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你不要哭,我不怕的

“勝負已分,你輸了。”莫晟決開始摩拳擦掌,慢慢走進梓潼。“那麽,我要收取賭注了。我剛看中了一款新車,嗬嗬……”

車?難不成想敲詐她給他買車?!

莫晟決越走越近,笑得越來越奸詐,就在伸手想抓住梓潼的時候,她轉身就往樓上跑,嘴裏還喊道:“我是窮人,我沒錢!”

她之前不過是想贏了就要個幾十萬作為以後的旅遊資金,而他居然獅子大開口想要車,沒有這麽貪心的!

“別跑那麽快。小心摔著!”看著兔子一樣躥上樓的梓潼,莫掌櫃膽戰心驚。

“啊----”

樓上突然傳來一聲慘叫,莫掌櫃頓時冒了一腦門的冷汗,趕緊跟上去一看,臉色立刻就變了,大聲喊道:“雷鵬!快叫醫生!”

……

三日後,初五這天----

“請你出去。我要換衣服。”半坐在**的女人,用被子將自己的身體蒙得嚴嚴實實,隻露出脖子以上的部位。

她低垂著眼瞼,盯著自己的鼻尖。久久沒見男人有所動作,就這樣一直僵坐在**,大有你不出去,我就這樣坐到地老天荒的架勢。

“小藍啊……”莫掌櫃扶額,全身都掛滿了黑線,“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我們是夫妻,這也是我的房間,你……不用跟我這麽見外的。”換個衣服都要趕人。至於嘛,你身上什麽地方我沒見過?

梓潼不為所動,依舊目不斜視地盯著自己的鼻尖,悶悶地說:“你不出去,我就不起來。”

莫掌櫃右手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一臉苦相,左手猛掐住自己的手心,告誡著要克製再克製。千萬不能和她用以前的模式生氣。

這還是他媳婦嗎?孕婦嬌貴,不能碰也就算了,但看都不給看……想活活憋死他嗎?!

唉,這一切,說來話長……

初二那天,梓潼逃上樓,因為跑得太急,在樓梯的轉角無傷大雅的摔了個小跤,接著無傷大雅的撞到了樓梯扶手。

雖然當時並沒看出什麽不妥,但當事人孕婦的非凡身份,足以讓一屋子人冷汗嘩嘩地淌,尤其是莫掌櫃,嚇得三魂七魄散得七零八落,當即把人送去了醫院。

兵荒馬亂的折騰了一番,腦部ct,核磁共振……各種檢查都走了一遍,然後,腦科專家和婦產科主任同時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對莫掌櫃說:“別緊張,你太太很好,回去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肚子裏的寶寶沒事,梓潼的頭也沒事,所以醫生當時開的,也無非就是些消腫化瘀的藥,但梓潼沒醒,莫掌櫃也不敢把她帶回家,於是就在醫院住了下來。

初三,梓潼一醒來,莫掌櫃扔下一溜兒被他的冷臉震懾得大氣都不敢出的醫生,徑直走入vip病房。

梓潼在潘曉、許諾和莫喬的服侍下已半坐半臥在病**,臉色和精神看起來都還不錯,隻是看表情似乎還有點兒迷糊,尤其是當她的視線觸及到莫掌櫃時,這種迷糊就更明顯了。

她的眼睛裏光彩瞬息萬變,忽詫異,忽震驚,忽又難以置信,忽又困惑莫名,直到把莫掌櫃盯得心裏發毛,最後她才猶豫不決地開口輕喚了一聲:“莫晟睿?”

“是……啊……”一聽她這聲“莫晟睿”,莫掌櫃那顆本就搖搖晃晃的心肝就顫得更厲害了。

平時都是叫晟睿或老爺,撒嬌耍賴的時候叫聲老公,而每次連名帶姓的叫“莫晟睿”都是跟他鬧戰爭。

“你……跟我很熟嗎?”

