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蟲已抓)

高濱傑這廂焦頭爛額,一肚子火氣沒處兒撒,戚羽這邊卻是傍水依欄,興致雅然。

垂柳青青,碧波**漾,湖水清澈可見鵝卵石鋪就的池底,上百條的紅色鯉魚挨挨擠擠,嬉鬧正歡。

戚羽一手支在紅漆欄杆上,空著的手從身邊的宮女捧著的食盒內隨手抓了一把魚食,撒進湖裏,引得紅鯉躍出水麵,爭相搶食。

隨伺一旁的映寒見少年神情愜意而又慵懶,眉梢眼角盡是笑意,正在興頭上,盒子裏的魚食兒快見了底,便吩咐身後的小宮女去取些過來供主子賞玩。

撒完最後一把魚食,戚羽撇了撇唇,頗有幾分掃興兒,映寒奉上幹淨的巾帕,戚羽淨了手,坐在亭中鋪著軟墊的長椅上,興致缺缺問:“他去了約有一炷香的功夫了吧?”

映寒送上一盅杏仁百合湯說:“嗯,皇上走了有一會兒功夫了。主子你先喝口湯潤潤口舌。”

戚羽拿起銀勺子舀了一勺,嚐了一口,香滑正適宜,不見半分苦澀,杏仁百合入口清潤軟滑滑,不知不覺一盅湯便見了底兒。

戚羽喝了一口清茶,壓了壓口裏的甜膩,恰巧去取魚食的宮女剛好回來,戚羽抓起魚食兒繼續喂魚,倒也不愁悶在這邊無趣。

心裏卻難免嘀咕,堂堂一個帝王去摘些迎春花動作怎麽如此磨磨唧唧。

戚羽百無聊賴的打發著午後悠閑時光,可苦了戚湛一行人,繞著禦花園溜達滿院子找那開著嫩黃花朵兒的迎春花。

幾乎逛了大半個禦花園,認錯了好些花後,看膩了滿眼的迷亂繁華,在一個小太監的提醒下,幾經波折終於在一片青翠欲滴藤蘿密布的牆根邊找到了迎風招展,綴滿了顏色亮麗黃色花骨朵兒的剔透可愛的迎春花。

戚湛眼角噙著笑意:“賞。”

立了個小功,得了皇上的禦賜的賞銀,小太監笑嘻嘻上前磕頭謝恩。

旁的禦前太監皆露出豔羨之色的看了一眼那個麵皮白淨的小太監,暗暗抱怨自個兒怎麽能連如此清新雅致的迎春花都不認識,白白便宜了這個小子,占了頭彩。

其實也並不怨這些人不認得這花,宮內多是名貴難尋的花兒,迎春花太過普通了,看著嬌嫩,卻不嬌豔,反而不惹人注意,也不得上頭的主子青眼,便不會有人費心思去重視這些毫不打眼的野花。

戚湛不讓宮人幫忙,親力親為拿著把金色的剪刀剪下幾枝花朵蕾蕾的迎春花,自有宮人遞上細長的圓底兒的素白插瓶,瓶底隻鋪了層淺薄的清水。

戚湛抹了把額頭上的細汗,鬆了口氣,腹誹,真是個愛折騰人的小鬼,為了這兩瓶迎春花,生生讓自個兒紆尊降貴走了半天的路,總算是沒有無功而返,圖惹那小鬼笑話。頗為滿意的看了幾眼自己的傑作,慎重的命人端穩,往回折去。

微風佛麵,三月的空氣微微濕潤,呼吸間盡是草木百花的香氣,來時腳步匆匆,回時閑庭信步,心情舒朗。

帝王心情愉悅,而此時的戚羽心裏卻是一團火氣,麵上表情看上去卻格外的耀眼張揚。

任誰心情不是很舒暢的時候,遇見一個熟悉卻不待見的人,此刻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兒去。

戚羽冷笑,當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被皇後嗬斥不許進中宮請安的秦美人。

晌午秦美人被“請”回鏡月軒,與其說是請,還不如說是被押送回更加恰當。

秦美人回去後,坐立難安,開罪了皇後,又沒有聖眷傍身,且又被魏淑妃厭棄,當真是四麵楚歌,越往深處想,越是驚出一身冷汗,不知如何是好。

在屋子裏一刻也坐不住,來來回回走動,晃的伺候一邊的宮女眼都花了,終是苦勸無果。

心裏焦急,麵色蒼白,思前想後,福至心靈,突然想到今兒為何憑白得了皇後一通訓斥,明明是趕了個大早,恭恭敬敬去請安,最後卻是落得這般田地。

頓時氣的麵容扭曲,咬牙切齒:“賤坯子,都怨那賤貨堵在門口,害的我錯過皇後請安的時辰,才遭如此大辱。”

摔杯扔盞在鏡月軒裏撒了通邪火,她不甘心就此沉寂後宮,細細思量了會,想法子彌補,皇後那邊肯定是行不通,唯有在皇上這頭下功夫。

叫了宮女一翻梳妝打扮,去了乾清宮卻撲了個空,侍衛將人攔在門口,任她苦說哀求不給通傳。

侍衛臉冷目寒,乾清宮是什麽對方,任你阿貓阿狗都想往裏鑽,即便是皇後親臨,不得皇上宣召也不能任意踏進一步。

禦前侍衛近身伺候帝王,底氣足,底子硬,橫眉立目:“再上前一步 ,血濺當場。”

