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沈放神色從容地走過她身邊。
嘉然幹脆把臉色一寒,也不理他,轉身走回水池那邊去了,繼續洗自己的衣服。
韓嶽峰熱情地招呼著客人:“沈總,快進來家裏坐啊!”
沈放的目光卻停在了水池那邊。他今天決定過來的目的,就是想找她好好談談的。
“我想和韓嘉然談談。”他回了韓嶽峰一句。
韓嶽峰愣了一下之後,笑著回道:“那行,你們談,我進屋幫忙做飯去!”說完就鑽進屋子裏去了。
沈放走到嘉然的身後,她也立刻轉了身看向他。看了一眼之後,冷靜道:“好,我們出去談。”
還是沿著那條泥濘的路一路朝外麵走。
路上不時有鄰居伸出頭來看,有的則幹脆站在自家門口,衝著嘉然打招呼:“嘉然,你男朋友啊?”
嘉然溫然有禮地笑著回道:“不是,是我爸爸公司的領導,到家裏來做客的。”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完之後,當下悄悄的議論聲全起來了。拜韓嶽峰的炫耀所賜,這條巷子裏的住戶人人都知道嘉然有一個非常有錢的男朋友,看樣子多半就是這個人了。
沈放隨在她身邊一路走過來,聽著這些或羨慕或幾近詆毀的非議聲,重重擰緊了眉頭。
這越發篤定了他此番前來的決心。
“嘉然,我給你看樣東西吧。”
他放輕鬆了神色,揚眉一笑,從西裝口袋裏摸出一張紙來。
打開了,遞給她看。
嘉然沒有伸手來接,卻下意識看了一眼,看過之後便愣住了。
居然是她當年為他畫的那副素描,想不到會留到了現在。
她蹙眉抬頭,冷淡問道:“什麽意思?”
他笑了笑,回道:“想讓你見識一下我的決心。”卻又收起了笑容,神色凝肅地看著她道:“嘉然,我對你的態度是認真的,隻要你願意,就到我的身邊來吧。”
嘉然沉默了很久,心裏思量的不是他說這句話的誠心有多少,而是在想,自己可以一舉拒絕到讓他死心的方法是什麽。
“剛才人家在背後說的那些話,你都聽見了不是嗎?”
他不知道她要說什麽,蹙眉問:“那又如何?”
不過是那些人懷著酸葡萄的心裏,說些不知所謂的話罷了。
她冷淡笑了起來,緩緩說道:“人家都說,老韓現在是好不容易才攀上高枝,賣了女兒求富貴也無所謂。”她對他搖,語氣聽起來愈發漠然,“可是很遺憾,至少目前為止,我還沒有落魄到要賣掉我自己。”
沈放的臉色微微沉了下來。
“韓嘉然,你不覺得自己的想法太偏激了嗎?”
她嘲然一笑,眼中閃過一抹傷痛之色,隻是掩飾得很好,外人並不會看見。
再抬起頭,神色已經轉了冷然,冷然地看著他反問:“偏激嗎?也許吧。可是沈放,沈先生,也請你收起你的優越感。也許在你的眼中,隻要是你願意想得到的東西,它就會乖順地臣服到你的腳邊來。很遺憾,我卻剛好不是那種人。”頓了一下,繼續道:“當然,人的心意總是在變換不停,誰知道我現在擺出一副高姿態的樣子,將來不會唯唯諾諾地去求你呢?如果真有那樣的一天,我再把我自己賣給你如何?”
因為他,她失去了母親,這份傷痛如今每想起一次,都會酸楚難過到流眼淚。
因為他,她被村子裏的人指指點點,在那個地方再無立足之地,連從小看她長大的鄰居奶奶都不願跟她說話,目光裏盡是指責的意思。
沒想到到了今日,還是這樣,她好不容易才獲得了暫時平靜的生活,卻因為他的出現而讓她再次陷入被人戳脊梁骨的境地裏。
他為什麽還能如此理直氣壯地找上門來?
沒有再等他說話,她一把抽走了他手裏的那張畫,隨手就撕了個粉碎,紙屑洋洋灑灑地落進了泥濘裏。
這個動作終於激怒了沈放,他臉色沉鬱地看著她,緩聲問:“你當真連最後一點機會都不願意給嗎?”