梓潼哪恍若夢中的迷茫表情把莫掌櫃也感染了幾分,懷疑自己是不是正在做夢。

“籃子啊!你這是怎麽了?撞一下就變成這樣了!”潘曉抱著她哭得好不傷心,也不知道是為了梓潼忽然遭此黴運,還是因為被她剛剛脫口的那句“你是誰”刺傷了自尊。

被潘曉緊緊地抱著,梓潼好半天也無法接受被告知的任何一件事情:她是個已婚婦女,肚子裏有個還看不出形狀的小豆丁,而眼前這個一身唐裝,貌似穿越而來的美大叔……居然是小豆丁的爸爸!

沒錯,說到這裏,各位都該明白了,實際上,經過那表麵看來無甚傷害的一撞,梓潼患上了在文藝作品中出鏡率極高的失憶症。

此時的梓潼,什麽也不記得,一個人也不認識,心理年齡也大踏步的倒退了好多年,在腦組織的體係中自認還隻是個清純少女,至於其他,空白得就像剛出生的嬰兒一樣。

至於結婚,那根本就是沒有的事!

畫麵倒回來,初五這天,莫掌櫃被梓潼趕出臥室之後,立即一個電話召來了醫生。

“莫太太她……”院長專門指派的醫生麵有難色地看向莫掌櫃,做了那麽多檢查,沒看出任何不妥來啊,“也許是睡多了,有點兒犯糊塗……”

“糊塗?”莫掌櫃俊臉凝霜,很不滿意醫生的說辭,小藍認人識物的能力明顯退化,不認識其他人且不提,但他這個丈夫都不記得……哪有這樣糊塗的!

“那你說現在該怎麽辦?”

莫掌櫃的這個問題就讓醫生更加犯難,都說檢查沒問題了,我能怎麽辦啊?!

但這話他是不敢說的,一接觸到莫掌櫃冷得能凍死北極熊的目光,醫生就不禁下意識地摸了把額頭上的冷汗,唏噓這些大人物為何要搞出這樣的怪事來折磨他這可憐的工薪階層。

“或許……可以再適當地刺激一下……”

“什麽?”

“那個……因為也許是碰撞時刺激到了頭部某些神經,俗話說……解鈴還需係鈴人……所以……”

“所以你覺得最好讓我媳婦再撞一次樓梯扶手?”

莫掌櫃這話說得咬牙切齒,大有醫生隻要一點頭,就馬上先讓他撞個腦袋開花的意思。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說,也許可以通過其他方式刺激刺激,比如,驚嚇……”醫生當然不想測試自己顱骨的堅硬程度,情急之中就說出了這套方案。

針灸、按摩、情景模擬……有很多治療頭部創傷的方法,雖然都不是針對這種奇怪的失憶狀況,但想他堂堂臨東市的腦科專家,大活人一個,還能讓尿憋死不成?

“驚嚇?”這下輪到莫掌櫃犯難了,小藍一直是個膽大心細的主兒,還有什麽事能把她嚇住?話又說回來,就算有,但萬一嚇得更呆了怎麽辦?而且,她現在是個孕婦,哪能隨便嚇的。

正在莫掌櫃萬分糾結的時候,潘曉帶著三個孩子進來了。

“喏,籃子,這是你兒子。”潘曉隆重地將莫莫推到梓潼麵前,她相信對不承認自己是已婚婦女的梓潼來說,貨真價實的孩子絕對不是個小刺激,而她也確實得償所願,梓潼明顯一瞬間石化了。

“怎麽樣,想起什麽來了?”潘曉滿懷期望地問。

梓潼盯著莫莫看了好一會,直把小家夥看得發怵,才突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我的清白啊!就這樣沒了!”

雖然都說她現在是個孕婦,但隻有一個多月,肚子還看不出來,依舊平坦得跟少女一樣,所以梓潼一直是半信半疑,可現在出現的“事實證物”,徹底打消了她“這些人可能是在耍自己玩”的僥幸念頭。

回應潘曉熱切期望的,竟是這麽個結果,潘曉一時啞然,而莫掌櫃則是皺著眉頭猛瞪了醫生一眼,意思是你這個方法怎麽不靈?

