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最醒目的地方,掛著一張放大的照片。二十來歲的時樾穿著空軍軍服,肅正敬禮,威武神氣極了。
越秀英見她目不轉睛地看著那裏,便笑著告訴她:“哦,那就是我兒子!”
南喬說:“很像您。”
越秀英有些自豪地笑了,說:“哎,像他爸多些。隻不過……唉,這小子比他爸有出息多了。”
越秀英去做晚飯。南喬之前看著時樾做過幾次,對婺源人做飯的套路大概有了些了解,便幫著越秀英洗菜切菜,還能拌點調料。
越秀英看著驚訝:“你這城裏來的小閨女,怎麽這麽懂我們婺源菜?”
南喬淡淡地笑:“看您做,就會了。”
越秀英問道:“你也是南方人啊?”
南喬點點頭:“h省的。”
越秀英看著她,越看越是喜歡,邊炒著菜邊遺憾說:“可惜不是北京的喲。什麽時候我那小子能帶你這樣一個媳婦兒回來,再生個大胖小子,我這輩子也算是圓滿了。”
南喬望著她,淡淡道:“您是有福氣的人。”
越秀英和南喬投緣,也是家裏少有人來住,和南喬的話便一直很多。南喬也是奇跡般的總能接上話,兩個人一老一小,竟是十分和諧,晚上還能一起看一個電影頻道放的親子真人秀大電影。
越秀英仍然沒有放棄把時樾推薦給南喬。她說:“這是我兒子投資的呢。”
南喬淡淡地笑。她問:“您一直一個人在這裏住?為什麽不去北京和他一起?”
越秀英和時樾一樣,微微地眯起眼睛,像是想起很久之前的事。“北京我待過蠻長時間,還是在這裏自在。我兒子有他自己的一片天,他心裏有我這個媽就夠了。”
南喬問:“您在北京待過?”
越秀英歎道:“是啊,我之前關節有毛病,疼起來連路都走不了。我兒子孝順,在北方當兵之後就找到了一個軍醫院的專家醫生,把我接過去看病。”
“病是看好了。偏偏是我家老頭子惹是生非。”她拉著南喬的手,“也是看你麵善,跟你嘮叨這些家長裏短的事情。”
南喬點頭:“您說,我聽著。”
越秀英說:“我家老頭子能幹,心眼活泛,就是好賭。因為這事兒,我兒子小時候也沒少和別人打架,護他老子。我兒子當時都跪著勸他爸,和他爸打賭,要是他能選上特種兵,他爸就戒賭。”
“我兒子是真有出息,還真就選上了。那時候我家老頭子老實了幾年。後來我去北京看病,他也過去照顧我。”
“我們都是小地方的人,到了北京,那就是花花世界,好多人都壞啊。病差不多看好的時候,我家老頭子也得了閑,出去竟然又賭上了。也不知惹上了什麽災星,被人打得隻剩一口氣。就和我兒子見了一麵,就走了……還欠了一屁股債。……那麽多個零,我一輩子也沒見過那麽多錢啊!別說打工還錢,就算是把我賣了,賣十個我,也不值那麽多錢!”
南喬聽得心中微聳,亦覺得低沉。問道:“然後呢?”
“我兒子來了,那些人就說父債子還。我兒子說好。我當時要留在北京打工,雖然我什麽都不會,但能幫人做清潔啊、帶孩子啊,多少也是錢是不是?我兒子把我送回來,說這事不用我管,他能還得上。我說你不當兵了?我兒子就笑,說當兵沒錢,他複員出來了,把爸欠的債換上,我才能過上安穩日子。”
越秀英提到往事,喉嚨有些哽咽。但是說到了現在,卻又開心起來。
“我兒子有本事,是真有本事。那麽多債,他後來真還上了,還賺了錢。現在每個月回來,都給我帶好多東西——我哪裏用的了呀?他說我年紀大了,少幹點農活,在鎮子上給我買兩套房子,收租金就能過好日子了。哎,我都過慣這種日子了,知道他好我就高興,要那麽多錢做什麽啊?在這村子裏住著,人都老實,都好,可不比在鎮子上和在北京住著省心?隻可惜我家老頭子享受不到了……”
南喬感覺到握著她的那雙手粗糙然而溫暖,倒是過去從不曾感受過的。她對越秀英道:“事情過去就好了。”
越秀英笑道:“是啊,我現在就滿足得很。就每次看著我兒子回來,他孤零零一個人怪冷清的。尤其這回過年回來,時不時就發會呆,我都笑他我還沒老年癡呆,他倒是先癡呆了。”
南喬淡淡笑了笑。
這一夜,她睡得很寧靜。
☆、第36章 找到男人的女人
清醒夢境這一晚的主題是上海灘。
既然是上海灘,自然少不了搖曳的具有複古氣質的歌女,穿著高叉旗袍或者是打扮得像五彩雉雞一樣的舞女。
台上的歌手妖妖嬈嬈地唱著,滿場飄**著迷離又頹廢的靡靡之音。底下的客人沒了平日的瘋癲,卻多了幾分沉醉,一對兒一對兒地在舞池中相擁,款擺著起舞。
郤浩看了看手表,問一邊兒的趙梓曦:“時哥怎麽還沒過來?”
