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乾化帝驟然剖腹相待,殷切問候,引的群臣踴躍感激,用完早膳後,禦書房內就沒片刻消停過,一撥一撥大臣們爭相前來對帝王表忠心。
打發走最後一批相談甚歡的官員,伸出食指與拇指按在酸脹的鼻梁上捏了捏,無聲的打了嗬欠,渾身上下說不出的疲倦。抬頭瞧了眼牆壁上懸掛的自鳴鍾,已快到用膳的時辰。
暗暗腹誹,與一幫子圓滑的老家夥們虛與委蛇,簡直比坐在龍椅上處理一天奏章還要勞累。
心裏愈加打定注意,勢必將這些霸占著高位,卻隻知溜須拍馬,不幹實事的家夥清掃出朝廷。
沉珂已久的朝堂該好好的清理一番,斷容不下躺在祖宗功勞簿上對朝堂指手畫腳的糊塗蛋。
戚湛皺眉兀自思索了會,忽然抬頭問一邊伺候的內侍:“曹德義人呢?”
一上午沉浸在朝政中,沒抽空來顧上少年用膳的事,此時想起來,發現曹德義自去辦差後,未曾露麵。
按道理來說,曹德義出麵,盯著他用餐並不是一件難事,為何去了那麽久。
想到少年那折磨人的歪纏功夫,不由心生不祥之感。
內侍還未來得及回話,就見曹德義滿臉愁容的走了進來,戚湛調侃:“你這偷懶的功夫越來越漸漲了。”
曹德義扯出抹苦澀的笑容:“奴才倒是想偷懶來著呢。”張了張嘴,不知怎麽回稟。
戚湛不由好奇,竟有事能為讓一向穩重精明的曹德義說話吞吞吐吐的,笑道:“被貓咬到舌頭了?”
曹德義臉上露出比哭好不到哪裏去的笑容,在帝王玩味的目光中,重重的跪倒在地,硬著頭皮說:“請皇上恕罪,奴才能力有限,不僅沒伺候好南妃娘娘,還.....”。
“跟朕耍什麽心眼,快說。”戚湛輕踹了他一腳,有點兒焦急,想知道是不是少年又闖了什麽禍。
早死早投胎,曹德義幹脆豁出去,竹筒蹦豆子一股腦將事情交代了個清楚。
一邊的內侍,張口結舌,跟一尊泥塑一般。
饒是心裏有準備替他收拾爛攤子的戚湛,聽了曹德義話,不敢置信的盯著禦案出了神,恍惚了半晌,狠狠的抹了把臉,厲聲追問:“他親口說,得朕口諭,宣他進乾清宮與朕同住?”
曹德義冷汗涔涔:“陛下,就是借奴才十個膽子,也不敢胡謅,確是南妃娘娘親口所說。”
戚羽說的言之鑿鑿,誰曾料到君王竟是毫不知情,且怒火滔天。
即便是他如今得寵,風頭正盛,得帝王憐惜,這假傳聖旨一事一出,少不得扣他個大不敬之罪。
戚湛沉默不語,眼神示意,一邊內侍退下,問:“朕竟不信他膽敢口出妄言,而你這個大總管會如此稀裏糊塗竟聽信了他的話,將他給帶了過來。”
臉上的表情如喪考妣,曹德義將腦袋深深埋進胸口,小聲回道:“南妃娘娘說是,皇上昨兒在寢室裏親自邀請他過來同住的”。在戚湛緊追逼問的眼神下,心裏發怵,不由脫口而出:“說皇上連他口水都吃進肚子了,一起吃個飯,睡個覺又怎麽了。”
曹德義說完一動不動匍匐在地上,恨不能有現成的坑,將自己給活埋了,也好過在這裏承受帝王的無邊怒火。
戚湛滿臉通紅,險些被自己口水給淹死,捶著胸口劇烈咳嗽幾下。猛然間想起,昨兒在情動之際,忍不住狠狠的欺負了他一通,又因事先承諾他在上麵,最後不曾兌現,惹的少年發了好一通脾氣。恰自己當時被他撩撥的血液正沸,渾身跟火烤一般,不得說了些甜言蜜語誘哄他,讓他順從了自己,任自己胡來。印象裏依稀記得似乎有許了一堆有得沒的。
一想到昨夜的荒唐縱情,戚湛臉色紅的能滴出血來,這**的話能當真?哪個男人在床榻上,不是滿嘴胡言亂語,那承諾就跟放屁一樣。
虧的他能義正言辭的當了真去,還特地搬出來當聖旨一般對待。
簡直就是自作孽不可活,血的教訓告誡了高高在上的帝王,一個鐵般的真諦,床榻上千萬不能胡亂允諾,普通人說出去的話那叫潑出去的水,落在帝王身上,那叫一個金口玉言。
最可氣的是,這家夥竟恬不知恥的滿院子亂吼,被外人給聽了去,讓帝王顏麵何存。
曹德義小聲嘀咕:“奴才們離的遠,並未曾聽清南妃娘娘到底說了什麽有關皇上的秘事。“
戚湛氣的眼珠子都紅了,手顫抖的指著他:“沒聽見,你跑來朕麵前胡說什麽。”
狠狠的刮了他一眼,拔腿大步流星的往乾清宮後殿趕。
去晚了,這沒臉沒皮的家夥,怕是嚷嚷的全後宮都知道了。
禦書房外麵伺候的內侍,禁衛,隻見一向威風凜凜的帝王,步履淩亂,腳下生風,風風火火的直往後殿奔,皆露出茫然,不敢相信的神色,在曹德義一個眼風刮過,收起滿心的好奇,匆忙跟去護駕。
快接近後殿宮門口的時候,戚湛突然停了下來,後麵一串人,刹車不及,險些撞了上去,狼狽穩住身形,麵麵相覷。
戚湛閉上眼睛,狠狠呼吸口氣,壓下心口的心煩氣躁,暗暗告誡自己,一進去不管不顧狠狠先喝斥他一通,將他攆回去,不許他恃寵而驕,不分場合,胡說八道。
情緒剛醞釀到一半,裏麵就跑出個人影,還沒來得急看清是誰,護衛們條件反射拔劍上前將帝王牢牢護住在中間,待人靠近,也不知那人如何動作,快到肉眼都看不清,隻依稀看到他左手一抬,右手一擋,人跟泥鰍似得神奇般擠了進來,偎在戚湛懷裏,控訴:“乾清宮的牡丹開了又落了,肚子癟成宣紙了。”
一邊說還一邊動手似模似樣揉了揉肚子。
侍衛集體驚豔,世間竟然有如此絕色人兒,然後集體呆滯:“......”怎麽混進來的。
曹德義:“.....”現在是春天吧,牡丹花怎麽會開了又落了?”