醫生汗如雨下,隻能扯些需要循循善誘,不可操之過急的套話,而莫莫則是小心翼翼地靠過來安慰梓潼,“媽媽,‘清白’是什麽?是青菜和白菜嗎?沒了就沒了嘛,這有什麽好傷心的?”

梓潼哭得正帶勁,突然就被噎了一下,她抬起頭來疑惑地望著莫莫,又看了看莫掌櫃,雖然必須承認眼前的小男孩確實長得很像他,跟自己也有那麽一點點像,但是……

“這真的是我兒子嗎,我怎麽覺得……”

“貨真價實。”莫掌櫃誠摯地點了點頭,示意她無需再說得那麽明白,對於她心中關於兒子的腦細胞不像是從自己身上遺傳的這一點,莫掌櫃同樣深有體會,並且也不明白原因。

“哎?那……那邊那兩個孩子呢?也是我生的?”梓潼哽咽著擦了擦眼睛,突然發現旁邊還站著兩個小女孩,都挺漂亮的,但若說都是自己生的……這個時間上,好像也太緊張了點。

潘曉嘴角抽搐,“唯愛是我女兒,嘉嘉是張晨的侄女。”

……

這天晚上,莫掌櫃將她過往的經曆,事無巨細地說了一遍,梓潼隻是呆呆地聽著,安安靜靜不發表任何意見。

“你……還有什麽話要說?”梓潼發現他說完之後沒有要走的意思,還很自然地直接坐到她的床邊,不禁有些緊張。

而莫掌櫃發現她縮到角落邊,用一副警惕小心的目光打量自己,十分、非常、無與倫比的鬱悶。

“小藍,不是說過很多次了嗎,這張床也是我的。我們是夫妻,兒子都那麽大了,防賊似的防著我,算什麽?”

梓潼不客氣地從鼻子裏噴出兩股氣來,“那都是你們說的,可我一點都不記得啊。在我沒想起來之前,你還是去別的房間睡吧。”

“去別的房間我會失眠。”莫掌櫃的手不知何時已經熟練地攬上了她的腰,這時,梓潼就做了一個黃花閨女特有的反應,一陣顫抖,本能的想要抗拒。

少女獨有的羞澀肢體語言仿佛一陣電流,電得莫掌櫃麻酥酥的,再加上梓潼眼中半驚訝半慌張,楚楚可憐的神情,看在他眼中,那完全就是致命的**!

於是他幾乎情不自禁地就壓了過去……

“呀!”

“砰!”

“哎!”

“你幹什麽?!”梓潼拽住被子的一角驚恐地喊道。

坐在地上嘶嘶倒吸冷氣的莫掌櫃,則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明明被踹下床的是他,怎麽壞東西喊得倒像是個受害者。

“好了好了,不碰你就是了,但你總得讓我睡覺吧。我認床,別的床都睡不著!”

“……”仔細想了想,梓潼沒有再堅持趕他走,倒不是相信了他的說辭,而是想到以他的體型,不難看出他的武力值,他真要做什麽,反抗好像也沒什麽用。

何況,到目前為止,他對自己還不錯,應該不會做什麽傷害她的事。

隻是大腦接收到這個信息卻沒被身體接收,當莫掌櫃嘟嘟囔囔地又坐回**來的時候,梓潼還是下意識往已經無路可退的床角縮了縮。

歎了一口氣,莫掌櫃果然不騷擾她了,規規矩矩地蒙著被子睡覺,隻是聽到她漸漸平穩的呼吸後,慢慢睜開眼睛,輕手輕腳地將睡得香甜的媳婦摟在懷裏,細細打量她的眉眼,忍不住又親親她的唇,一夜無眠。

之後,莫掌櫃每天都會絮絮叨叨的跟她說一些以前的事,隻想能喚起梓潼某些記憶,也許是他的努力起了作用,梓潼的病情時好時壞,腦子時管用時不管用,對一些事情已有了模糊的記憶,至少不會再把她兒子喊成曉曉,把周圍人的稱呼混亂地張冠李戴。

