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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翎從天盛娛樂那邊回來之後,把羅絳即將個人注資的消息告訴了公司的人。

所有人都歡呼起來。

更強大的資金意味著更多的發展機會,大家當然高興。

可紀翎卻沒有坦言自己的隱憂。

羅絳參與公司管理,是對他的監督,一旦他決策失誤,很可能會被羅絳直接從老板的位置上扯下來。

但不管怎麽說,資本引入,這對於目前的公司來說是件好事。

這件事本身理應被慶祝,紀翎迅速加入同僚的狂歡之中。

紀翎和羅絳敲定融資事宜,紀翎迅速就把寫字樓一整層全租了下來,終於能細化部門、招兵買馬,鳥槍換炮了。

有了羅絳的投資,出去談生意人家都會刮目相看,原來要費十句口舌的事,現在說一句就行了。

而且羅絳在娛樂圈的資源太豐富了,即使他不出馬,打著他的名號,很多事情都能提前打聽到。在這個資訊至上的社會,提前知道消息就意味著能比別人先行一步。

紀翎目前的業務,屬於媒體娛樂廣告交雜,就像這三者紅娘,把製作方介紹廣告主,把廣告商介紹給播放平台。

上次紀翎沒能和天盛娛樂合作的事,讓他有了警覺。

即使可以策劃是好的點子,但是沒有專業的原創團隊支持,也很容易為他人做嫁衣。

大概是因為紀翎上輩子一直是以實業為主,總是覺得光靠營銷無法站穩腳跟,他需要旗下有一兩個創意產品。

他起了這些念頭,知道目前還隻是預想,他剛接受了羅絳的投資,需要時間消化拓展業務。

紀翎這段時間都忙於與羅絳的溝通,還有寫字樓租賃的事,終於都告一段落。這段時間又增加了許多新同事,為了迎接新的夥伴和為老功臣洗塵,紀翎安排了一次盛大的慶功宴。

他希望他的員工能吃的開心,玩的快樂。

一起吃飯就免不了喝酒,員工們開心,瘋狂給老板勸酒,紀翎無法推脫,隻能喝了不少。

那次與嚴義宣在酒吧,被迫喝得生不如死的經曆,讓紀翎對酒不是那麽喜愛了。

但中國人的酒桌文化總不能滴酒不沾,一直以來他都有意鍛煉自己的酒量,最起碼喝起酒來不會那麽痛苦。

但今天是大家都很高興的日子,紀翎不想讓員工不開心,就也喝了。

喝高了,氣氛就都很熱烈,正在所有人都笑著的時候,前台小姐突然哭了起來。

她顯然也喝多了,臉紅彤彤的,哭得卻很凶,平時她很講究個人形象,現在卻哭起來卻醜醜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紀翎連忙過去,問她怎麽了。

前台小姐哽咽著,眼淚像自來水一樣,她說:“嗚嗚嗚……以前你要我留在公司,我還很不情願……現在你的事業越做越大,我除了當花瓶什麽都不會,嗚嗚嗚……”

紀翎聽了就樂了,問她:“然後呢?”

“然後……然後……你會不會把我炒了啊!”她哇哇大哭,看起來可傷心了。

其他人都笑了。

紀翎一邊也笑著,一邊遞給她紙巾,安慰她:“不會的,我從沒見過比你更好的前台小姐。”

紀翎剛重生的時候,他進這間公司遇見的第一個人就是前台小姐,他第一次出去談大生意也是帶著她。她對於紀翎來說更像是一個吉祥物,每天來公司,看見有她在前台,似乎就能安心地工作。

“而且你不是有在晚上上課?我本來以為你堅持不下來,但你一直都沒放棄吧?”

前台小姐眼淚婆娑地看著紀翎,點點頭。

紀翎說道:“雖然剛開始的時候,我說你當花瓶就好,但你很認真地完成了任務吧?你還努力提高自己,我都看在眼裏,我還準備讓你加入公關團隊。”

前台小姐驚愕得都忘記了哭泣。

“不能因為曾經是花瓶,明明努力過了有了提高,還讓繼續把它當花瓶吧。”

前台小姐終於破涕為笑,真誠地對紀翎說:“謝謝老板。”

大家鼓起掌來,然後起哄起來,紛紛讓紀翎給他們升職加薪,紀翎笑著應付。

其實紀翎這話有一半是說給莫語嵐聽的。

莫語嵐始終對他有著成見,覺得他是把嚴義宣當靠山的。紀翎沒有工夫去解釋什麽,隻是希望她通過自己的眼睛看看,看看他是不是通過附庸別人進行自己的事業。

莫語嵐似乎在思考著什麽,站在一邊安靜地看著。

雖然她有嚴義宣給她開工資,她在這邊的貢獻很大,紀翎還是給她另外一份薪水,她跟著紀翎也跑了業務,應該有了自己的判斷。

莫語嵐終於端起酒杯,對紀翎說:“我敬你一杯,紀先生。”