戚湛:“.....”穿成這樣跑出來,成何體統,都被外人給看去了。
隻見少年穿著套杭綢中衣,外麵罩著件顏色亮麗的正紅春衫,束著鬆鬆垮垮的同色絲絛,軟綿無骨的身子緊緊扒在戚湛的身上,那似有似無的幽香直往鼻端湧,攪亂了一池春水。
陽光下的少年更加奪目,吸引人眼球,滿院的春花在少年的映襯下顯得黯淡無光。
戚湛下意識的將他鬆垮的衣服緊了緊,遮住那惹人遐思的風流身段,將人攬進懷裏,遮擋住一圈人的視線,臉上卻麵無表情,冷聲嗬斥道:“沒規矩,宮裏豈能夠胡亂奔跑的對方。”
戚羽委屈,擾他後背:“肚子餓壞了,我說這麽大動靜肯定是你回來了,他們偏不信。”
戚湛給他擾的後背發癢,一圈人皆忍不住露出探究的目光,微側身,冰冷的視線掃過,眾人慌忙掩下熊熊八卦心,低頭斂目,裝作數路過的螞蟻。
映寒等人靜立一旁,充作壁上觀,主子跑的太快,奴才們撒腳也跟不上。
曹德義很想給這位大爺跪了,忒能來事了,接過映寒臂彎上的披風,遞給戚湛,戚湛給了少年一個爆栗子:“胡鬧,餓了就讓人伺候先吃,等朕作甚。”手下卻十分溫柔將披風給他批上,戚羽嘟嚷:“不是想向你賠罪麽,早上錯過了,隻好中午過來了,誰曾想你竟不領情,一屋子人不信我的話,以為我過來打秋風的。”
戚羽抬頭,方便戚湛係好披風的帶子,忙好一切後,戚湛滿意的看了遮掩的嚴嚴實實的少年,眼神柔和的揉了揉他腦袋,牽起他的手,對著跌破眼鏡的眾人吩咐:“回去。”
一眾侍衛急忙回頭走,該幹嘛幹嘛去,內心八卦火被一盆涼水給澆滅,隻餘丁點火星。
又朝曹德義說:“傳膳。”
曹德義領命,一路小跑過去。
戚羽小聲問:“你生氣了”
戚湛捏了捏他柔軟的手心,回:“沒有。怎麽穿這樣就跑出來了,也不夠丟人的。”
戚羽嗤笑:“怎麽丟臉了,昨兒你還誇這些衣服好看呢,穿那麽嚴實,等會還不是給你剝了。”
“......”戚湛想扇自己一巴掌,哪壺不開提哪壺。
一眾人抬頭望天,奴才根本沒聽見兩位主子的對話,皆悄悄往後挪,再挪,挪到安全距離。
戚湛低頭捏了他臉:“臉皮真厚,**的話也能當真。”
戚羽抬頭,借著寬大披風的遮掩,捏戚湛的龍根:“它也很無恥的,明明答應我在上麵的,最後卻食言。”
打情罵俏很無恥,千萬不該讓奴才們聽見,奴才們可不是天聾地啞。
戚湛無可奈何的笑了下,把玩著少年的手指:“別**。”
戚羽不甘示弱:“昨兒我在上麵蓋章了,它是我的,我想摸就摸。”說完,狠狠彈了一下,戚湛氣的牙根發癢。
映寒十分無語的看著兩人膩歪,慢悠悠的往正殿走,不長的路偏被兩人走出萬裏路的感覺。
曹德義領著一眾太監提溜著食盒,遠遠瞧見兩人推推搡搡,擠擠挨挨的過來,牙根莫名發酸。
震天怒火,在妖孽一個撒嬌下,變成了一汪柔風細雨。
餘光瞥見正殿門口那一溜七零八落可憐兮兮的名貴牡丹,哀怨的眼神投向辣手摧花的最闊禍首。
隻喟歎一句,辣手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