可不管是在什麽時候,什麽情況下,就是對莫掌櫃全無印象,而且僅僅對他一人全無印象,這些年相處的點點滴滴完全沒有記憶,邪乎得很。

莫掌櫃對此束手無策,於是把大哥請了來。

莫老大一針把梓潼紮暈了之後,做了一番詳細的檢查,也沒發現什麽問題。

“或許……你媳婦是越對誰親近,就越難想起來誰呢?”莫老大看著弟弟,漆黑無光的雙瞳沒有半點情緒起伏,嘴上卻是勸慰道:“這說明,小五你始終是特別的。”

“……”莫掌櫃瞬間冷臉,大哥你還真會編,這都能跟“情有獨鍾”扯到一起去。

又是一天晚上。

“唉……小藍,你就使勁折騰我吧,你原來不是這樣的啊,怎麽跟以前差這麽多?”眼見天天浪費腦細胞,做的卻還是無用功,莫掌櫃不免有點兒氣餒,頹喪地往**倒去。

而床這個工具,向來是一切曖昧不明事件的便利載體,梓潼心裏發毛,可又不好硬去拉他,隻得順便接了話茬兒,好分散他的注意力。

“那我原來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呢?”

“原來……原來你當然是美麗善良、天真可愛、小鳥依人,我說東你不會說西,體貼入微,最喜歡粘著我,最最愛我,我累了還能主動給我端茶倒水、捶背捏肩的賢妻良母啊。”

莫掌櫃嘴巴裏麵吐出來的,與其說是梓潼,還不如說是世上男人皆會做的白日夢。

反正梓潼什麽也不記得,他幹脆就睜著眼睛說瞎話,也不指望她能忽然開竅。

問題是,莫掌櫃這麽想,梓潼卻不知道,當然更不可能知道他的話是真是假,於是皺著眉頭思索了良久,終於慚愧的低著頭,回了一句:“真要端茶倒水,捶背捏肩的話……也不是不可以。”總之讓你沒機會對我動手動腳就行。

這晚,梓潼端著杯子,乖巧地遞到他嘴邊,一口一口喂他喝完之後,莫掌櫃滿足了,一夜好夢。

第二天醒來,莫掌櫃突然頓悟,小藍也不是非恢複不可。

身體沒出什麽問題,還變得聽話了,說什麽就乖乖做什麽,一次都沒找他要過冰激淩……媳婦失去記憶,豈不是等同脫胎換骨?

眼下正是重新將之打造成自己心中極品賢妻的大好良機啊!

如果成功了,不就相當於無形中又結了一次婚?這麽便宜的事,哪是人人都能遇到的!

可是,正當莫掌櫃摩拳擦掌地準備進行他的“媳婦養成計劃”時,竟然天不遂人願,他剛離開臥室,梓潼兩眼一睜,全想起來了。

或許有人要說,太扯了吧?又沒撞什麽,也沒受刺激,咋就忽然想起來了?

但是,本來喪失記憶就是件很扯的事,既然梓潼能莫名其妙地失憶了,怎麽不能莫名其妙地再度恢複?

她不僅恢複了所有的記憶,對冰激淩的熱衷也恢複了,下樓發現老爺不在家,她打個哈欠,往廚房的冰箱走去……

走到廚房門口的時候,梓潼眼前突然一黑,整個人向地麵滑去,手指緊緊抓著頭發,大口大口地喘息。

疼,頭疼,仿佛被人拿著蘸了辣椒油的刀子,慢慢地在還潰爛著的傷口上刮一樣疼。

從這毫無預警的劇痛開始的一瞬間,她就已經開始逐漸的失去對自己身體的控製力。

意識幾乎立刻就被全部擊潰,頭疼得已經眼前一片發黑,什麽都看不到了,她隻能感覺到自己想要說什麽,但是說出來的到底是什麽,聽覺根本無法反饋,她覺得自己在走,但是到底什麽姿勢,有沒有在走,她完全不知道。

