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斌,是我誤殺的。”

……

庭審結束了,後麵還需要進一步的調查取證,作出最後的判決。

一個穿黑衣的女人避開眾人,從法庭裏走了出來。她低著頭,戴著墨鏡和口罩,看不清相貌,隻是皮膚很白皙,明顯保養極好。

她匆匆去了地下車庫。

快到她那輛車前麵時,她突然站住了。

她的車前麵,站著一個和她差不多歲數的女人。穿著青色而板正的套裝,莊重,嚴肅,麵容冷傲。

樣子卻似乎很熟悉。

那個女人開口了:“你就是安寧。”

很冷肅的聲音,是那種平日中經常作行政訓話所培養出來的腔調,威嚴而不容質疑。

安寧感受到了這女人身上和她截然不同的氣場。

她摘下口罩,露出殷紅而豐滿的唇,淺淡而風韻十足地一笑:“南大小姐親自來,有何見教?”

南勤說:“這樣子審也沒把你牽涉出來,你本事不小。”

安寧嫵媚笑著,看著自己塗成黑色的指甲:“男人對我死心塌地,話又少,我也是沒辦法呀。再說了,”她無辜地攤開手,“我安寧從來都是做正經生意,行得端坐得正啊。”

南勤冷冷一笑,“有些人隻是把恩看得太重。至於你,現在是早借著你前夫的手把自己洗白了,那麽之前呢?你年紀輕輕,怎麽發家致富的?”

她揚手把一個文件夾丟到她手裏:“這裏頭的一些東西,你好好看看吧!再敢耍花招,別以為你現在是加拿大的國籍,就治不了你!”

安寧伸手接住,翻了兩頁,墨鏡下白皙的臉色倏然變化了。

南勤冷傲地看著她,一雙修長的眼睛是和南喬截然不同的威嚴霸氣:

“你已經在警方的外籍人員監控名單上了,好自為之吧。”

“我的父親,非常不想看到你這種人在這片土地上的存在。”

……

最終的一審判決出來,時樾雖然沒有擔上違法持~槍~殺~人的罪名,卻因為馬騮等人舉報的一些其他的過錯,被判處了一年的有期徒刑。

他沒有上訴。這是他過去過於激進所犯下的錯誤,他沒有想過逃避。對於他而言,他覺得一年已經很短了。

常劍雄是三年的有期徒刑。震遠護衛這個家族企業,暫時交由了他的弟弟負責。

時樾出獄那天,郤浩、郝傑等一幫人來接他。

他們嘻嘻哈哈的,郝傑伸手摸了一把時樾的光頭,“擦,這樣兒都還是帥到飛起!”

時樾笑著撥開他,伸手去摘他的帽子,罵道:“我草!老子的腦袋也是你隨便摸的?今晚就給你剃了——”

那帽子一揭開,下麵竟赫然是一顆亮閃閃的光頭。

時樾呆愣住了,卻見郤浩和其他的兄弟也齊刷刷地把帽子取了下來——

清一色的光頭,青色的頭皮。

“時哥!”

“時哥!你看!”

“時哥——”

郤浩一拳砸在時樾身上:“媽的,不就是幾根毛嗎?和兄弟們一起長,看誰長得快!”

時樾眼中盈出了淚光,和他們一個個重重地擁抱。

“兄弟!”

郤浩摸了支眼拿出來抽著,“時哥,清醒夢境我賣了。以後,我就又跟你混飯吃了啊!”

“是啊!靠你了時哥!”

“帶著哥們兒發家致富啊!”

“趁年輕,再搞出一個上市公司出來啊!”

……

一群男人久別重逢,熱血沸騰地打打鬧鬧了半天。郤浩看見時樾的目光又在不自然地四麵探去,笑了下,道:“咋?時哥?想女人了啊?”