他看著一地的紙屑,後退一步,心痛又失望地對她搖了,“韓嘉然,就連我把自尊丟在你的腳爆你都決定選擇不屑一顧?”
嘉然的神色也轉了冷漠,嘲然一笑道:“知道你的自尊心很值錢,所以帶上你珍貴的自尊心,離我遠一點吧!”
她轉過身,深呼吸好壓下心頭的哽澀與酸楚,然後堅定邁開腳步,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沈放亦是迅速轉身朝巷子外走去,意氣上來了,他也是走得十分幹脆利落。
他知道自己有錯,所以低聲下氣地來找她,換來的卻是她一番踐踏。
或許隻是因為她是他生命裏第一個喜歡過的人,他才會放低了自己的自尊跑來找她。
可是,當一年一年的光陰過去,他發現自己的心裏始終保存著她的影子。
他才恍然明白,自己對待感情的態度原來如此固執。以致在之後的許多年裏,每次當他一次次強迫自己忘掉卻還是一次次想起的時候,才發現那個名字早就清晰地刻在記憶裏,揮都揮不走。
第7章(1)
房間裏沒有開燈,窗戶外有微弱的一線路燈光亮照了進來。
嘉然睡得並不沉,恍恍惚惚中睜開眼睛,眼前仍是一片的黯淡。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細微清脆的響動,是打火機翻開的聲音。倒映在玻璃窗上的那一小簇火苗熄滅了,空氣裏開始慢慢沁散出了淡淡的煙氣。
她靜靜地縮在被子裏,動也不動,目光一直停留在玻璃窗上的那一小點紅光上。
她以為自己掩藏得很好,卻忽然聽到身後淡然的聲音響起,帶著幾絲的飄忽,幾分的無奈和退讓,“你想要什麽,告訴我。”
突如其來的一絲溫情,是令她陌生和詫異的。她心裏微微泛起了幾分酸楚情緒,壓抑了好久才將這股情緒抵擋回去。
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無波,她說:“我什麽都不想要,也要不起。”
“不要再說離開的話了。”不是警告不是強迫,而是請求。
她亦是將他語氣裏的示弱之意聽得清楚,沉默良久才艱澀地回道:“留下來,留多久?一年?十年?”
他隻是簡單地回了三個字:“一輩子。”
嘉然覺得心裏發寒,嘲然道:“沈放,你真自私,你難道想讓我一輩子都做你的情人嗎?”
他的回答卻是讓她驀地怔住了。
他說:“不是情人,是妻子。”
嘉然一時間失去了清晰的思維,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話來。
等到她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被他握住了。她下意識想掙紮,手腕上的力道卻扣得更緊了。
他扳過她的肩膀,在黯淡的夜色裏直視她的眼睛,堅定清晰地說道:“天一亮,我們就去民政局登記結婚。”
嘉然完完全全地怔住了。
她想過無數種可能,卻是從來也未想過,他們之間會是這樣的一個發展。
因為太不真實,所以她想了許久也沒想清楚,自己應該給出怎樣的一個反應才算是正常。
很想當作剛才什麽都沒聽到,或者根本隻是他的一個玩笑而已。
車子拐入民政局的大門,在台階前停了下來。
沈放先下去了,走到另一爆為嘉然拉開車門。
她卻仍是坐在車裏不動,不願意下去。
他也不疾不徐,姿態瀟灑地扶著車門站在那裏,對著她揚眉一笑。
嘉然卻緩緩蹙起了眉,心裏實在疑惑為何他會轉變得這麽快,而且讓人無法理解。
“我不懂,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他神情愉悅地回道:“來了這裏,自然是想結婚,娶自己想娶的那個女人。”
她凝色,沒好氣地瞪著他,“請你認真一點。”
他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正色道:“這裏是玩家家酒的地方嗎?”
看他的樣子,的確不像是在開玩笑,而這才是更加令她不安的事。
“沈放,你明明清楚我心裏的想法,不是嗎?”她不介意把話說個清楚,嚇退他一時的頭腦發熱也好。
他的目光裏閃過一抹凝色,緩緩道:“不管你心裏在想些什麽,我隻知道好不容易才找到這樣一個名正言順的借口,所以我不想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