覺得自己似乎還能再動一下右手,她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極其困難的抬起右手。

變得非常遲鈍的感覺裏,右手似乎抬起了一點,然後,她努力了一下,用盡全力,狠狠在手上咬了一口,然後,有極其微弱的疼痛緩慢的傳遞了過來。

啊啊,還好,還會疼。

確定了這最後一點,殘存的那點兒意誌,也開始慢慢消散,就在她的意識完全沉入黑暗前,似乎有人很驚慌的喚她名字,是熟悉的聲音,然後,她覺得自己被抱住了。

“老爺,我想起來了……”最後喃喃說了一句,她便安心的失去了意識。

莫掌櫃一回來,就看到梓潼躺臥廚房的地上,氣息奄奄,那一瞬間,他手腳冰冷連呼吸都忘了,立刻一把橫抱起她,仔細一看,她的臉毫無血色,連嘴唇都是灰白的。

他抱著梓潼第一時間去了醫院,又是各種檢查,這期間梓潼一直沒醒,檢查的結果也和上次一樣,什麽問題都檢查不出來。

莫掌櫃心急如焚,便給身在法國的莫家曾老太爺打了電話,請他回來一趟。

比莫老大醫術更高明的隻有這位曾老太爺。

梓潼慢慢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暖黃色的光。

她不知道的是,她已經昏睡了一天一夜。

眼睛裏有一點醒後的水氣,她覺得四周都是迷迷蒙蒙的,便慢慢又閉上眼睛,然後便有一隻手溫柔地掩上了她的雙眼,一種滲透著溫暖的光明,有她所熟悉的味道。

把臉朝手掌的方向又靠近了一點,感覺到睫毛擦過那隻修長的手,她才安心。

過了一會兒,身上的知覺也逐漸回來,覺得眼睛應該能承受光亮了,她稍微點了點頭,不需要說話,覆蓋在眼睛上的手就慢慢移開。

睫毛翕動,梓潼眨了眨眼,微微眯著眼睛,是家裏的臥室,床邊坐著的莫掌櫃,正靜靜地看她。

“我想起來了。”梓潼對他微笑。

“嗯。”莫掌櫃點頭,俯身親親她的臉,“你之前已經告訴過我了。”

“莫莫呢?”

“你生病了,要好好靜養,莫莫就讓潘曉照顧一段時間。”

生病麽?梓潼笑了一下,頭又開始疼,但沒上次厲害,她還忍得住,“很嚴重的病嗎?需要把兒子送走。”

“又胡思亂想……”

“別騙我。”梓潼打斷他的話,凝視著他泛紅的眼睛。

莫掌櫃喉結滾動,看了她半響,啞聲說道:“可能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一室沉寂。

梓潼愣住了,良久,回過神來,與他對視片刻,輕輕淺淺地笑了,“看你難受成這樣,眼睛都紅了,這毒會要命嗎?”

莫掌櫃吻了吻她的額頭,將她擁在懷裏,視線卻一直停駐在她臉上,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道:“現在還不清楚,等曾爺爺來了才知道是什麽毒。你不要怕,不管什麽毒,我都會想辦法救你。”

梓潼眼睫微微一挑,眸色一片深沉,也不知在想些什麽,極靜極深的注視,然後緊緊依偎著他,低聲說,“我不怕,隻是……”右手輕輕撫摸自己的肚子,“我們的寶寶還好嗎?”

莫掌櫃將頭埋入她頸項間的長發中,“寶寶沒事。”

“那就好。”梓潼充滿信任地點了點頭,“曾爺爺什麽時候到?”

