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了。不做生意了?”黑毛鬼佬戀戀不舍行腳商人的背影。

早就聽聞,在雪山高原上的犛牛,在非自然死亡後,牧民會把死去的犛牛給埋了。隻是一些外地人,會趁牧民離開時,偷偷把死牛挖出來運走,拿去做成肉幹,有的牛肉已經接近腐爛,也依舊會被做成熟食,口味重的熟食,來掩蓋腐爛肉本身的氣味。

這樣的事情雖然很少發生,隻是也不可避免。比如剛才行腳商人挑的牛肉,不是偷的死牛也是弄的病牛。在牛死去之後沒來得及放血,使血液堵塞在屍體中,在解肉時,肉塊中的血色流不幹淨,在肉中凝固後,就會使肉色變得難看,跟新鮮肉顏色大不相同。

“他們做生意,隻是不做我們的。”老妖猥瑣一笑後,又變得有些凝重,道:“自從皇帝不行了,大總統不知道還行不行,如今異族已經逼迫到家中,戰場,隱隱有由北方往南方轉移的趨勢,不知道中原現在怎麽樣了。”

“要不是異族入侵,皇帝無能,誰能為了生存,把歪腦筋動到那些破事上去呢?”

“就你覺悟最高!”我揶揄道,“一個盜墓賊說什麽呢?誰感慨也輪不到你感慨知道麽,你就是每次盜墓之後順手把挖的盜洞填上,不給異族人發現,就算是立功了!”

“你難道沒發現,我每次盜墓以後,盜洞都是填過的。”老妖正色道,“所謂盜亦有道,本來下到墓室去拿墓主人的陪葬品已經很過分,我拿點東西就算了,怎麽可能還會影響到墓主人的安寧,絕對會把盜洞填了,這是我們這一支的規矩。”

這規矩可真好,等於入室搶劫時把人家牆壁給打了個洞,門給踹開了。打劫完了還順帶把牆上的洞補好再關門走人的。

“好人道的規矩。”我誇讚了一句。

一邊走一邊扯,看著從嘴裏噴出一股股白氣。渾身都暖和過來,腳下已經從冰涼變成了熱和,寒風撲在臉上,隻覺得臉上的汗液在被吹幹,一股冷冷的感覺,也不至於讓我打冷擺子了。

悶漢和老妖坐在一塊石頭上休息,風吹過時,脖子一縮,很像兩個大王八。我見兩人不停的打擺子,笑道:“你們兩個身體不是很好麽,怎麽開始打擺子了?快起來裝逼呀!”

這兩個猥瑣男,平日裏仗著自己比我高,肌肉比我發達那麽一丁點,竟然完全忽視了我的帥氣,在天氣涼爽的秋季也要跟我洗冷水澡裝逼。以此來擠兌我。

萬幸我沒有被憤怒衝昏頭腦,沒有跟著他們用冷水洗澡,作為一個男人,半個月洗一次臉就行了嘛,洗什麽澡,庸俗!

秋天,萬物成熟而平定收斂,大樹落葉,百草枯萎。此時,天高雲淡,肅穆清遠,人應該是早睡早起,同這個時節的植物一樣,收斂自己的生機和氣,不使外泄。再補補身子,為冬天來臨做準備。

悶漢和老妖兩人身體雖強,也逃不過一人老了,身上排骨架都能看到,非得要用冷水洗澡,拉都拉不住。還因此小病幾次。

這病是小,為此老妖還沾沾自喜了幾次。對我和悶漢大吹牛逼,說因為會受風,才證明了身體健康,一點小病立刻就體現出來了,要是身體不行,都這麽幹了好多次還不感冒,這樣的人,絕對是病來如山倒。

悶漢鬱悶道:“經常吃藥的的,得的畢竟是小病,又經常拿藥自己吃,身體本身就是一個好的抗體,隻要有稍微不舒服,都會體現出來。”

壞就壞在身體好的人,經年不得病,一病一大場。因為他身體壯,普通小病奈何不得他。

在本來就該調養身體的季節,做了傷本源的事情,等到應該蟄伏肅殺的冬季,在秋季落下的病根就開始顯現出來。傷了本源,開始變得畏寒,一經冷風吹過,就會渾身瑟瑟發抖,俗稱打擺子,因為是在秋季落下的病根,所以也叫作秋擺子。

“別怕,隻要哥還有一口氣在,見證你們裝逼的人總是不會沒有。”我推了老妖一把,慫恿道:“快,起來,咱們接著裝!”