紀翎笑了笑,與她碰杯。

大家折騰到很晚,但是再熱鬧的宴席最終也會解散,紀翎安排好了幾位醉漢和女士們回家的事宜,然後跟下屬們分開。

喝酒之後,肯定是不能開車了,但紀翎也沒有叫車,而是慢慢地在人行道上走著,想著醒醒酒。

其實他今天很高興。

他很久沒有這麽高興。

他拿到了這麽大的投資,他有了一幫子員工,他有著美好的未來。

可什麽是未來。

他是宗伯麟的時候,曾經也想過未來,有人認為他們這些站在頂點的人就沒有理想了,可是他想更好,想走在任何人的前麵。

但現在,作為紀翎,他的未來又在哪裏。

成為另外一個宗伯麟嗎?

紀翎走在路邊,這個城市與他的家鄉一樣繁華,白天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即便到了夜裏,遊玩晚歸的年輕人們還在人行道上大笑著。

雖然紀翎還有點迷思,但他現在確實是高興的。

可這種雀躍裏有點迷茫的複雜心情,應該跟誰分享?

他環顧四周,竟然愣了一下。

他可能是喝醉了,神使鬼差的,他拿出手機,翻開通訊錄,撥打了那個電話。

過了一會,對方才接聽。

“紀翎?”

對方沒有像往常那樣諷刺地喊他紀老板,而是呼喚了他現在的名字。

紀翎沉默一下,也喊了他的名字,說:“嚴義宣,我……”他剛想說點什麽,突然聽見電話裏傳來別人的聲音。

“嚴少爺,別打電話了,來喝酒。”

紀翎瞬間酒醒了。

仔細一聽電話那頭似乎有很多人,還有音樂聲非常吵,紀翎頓時後悔了,說:“沒什麽,打錯了。”

然後他立刻掛了電話。

紀翎甩甩頭,心想自己在幹什麽?果然酒能誤人。

托這個電話的福,他已經完全清醒過來。

明天還要繼續工作,不如早點回去。

夜已經深了,就連夜遊的年輕人也漸漸消失了蹤影,紀翎左右看看,掏出手機喊車,可司機似乎不是本地人,在高架橋上轉悠,不知道怎麽下來接紀翎。

紀翎百無聊賴地站在路邊等待,突然一輛跑車飛一般地從遠及近,在夜色裏像閃電一樣。

然後這個閃電猛地在紀翎麵前停下了。

跑車是敞篷的,嚴義宣坐在駕駛座上,對紀翎說:“上車。”

紀翎竟然第一反應是:“你酒駕。”

他對失控司機的心裏陰影,比對酒精更大。

嚴義宣沒好氣地說:“還沒來得及喝!”他見紀翎還在猶豫,從車裏探出身體,伸出手拽住紀翎的衣領,把他拉過來親了一口。

“你自己驗一驗,我沒有喝酒。”

紀翎回味一下,確實沒有酒味,反倒是他自己酒氣比較重。

他慢吞吞走到另一邊,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座上,嚴義宣發動跑車,速度卻沒有來的時候那麽快了。

從他打電話到現在可能隻過了十幾分鍾,紀翎問嚴義宣:“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難道他在他身上裝了定位?

嚴義宣大概知道紀翎在想什麽,笑了一下,說:“我打電話問莫語嵐,她說你們剛一起吃完飯,我想你應該還在附近。”

紀翎沒有問嚴義宣為什麽不給他回撥,因為就算回撥,他也不會接的。

嚴義宣剛又想說些什麽,紀翎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了。

紀翎一看,是剛才那個網約車司機。

司機開過來沒看見人,紀翎連忙給人家道歉,說取消訂單。

司機把紀翎大罵了一通。

嚴義宣在旁邊一邊聽一邊笑。

紀翎掛了電話,看了他一眼。

以往都是由司機開車,他西裝筆挺地坐在後麵,今天自己駕駛跑車的嚴義宣,又展現出不同的樣子,有點新奇。

紀翎說:“嚴少爺沒必要來找我。”

嚴義宣開著車目不斜視:“我說了我還沒開始喝,就跟朋友一起玩一下,不去也罷。”他看起來心情很好,“你第一次主動給我打電話。”

他語氣裏的洋洋得意讓他有點孩子氣,紀翎驚詫於自己居然會覺得嚴義宣孩子氣?

嚴義宣問紀翎:“你為什麽要給我打電話?”

紀翎腦海空白一下,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當時喝醉了,順勢而為。

他隻好說:“我拿到了羅絳的注資。”

嚴義宣不可思議地反問:“你就想跟我說這個?”

紀翎瞬間又感覺到後悔,他當時為什麽會覺得他可以跟嚴義宣分享勝利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