“明天。”莫掌櫃細膩地碎吻著她的臉龐。

梓潼舒服地眯上了眼,眸中隱隱泛上了一層水光,長長的睫毛微微一垂,然後睜開,便有細碎漣漪在她眼底**開,她向他伸出雙手,神態安靜稚弱,宛如孩童,“曾爺爺來之前你要一直陪著我,哪裏都別去。”

“好。”

莫掌櫃輕輕拍著她的背,哄著她入睡,“睡一會兒吧,睡著了頭就不疼了。”

他溫柔的聲音好似附有催眠的魔力,梓潼閉上了眼睛,對於為什麽會中毒,什麽時候中的毒,梓潼分不出心思去想,她隻覺得好累,想好好睡一覺,養好精神迎接明天----宣判的日子。

她說她不怕,其實是騙他的,事實上她怕極了。

因為她有可愛的兒子,即將出世的女兒,還有深愛她的丈夫,以命相交的朋友……擁有了這麽多的她,卻可能失去這一切,怎麽可能不害怕?

莫掌櫃緊緊抱了她兩下,慢慢的,伸手細細的順著她一頭漆黑發絲,極輕地說:“好好睡,我就在這裏,我不走。”

回應他的卻是她的一句呢喃“我愛你。”

愛你愛你愛你,她閉著眼睛,聲音柔軟動聽,夢囈一般不斷重複著。

不管明天如何,梓潼都恍惚的覺得,她一定要把這三個字多說幾次,仿佛誓言,慢慢烙印在他心上。

如果隻是虛驚一場,那自然是萬幸,但若是她黴運當頭,逃不過這一劫……這三個字,可能是唯一能留給他的東西。

“我知道。”莫掌櫃的聲音帶著一絲輕顫,手掌安撫似的在她背上來回撫摸,溫熱的唇在她的臉頰、眉骨、耳邊細細親吻。

她依偎他懷裏,溫順可人,一聲聲說著我愛你,毫不問斷,綿長溫柔,將他整個人包裹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莫掌櫃忽然覺得不對,她一直在不間斷的重複這句話。

伸手抬起她的臉,驚愕地看到她臉色慘白,唇角一線鮮血蜿蜒而下,雙眼睜著,卻毫無焦距。

似乎感覺到自己被抓住了,梓潼慢慢抬眼,那雙沒有焦距的眸子和他的眼神交錯了一下,喃喃含血念了一聲我愛你,然後,她毫無預兆的整個身子一軟,在他臂彎之中沉入黑暗。

這一刻,莫掌櫃的心髒幾乎都為之凍結,可他什麽也做不了。

雖然不知道她中了什麽毒,卻在很多年前見過這種症狀,先是短時間的失憶,然後開始頭疼,接著吐血……最後,油盡燈枯。

他就那樣抱著她,凝視她的臉,慢慢地撫摸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

無痛無悲,極深極靜的凝視,那是一種痛到麻木的狀態。

第二天醒來,梓潼就看到了曾老太爺,於是她再次感歎莫家的基因太強大了。

這位老爺子,看起來約莫四五十歲左右,樣子和莫掌櫃有幾分相似,但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和身上散發出的幽靈氣質卻跟莫老大如出一轍。

“你醒了?感覺怎麽樣?”沒有平仄起伏的情緒,同語氣一樣溫吞緩慢的動作,一身黑色唐裝的曾老爺子慢慢地從梓潼太陽穴拔出一根銀針,又拿出一個小盒子,小心地將銀針放進去。

“感覺好多了,謝謝曾爺爺。”

察覺到梓潼在打量他,曾老爺子抬頭對她禮貌地笑了笑,“好多了就起來走動走動。”

“好。”梓潼坐起來,覺得精神真的了很多,她緊張地抿了抿唇,有些猶豫地問:“曾爺爺……我真的是中毒了嗎?”