秦美人緊咬粉唇,扯手中絲帕,對著金剛般的攔路虎毫無辦法,隻好徒然而返。

沿著禦花園的小徑漫無目的的亂走,心急如焚,絞盡腦汁的想辦法如何與皇上來個偶遇,隻要給她機會,她便能出盡百寶,再次討皇上歡心,重得聖寵。

正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正苦思冥想間,無意中來到了景色怡人的鯉魚池邊。

遠遠便見那賤貨悠然自得依在欄杆邊逗紅鯉玩,身邊隻有一個宮女貼身伺候著,兩個小太監和小宮女遠遠的候在亭子外。

秦美人輕笑,昨兒儀仗威風八麵,今兒這陣仗一瞧,倒像是個失了寵的人,好不寒磣可憐。

覷了眼四下,因這裏乾清宮並不是很遠,異常安靜,來往的宮人也少。

因她主仆二人站在假山旁,沒人注意這邊的動向,秦美人投向戚羽的目光帶著肆無忌憚的怨毒,紅袖小心描了她一眼,輕說道:“主子,雖是三月,這中午的日頭還是有些毒氣的,我們早些回去吧。”

秦美人聞言皺眉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起來,隻是那笑容帶著股猙獰的味道,嬌好的麵容也分外的扭曲,可以壓低聲音:“等會,看我眼色行事,找機會支開那個近身伺候的宮女。”

紅袖張了張嘴,看著她勢在必得陰森惡毒的目光,莫名打了個寒顫,終是吞咽下到喉嚨口的話語,心裏微微歎口氣,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

秦美人理了理衣裳,臉上已換上溫婉落寞的淺笑,緩緩朝亭子中走去,守候在亭子邊的幾人見人過來,見是後宮嬪妃,規矩的行了禮,安靜的留在原地。

秦美人在亭子的入口處屈膝福身:“妾身見過南妃娘娘”,規矩有禮端正,讓人挑不出半分不是。

戚羽胡亂歪靠在欄杆上,似乎沒聽清她的見禮一般,往湖裏扔魚食兒,秦美人低頭垂目,遮去眼裏的憤懣,微微彎著身體,屈著膝蓋。

半晌,戚羽將再次空了的魚食盒子倒扣在欄杆上,轉了個身落坐,背依靠著身後欄杆,長腿曲起撐在長條椅子上曲臂支著下頜,高高在上似笑非笑的掃了她一眼:“我當時誰,原來是名不副實的秦美人呀。”

話中的嘲弄任誰都聽的出來。

秦美人忍著怒火,勉強扯出一絲笑:“妹妹心直口快,多有得罪,還望娘娘莫與妾身一般計較。”

她思慮前後,他們兩人並沒交集,昔日也沒仇恨,唯有坤寧宮受命挑撥南妃與皇後之間的關係這件事上,得罪了眼前人。

定是聽到了風聲,才會故意奚落自個兒。

“妹妹?”戚羽笑出了聲,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本宮哪敢承這一聲妹妹,別說笑了,你人老珠黃,本宮未滿十八,正直年少青春,你這聲妹妹一出口,倒憑白將本宮叫老了許多。”

人言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卻是毒舌一張,言語間極盡羞辱,令人無地自容。

秦美人氣的牙齒打顫,身體發抖,對方不叫起身,她隻能拘著禮,半蹲在台階上,撐得十分辛苦,膝蓋發酸,身體發軟。

戚羽毛在銅盆裏洗了手,擦幹,將手巾隨意丟在銅盆裏,映寒端著銅盆往亭子下麵走去,秦美人在無人看的角落對紅袖遞了個眼色,紅袖緩緩抬頭看了她一眼,呼出一口濁氣,不動聲色的退了下去。

戚羽仿佛沒曾看見兩人之間的眉眼官司,懶洋洋的端起一旁的茶盞,拿茶蓋輕輕在杯盞邊緣劃了幾下,發出清脆的碰撞聲,秦美人餘光見紅袖已尋了借口糾纏住那幾個伺候的人,便不耐煩再蹲在一邊行禮,冷笑一聲,徑自起身,緩緩朝亭子中間走去。

戚羽挑眉怒喝:“放肆,本宮並未叫起,你膽敢對本宮不敬?”

秦美人大笑,眼裏的目光帶著明顯的陰毒嫉恨,高高昂起下巴:“就憑你一個賤胚子,也配我給你跪拜行禮?”

戚羽瞪大眼睛,仿佛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她,顯然被她前後巨變的態度打懵,醒神立即騰的起身,一巴掌便要招呼過去。

秦美人格擋住他的手臂,眼裏的笑意透著滲人的寒涼:“妄想強行玷汙皇上的嬪妃,行禽獸不如之事,妃嬪不堪其辱,投湖自盡以保清譽。”

戚湛怔愣當場,全然來不及反應,隻見秦美人突然像瘋子一樣,撕扯著身上的華服,隻扯的她身上環佩叮當響,秦美人對他露出陰森森的笑意,驚恐而又氣急敗壞的叫嚷著:“你怎麽敢如此對我,我是皇上的嬪妃,你不可以......”。

“噗通”一聲響,水花四濺,驚的成百上千的鯉魚四處逃竄,訝異這個魚食太過龐大,吃下去怕是要撐死。

戚羽緩緩收回視線,笑的神秘莫測,高聲叫道:“映寒,拿魚竿來。”

嘖嘖,釣“美人魚”玩,果然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