趙梓曦是清醒夢境的二老板,黑玫瑰一樣的女人。唇紅膚白,漂亮又有氣場,鎮得住場子。
趙梓曦說:“剛打了電話,說外麵下暴雨,堵車了。”
郤浩拉開窗簾看了一眼,果然天色漆黑,三裏屯炫麗的霓虹燈全模糊在漉濕的雨水裏。
他歎了口氣,說:“估計都堵上了。”
時樾一直到八點多才到。
他的車限號,打車過來的。身上倒是沒濕,可看得出來被堵得有點不耐煩。
他在郤浩專門留定的位置上坐下,問:“有吃的嗎?”
他白天開會,從早上吃了早餐到現在粒米未進,路上又堵了兩個多小時,餓得眼睛都有點綠。
郤浩看著他的樣兒,“誒”了一聲道:“得,先上吧。”
他朝燈控打了個響指,場中的燈光都黯淡下來,台上的歌女畫風亦隨之一變,唱的是周璿的《月圓花好》。
從一旁的小道裏,幾個平時和時樾、郤浩熟悉的哥們,推了個小車出來。
時樾揉了揉眉心:“你這是搞什麽名堂?”
郤浩心想,搞什麽名堂?他的安排被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全弄砸了。但也得硬著頭皮上啊。
那小車的蓋子打開,裏麵是一個三層的蛋糕,一碗長壽麵。
郤浩說:“時哥,今兒你生日,自己都忘了吧。咱們也不鬧大的,就哥幾個在這裏和你過一下。本來……唉,算了。”
燭光裏,幾張熟悉的麵龐笑容滿滿,“時哥,生日快樂啊!”
時樾站起身來,“嗬”地笑了一下,然後又笑:“你們還真是——矯情。”
“矯情就矯情吧!”郤浩說,“咱們哥幾個,能同富貴,也能共患難,就算不給時哥你過生日,也得經常聚聚是不是?”
這一群人坐下來,切蛋糕,斟酒,笑鬧著看時樾吃麵。在這舊上海嫵媚精致的氣氛裏,硬是挖出了一小片歡喜鬆快的天地。
一個女孩兒跑過來,硬是擠在時樾身邊坐下,不悅道:“時樾,你還悄悄過生日!上回的賬都還沒跟你算!”
時樾一看,可不是冉苒麽?時樾現在心情甚好,指著她,半開玩笑問其他人道:“誰把這個債債放進來的?”
冉苒不服氣說:“我怎麽就來不得了?你以為我爸管得了我一輩子?”
時樾搖頭笑歎:“了不得。”
冉苒一把拉住時樾的手,央求道:“時樾,我真的很喜歡你,你就從了我吧!”
眾人爆笑,時樾抽出手,唬道:“別鬧啊。”
趙梓曦坐過來,勾住冉苒把她從時樾身上扯下來,逗笑著說:“小妹妹才多大,這男人你降得住?”
冉苒氣怒地掙開她,說:“我降不住誰降得住啊?你啊?”