“嗯。”

“……能解嗎?”梓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個……”曾老爺子看著梓潼,木然地一笑,訥訥地說道:“我剛下飛機就來看你了,還沒吃飯,你先起床給我做點吃的。”說完,就起身出去了。

梓潼一動不動,呆滯地看著關上的房門,良久才起床洗漱。

客廳,莫掌櫃正和曾老爺子說著什麽,梓潼輕快地上前,問他,“曾爺爺喜歡吃什麽,我去做。”

“他什麽都吃,隨便炒兩個菜就可以了。”

“好。”一看到他那雙痛楚的眼睛,梓潼的心就揪成了一團,頭又開始隱隱作痛,臉上卻不顯絲毫端倪,徑直去了廚房。

晚飯之後,莫掌櫃和曾老爺子去了書房,梓潼接到許諾的電話,和她聊了一會兒,對中毒的事隻字不提。

掛了電話,她去花園散步,迎春花開得正好,不用刻意去聞,陣陣夜風就已主動將花香送到了她的鼻下。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氣,然後離開了花園,來到了書房門外,剛想推門就聽曾老爺子在說:“這種毒真的很棘手,就是謝閆在都要頭疼,別說我了。小五,你……還是多陪陪她吧……”

梓潼臉色瞬間煞白,慢慢收回準備推門的手,靜靜地來,又靜靜地離開。

莫掌櫃從書房出來,就見梓潼趴在廳裏的桌子上傻笑。

“笑什麽呢?這麽瘮得慌。”莫掌櫃也趴在桌上,揶揄她。

他那是什麽話?梓潼瞪他一眼,美女的笑會瘮得慌嗎?最多有些臆怪,哦,不對,是迷人罷了。

“老爺,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梓潼神秘兮兮地湊到他耳邊說,“有喜事了。”

“哦?什麽喜事?”莫掌櫃的手撫上她的臉,以指摩挲著。

梓潼拉下他的手,抓在手中,“你猜猜看。”

莫掌櫃立刻就眯起了眼睛,“又要猜?”

“嗯。老規矩,猜到了滿足你一個願望;猜不到,嘿嘿,你滿足我一個願望。”

莫掌櫃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哪一次她說話算數過的?除了他猜不到的時候。

“猜啊!”梓潼催促他,她有把握,這次他肯定猜不到,而她的願望也超級簡單,就是要他給許諾準備一份厚禮。

許諾和威爾修成正果,作為姐妹她是第一個知道的,老爺一定猜不到。

“放棄。”莫掌櫃舉手投降,“什麽喜事,說吧。”

嘿嘿,就知道你會棄權,梓潼得意地說道:“其實喜事嘛就是……”

“等等。”莫掌櫃及時打斷,上午威爾來找過他……說什麽來著?

想了片刻,莫掌櫃眼眸一彎,“日子定下了?”

“什麽日子?”不是讓他猜喜事麽,怎麽扯到“日子”上來了?

“結婚的日子。”他的手又撫上她的臉,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呆丸溝血。

居然猜到了!不過,她的願望照提,這也沒什麽衝突的地方。

“既然你也知道了,那事情就好辦了。”梓潼拉下他的手抓在手中。

他根本什麽也不知道,不過,他有辦法知道,莫掌櫃閑閑地問:“你打算怎麽辦?”

“我打算什麽?是威爾打算怎麽辦好不好,不過,送給諾諾的賀禮就有勞‘你’來打算了。”

原來是威爾的喜事,莫掌櫃直起身來,以手環胸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為什麽是我來打算?”

梓潼攤攤手,“因為我很窮啊,如果你不‘打算’,我就隻有動用獎金了。”

“別打獎金的主意,賀禮算我的。”莫掌櫃很輕易就妥協了,捏捏她挺翹的鼻子:“既然我猜對了,那我就要說說我的願望。”

“盡管說。”梓潼靠回椅背上,反正她又沒說“一定”會滿足他。

莫掌櫃俯下身來,對上她的眼睛,“我的願望是,你這輩子都不能離開我,絕不能拋下我……能做到麽?”

“……”梓潼靜靜地看著他,片刻之後,笑著起身,拉著他就走,“睡覺睡覺,我們回房睡覺。”

莫掌櫃痛苦的閉上眼,機械地跟著她走,你一直都是那麽聰明,這時候,你怎麽還能笑得出來?

突然被他緊緊擁入懷中,梓潼吸了吸鼻子,伸手摸他的臉,“……你不要哭,我不怕的。”

“……可是……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