時樾淡淡笑了笑。

服刑的一年,他和南喬並沒有再見過麵。南喬的確有過來申請過一次和他會麵,但是他拒絕了。

他是真的不想讓她見到他在監獄中的樣子。

南喬於是再也沒有來過。

現在,他仍然不希望她看到自己。可是心底裏,卻又無比地企盼著見到她。

郤浩說:“別看了時哥,嫂子好著呢,沒和別的男人一塊兒。就是最近公司特別忙,她去德國出差了。”

時樾“哦”地笑了一聲,“那就好。走啊!”

郝傑開了車過來,拉時樾上了車,郤浩和其他的幾個兄弟也都各自開了車,一群人浩浩****地往海底撈開去了,要給時樾洗塵接風、除晦氣。

而這時候,幾百米開外的一棟樓裏,玻璃牆內,三個人正靜靜地看著。

歐陽綺偏過頭,說:“喂,沒哭吧?”

南喬淡淡地看向她,麵色平靜又安然。這一年,她的臉上也沒有什麽變化。

她說:“哭什麽?”

歐陽綺笑眯眯的,伸手在她頭頂揉了一把:“乖!”

旁邊的石櫟看著歐陽綺,也溫和地笑了。

☆、第54章 正文完結

在美國,有一個被命名為“ted(nt,design,即技術、娛樂、設計)”的國際性會議,在相關領域具有極大的影響力。

ted大會的宗旨是“用思想的力量來改變世界”,每年都會召集全世界在科學、設計、文學、音樂等領域做出傑出貢獻的人物,聚集到一起麵向全世界發表演講,分享他們在所在領域的探索成果,以及對社會、科學、人文和藝術的思考。

這一年,ted向南喬發出了演講嘉賓的邀請,這是ted大會在多旋翼無人飛行器領域發出的第一封邀請函。

ted的組織者是輾轉通過南喬在德國的導師聯係到她的。

南喬本來想拒絕這個邀請,一來她並不願意在公眾麵前拋頭露麵,不希望自己的研究工作□□擾,家庭的背景也讓她力圖保持低調;另一方麵,更重要的是,她有人前演講恐懼症。和陌生人說話她尚覺得十分不自在,更何況在千千萬萬人麵前做公開演講?

導師和南喬懇談了一番,告訴她:你要是真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自己的夢想實現,將自己的思想傳播到全世界、為這個世界做出改變,那麽,就去吧。這是一個開放的、思維的火花相互碰撞的大平台,你的努力,應該在那裏占有一席之地。

她的夢想是什麽?

“我總覺得總有一天,我們的世界裏也會有無數飛行器,建立起低空領域的交通。他們傳遞貨物、信息和必需品,幫助一切需要幫助的人。”

那一天,紅日從雲海噴薄欲出之時,她在貢嘎雪峰之上,如是和時樾說。

ideasworthspreading.

南喬最終同意了。她所要求ted主辦方提供的協助是:

允許她使用德語而非英語進行演講,采用同聲傳譯。

演講時,用聚光燈照亮她,從而使她看不見台下的觀眾。

當ted會議的演講者名單公之於眾時,南喬作為即刻飛行創始人的名字赫然在列,瞬間引起了業界的極大興趣!

要知道,即刻飛行如今在無人飛行器領域的地位非同一般,然而其真正的創始人卻一直隱藏於幕後,低調神秘,業內甚至連她的一張照片都沒有。如今她竟然要參加ted大會並做公開演講,怎能不極大地激發了業界的好奇心、摩拳擦掌地想要一睹真容?而她作為科技界登上ted演講台的第一位中國籍女性,又令國人的民族自豪感暴漲。

一時之間,國內外的科技媒體爭相報道和猜測,尤其在國內,盡管ted還不太為科技、娛樂和藝術之外的民眾所熟悉,經過大大小小媒體的報道,很快已經是大街小巷、人盡皆知。

出發去美國參加ted大會前夕,南喬回家和家人一起過周末。

南勤一家三口、南思一家四口,都是和和睦睦鬧鬧騰騰,唯獨南喬一個人坐在餐桌一角,孤零零地吃飯。

南母看著莫名其妙地又覺得心疼。但南宏宙板著一張臉,她也不好說什麽,給南勤使了個眼色。

南勤於是看了一眼鄭昊。

鄭昊“蹭”地跳起來,跑到了南喬旁邊,和她擠擠挨挨地坐下。

“小姨,我來陪你坐!”

