露出了些微的驚訝,然後把笑意寬得更大了,說:“你不記得我了嗎?我可是清清楚楚地記得你手上那抹沁人肺腑的香味哦。”

我眼角跳動了幾下,好像很難忍受他那肉麻曖昧的話語。頭一甩,我噘起嘴巴:“不記得就是不記得,這種事誰記得誰是倒黴蛋!”

“哈哈哈……”修王再也忍不住了地仰天大笑起來。

我把頭轉回來,眉頭挑得一邊高,一邊低,眼睛狠狠地瞪著他,一臉覺得他很奇怪的樣子。

但,我的眼裏實際在倒映的,是正從他身後走來的溯墨樂和夜紂朗人————這兩人才是真正翹了摩巴大會的正主兒吧。閭西使節本尊與明瀛使節本尊。

玉函子說昨天下午有兩個臉麵陌生的人,進入了摩巴皇太後的寢宮,卻不見出來,敢情就是他們兩人喬裝的?

“修王,這位是……?”溯墨樂笑盈盈地走到修王身邊,但在那之前先給我送來一瞪。

夜紂朗人也走了過來,但卻沒有與他們並排,而是恰到好處地隱身在修王和溯墨樂的身後,不動聲色,暗地裏觀察我和蘇蘇。

如果問我玉函子裏的內鬼最有可能是與誰暗通的,十有八九我會答夜紂朗人。不過,既然他沒拆穿我,我也就繼續演下去好了。

修王停了一會,才回答溯墨樂,讓我第一次在現實中真正聽到了玉函子所說的冷漠語氣。

“他叫酥紅。”

“是修王的什麽人嗎?”

溯墨樂語氣中透露出一股怨氣,明明是在對修王說話,明明是在笑,卻可以讓我明顯感到一股寒氣正衝著我來。

我可以確定他是修王的什麽人了。

修王的視線一分一秒也沒離開過我的臉,他的眼在對著我笑,但他的嘴卻在趕著溯墨樂。

“我也很想酥紅能成為我的什麽人呀。”

然後,他向前一傾身,臉對上了我昂高了的小臉,說:“不知酥紅意下如何?”

我收回打量溯墨樂和夜紂朗人的眼角餘光,專心斜睨著眼前這張臉,用不耐煩的語氣說:

“想!想成為你的敵人!”

修王一臉不以為然。

“成為我的敵人?那可是要付出粉身碎骨的代價的哦。”

隨之,他又眯起雙眼,說:“不如,成為我的愛人吧,我會慢慢教會你**技巧的。”

我朝他眨了眨眼,學著他仰天大笑的姿勢,也笑了起來:“哈哈哈!我有千古智者斯多大人不跟,跟你?難道我的樣子很像個傻瓜嗎?”

他還是眯著眼,卻把眼裏的笑意收了回去,緩緩直起了他自己的身子。我這才得以繼續看到溯墨樂和夜紂朗人的表情。

一個不出所料的臉色發白了,另一個繼續事不關己,君子遠離戰場。

溯以暗不惱,還是笑,頭略略上昂:“我叫溯以暗,閭西三王爺,現任閭西元帥,天下人給了我一個我頗喜歡的雅號——‘戰鬼’。”

我瞪大雙眼,臉上露出吃了一驚的表情,心裏也暗自琢磨他這樣說的目的是什麽————他想將酥紅收為己有,這是很明顯的,但他有必要把自己的赫赫威名全炫耀出來嗎?

他大概是想給我一點時間消化他如此大的名氣吧。一時間,這裏的五個人沒有一個出聲說話。

街上的叫賣聲,車過聲,喧嘩聲此起彼伏,一大堆來來往往的路人頗好奇地向我們投了幾眼視線。

我突然緊緊地皺起眉頭,回到了斜睨著他的那副表情,撇著嘴說道:“那又怎麽樣啊?”

向後退了一步,轉身就想離開,卻又被他一隻大手拉了回來。

“喂!痛呀!哪裏來的神經病呀!哪裏來的瘋狗呀!在街上亂咬人!……”

我被他弄得張牙裂齒的,趕忙用另一隻手使勁想扳開他的手指,邊扳嘴裏還邊對著他破口大罵。

蘇蘇也立刻走了上來幫忙扳,不過算他腦子還清醒,“使勁全力”也沒扳開。

修王與我如此“親密接觸”,站在一旁的溯墨樂這會倒沒有擺出一副吃醋的麵孔,而是眼帶戲辱地瞧著修王把我的手臂給捏痛了。

更莫論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參與的夜紂朗人了。

修王一臉淡漠,就這麽瞧著我們兩個在這左蹦右蹦地急得亂跳,他緊緊攥著我的那隻手還隨著我罵他越來越厲害,而越來越加大力度。

後來,我是罵也罵得口水都幹了,手也被他捏麻了。反正怎麽著他也無動於衷,我幹脆停下來,喘幾口氣再說。

不過,我的雙眼還是不肯放棄,用“殺死你”的黑眼珠緊緊地盯著他那雙冷漠的緋紅眼珠。他身上的氣息流動讓我知道,他是真的動氣了。

一時間,我們就僵在那裏,不管周圍已圍得水泄不通的看熱鬧的.

最後,修王緩緩開口,向我問道:“你要去哪裏?”

我的臉已漲得不能再紅了,覺得再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隻好咬牙切齒地向他吐了兩個字:“青城!”

青城是明瀛的天子腳下,京城重地。

他挑起了眉,眼裏又閃出了一絲輕微的笑意:“我們也去那裏,同路呢。”

我睜大雙眼,想繼續破口大罵,但才張開口,就感到手臂上的力度又加緊了幾分。於是我生硬地擠出一絲笑容,因手臂痛和虛弱還沒完全恢複的身子而流得滿身都是的冷汗,我也是一副沒心思去管的樣子,趕緊順著他的用意說--

“不,不知可否與你,你們一道去呢?”

他鬆開了手,在陽光中居高臨下得看著我.而眼裏的笑意,也終於重新泛濫成了一汪春水。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