眾人還沒說話,忽然聽到淺淡而又浮冷的一聲笑,女人的,輕蔑的,帶著十足的氣場。
眾人倏然噤了聲,朝那笑聲望去。
穿著黑色長裙的貴氣女子正款步走來。
安寧這晚修飾得精致。豐滿的嘴唇殷紅欲滴,挽著高聳的發髻。膚色雪白到仿佛敷了粉,衣服齊肩,露出兩條圓潤得沒有一絲贅肉的胳膊。和衣服同色的絲質手套卻一直戴到臂彎以上。
誰都沒有注意到,場中的客人正在被慢慢清退,隻留下留聲機典雅悠長的旋律,以及台上歌女細膩婉轉的聲調。
趙梓曦微懼地看著安寧,攬著冉苒向後退開,在時樾周圍留出了大片的空位。
冉苒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隱約被走過來的女人所驚住,也不敢作聲,乖乖地被趙梓曦拉到了一邊。郤浩看著安寧,也不知她怎麽知道時樾在這裏過生日,卻是敢怒而不敢言。
安寧高傲地笑著,目光掃過冉苒和趙梓曦,慢慢取下手上的手套,對時樾道:“身邊的女人不少啊,還有半大的小丫頭,你口味挺雜的嘛。”
時樾方才的好情緒被一掃而光,知道這算是來者不善,冷淡道:“你怎麽來了?”
安寧看了眼兩頭坐滿了其他人的沙發,不屑於入座。將手套遞給身邊陪同的人,對時樾道:“來給你慶生。”
她看了看清醒夢境這一晚的整體布置,很是滿意的樣子。
“既然都是上海灘了,來,和我跳支舞吧。”
舞曲搖曳而婉轉,燈光綺靡。
這一晚的安寧很軟,很媚,仰望著時樾的眼睛裏麵,像是注滿了水一樣。
時樾陪著她移著緩慢的舞步,冷笑道:“安姐,你就這麽缺男人?”
安寧進舞池之前就脫了時樾的西裝,這時候一雙柔若無骨的手從他腰部一直滑上他的背,感受著襯衣下他肌體的紋理和力量。
她的頭輕輕靠在時樾的頸側,
“時樾,三十二歲了吧。”
安寧低聲說,口中吹出的氣息撲在他解開一顆扣子的領口處。
“人是越來越有味道了……早知道就不放你走。”
“安姐今晚喝多了吧。”時樾淡淡地說。
安寧低低一笑,抬起手來,手指上多了一柄車鑰匙,邁巴赫。
她轉了轉,吊到他眼前:“送你。”
時樾道:“我有車。”
安寧說:“車會嫌多?”她悠悠一笑,吐氣如蘭,“車就是你們男人的玩具而已。男人哪,都長不大,隻是玩具越來越高級而已。”
時樾說:“我不要。”
安寧柔軟地笑了笑,又取出一張金色的卡片在她眼前晃了下,連著車鑰匙一並放在了他衣服上的口袋裏。
——那是一張某高級俱樂部的門卡。
時樾變了臉色,突然停下腳步,推開安寧,道:“安姐,你這是反悔了。”
安寧笑盈盈的,勾著嘴角:“就今晚一次,你要是聽話,以後你愛和哪個女人談戀愛就和哪個談戀愛,愛和誰結婚就和誰結婚,我再也不管了,好不好?”
時樾“嗬嗬”地冷笑一聲:“你現在能說話不算話,我怎麽知道你將來會不會又反悔?”
安寧媚~軟地笑著,說:“這個你就自己考慮咯。”她拍拍時樾的肩膀,道:“行了,之前和即刻那件事你做得很幹淨,我很滿意。你要是能一直都這麽乖,我就很高興。”
她招呼了隨從。臨走時,向時樾拋了個媚眼,目光落到他胸前衣兜上,嘴角勾起一道富於深意的笑,風情萬種地離開了。
時樾回到那邊的座位上,郤浩焦慮地問:“安姐她跟你說什麽了?”
時樾煩躁道:“沒什麽。”
冉苒這時候回過神來,說:“那女人看著就討厭,誰啊!”
趙梓曦忙去攔著冉苒:“噯,別瞎說!”
冉苒怒道:“敢和我搶男人,我讓我爸剁死她!”
時樾對趙梓曦說:“你送她回去。”
趙梓曦點了點頭,起身拖了冉苒走。冉苒還要負隅頑抗,趙梓曦卻也是個強悍的女人,捂著她的嘴道:“你聽我說,這女人,你老爸也惹不起的……”
一場好好的生日宴,就這樣鬧成了一潭死水。
時樾看著淩亂的蛋糕,稀爛的麵條,淡淡地笑了笑。
他放空地靠上沙發背,點起一支煙,抽上。
半晌,他說:“抱歉,又讓你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