南思那邊的兩個小家夥卻不知內情,嚷嚷起來:“表哥!那是未來小姨夫的位置,怎麽能讓你坐!”

鄭昊振振有詞地說:“明天小姨去美國,我也要陪她去,當然要和小姨先聯絡聯絡感情!”

的確,鄭昊也酷愛飛機和飛行器設備,南勤又打算讓他將來去美國念書,所以這回讓南勤先帶他出去經曆一下,也算是和南喬做個伴兒。

幾個孩子嘰嘰喳喳地鬥著嘴,南宏宙的威嚴渾厚的聲音冷不丁冒了出來,嚇了孩子們一跳。

“要講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南喬一怔。

這還是父親第一次對她的工作表示出關心。在過去,父親對她做即刻飛行的事情,除了反對,還是反對。

她有些不太適應父親的這種關心,僵硬著說:“好了。”

南宏宙繃著臉說:“不要給我丟臉。”

南喬點了點頭。

一家人又開始沉默地吃飯。

吃著吃著,南母覺得壓抑,又想緩和一下氣氛,誰料南宏宙像是憋著一口氣,又沉沉地開了口:

“那個混賬玩意兒怎麽還不來找你?”

南喬一開始還不知道說的是誰,抬起頭來看了看,發現所有人都豎著頭瞪著她。她訥然地又望了一眼父親,南宏宙氣惱地說:

“問的就是你!”

南喬反應了一下,說:“他不是混賬玩意兒。”

“你!——”

南宏宙被她氣得,如果他有胡子,胡子都被吹起來了。

“我問那個姓時的怎麽還不來找你!這都出來多久了!那小子就怕了?就始亂終棄了?他媽的還是不是個男人?”

“……”

離開家的時候,南宏宙把南喬送到門口。

南喬想起當年她第一次去德國念書之前,父親也是這樣破例送她出門。

她說:“爸,我有話想單獨和你說。”

南宏宙一雙濃眉皺了起來,不耐煩道:“說什麽?磨磨唧唧!”

他還是和南喬一同走到了一旁的銀杏樹下。

南喬仰望著父親花白的頭發,鐫刻著深深皺紋的堅毅臉龐,伸出雙手,用力地擁抱了他。

“謝謝你。爸。”

南宏宙愕然。

作風素來剛正硬朗的他,教出來的三個孩子也都是硬朗不屈的。其中又以南喬最不善於表達情感。

他印象中的小女兒,打小就不甚合他的意,像一塊打不爛砍不斷的鐵木。

他忽然想起來,當初妻子生下這個小女兒的那個醫院前麵,有幾棵高大的喬木,他當時隨意地就給她取名為南喬。

現在回想,那些樹都是鐵樹啊。到如今,這棵小鐵樹,終究還是成為他南宏宙的驕傲了。

他不自然地回抱了南喬,拍了拍她的背。嘴上說:“好了好了!謝個屁!……”

……

時樾在上海外灘,和一個電影攝製組在一起。

憑借著之前在影視圈的人脈,以及特種兵出身、wings的極限運動特長,他和郤浩、郝傑那群朋友開了一個特技特效製作公司。

這段時間接的項目是一對著名香港導演新的動作大片。這片中最為重頭最為火爆的一段外灘飆車戲,導演試了好幾個特技團隊都無法達到令人滿意的效果,經人引薦,他們找上了時樾的公司。

這天飆車特技師臨時有事回家,時樾便親自上了。中午拉著郤浩,和一群演員和工作人員吃盒飯。

時樾吃著吃著,郤浩拉了拉他,他抬頭,才發現周圍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一個方向。

他也看過去。

是一塊巨大的露天電子屏。

正在直播ted大會的演講現場。

會場很大,一片漆黑,唯獨台中,雪白熾亮的聚光燈照射著那位演講者。

當鏡頭緩緩拉近,他的氣息越來越緩。

是她,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