老妖不回答,哆哆嗦嗦摸出一壺烈酒來喝了一口,不多久就變得滿臉通紅,酒勁兒上臉了。

他多半是被冷怕了,一開始就不喝酒不抽煙的人,害怕對嗅覺和味覺有影響,現在也顧不上那麽多。

“破戒了?”我調侃道。

“我又不是和尚。”老妖縮在衣服裏,“我算是明白了,我都這把年紀了,還有多長的時間去做那一行。畢竟不是年輕人了,我想過了,我這一脈的手藝,到我手裏就算到頭了,我不抽煙不喝酒,不享受,又是為了什麽呢?”

“我們村兒有個老頭不抽煙不喝酒,每次他家後人去上墳都是燒紙,上香,貢品就兩個饅頭。”悶漢笑道,“其他人好歹也是有白酒煙草呢!”

嗯?老妖聽了之後就罵罵咧咧,他娘的,生前不享受,死了之後貢品也隻有饅頭,這是何等的草他大爺!

不過在這之前,都是有一個前提,首先,你要有給你上墳的後人。那麽問題就來了,最起碼的條件就是你要先有個婆娘!

頓時,我就有種悲涼的感覺。老妖不用說,老單身漢一個,連個情人都沒有,更何況是婆娘。悶漢,老處男一個,聽他說連親都沒相過。我呢,同上……

這樣的情況叫我如何不悲涼,幹這一行似乎真的是冥冥中失去了一些東西。老妖,其祖上做這一行,到了他這一代,輪到清算的時候,實現在他身上,應了孤獨的命運。

我在想著什麽時候才能把身上的蟲子去了,就收手不幹了,回去好好學一門手藝養家糊口,再相個親,找個婆娘。不然真的可能會像老妖一樣,被冥冥中清算。

“你在想什麽?”老妖問我。

我被這聲音嚇了一跳,他怎麽知道我在想事情,不會知道我在想什麽吧?我我有點緊張的回答:“沒想什麽。”

“雙目無神,目光渙散,木然愣神,半天都沒有動靜,你說你沒有想事?”老妖連珠炮的說了一串,語氣中相當得意。

兩個鬼佬到現在還沒有和我們分開,不知道是什麽想法,難道在石室中被打得不夠麽?再說我們的被雇傭關係也已經解除。我都懷疑這兩人是為了跟著我們,不使本地人排斥,肯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們怎麽還不走啊?”我語氣不善的嗬斥道,“都到了這裏了,也該分開了吧。你們的雇傭費我也不要了,很夠意思了吧!”

洋醫生一聽我要攆人,擺手道:“華夏人,和我們一起吧!你們的身手很好,要是我們合作,一定可以在大草原上找到更加奇妙的地方!”

洋醫生說話時表現得非常狂熱,他沒有一點失去同夥後的悲傷。這讓我害怕,越是這樣,就越說明這人太難纏,而且這廝再說大草原上的奇妙地方,絲毫沒有掩飾他的狂熱。

就像是沒得到允許還在別人家裏找東西,絲毫不掩飾。

“滾蛋去!”悶漢回了三個字。

“就是,一邊玩去,大人的事,讓你說話了麽?”我不客氣道,“要找東西回家去找,我們可沒那閑工夫。”

說話間,天氣早已放晴,太陽的溫度把濃霧破開,照耀下來,除了山腰間有一片片白雲漂浮,其餘霧氣皆散!

這是一條環河的山路,蜿蜒如長蛇盤繞大山。唯有水流直接衝過兩山之間,強行開辟出一條路,後來的人就根據下麵的河道基礎在上麵慢慢修築出小路,供人行走,也是穿過大山最近的路。

到達康定後,才發現,這個地方不愧是茶馬古道茶交易最大的地方。背夫在城門外排成一條長龍,一眼看不到頭,在等待著依次進入。

情景壯觀,一眼過去全是高聳的茶包,我們也排在後麵等待進入。

“好多人!”悶漢震驚道,“這裏是茶交易最繁華的地方,果然名不虛傳。”

洋醫生則是一邊喊著“嘎的”,一邊記錄這一幕。

進城之後,城中有一條河貫穿,兩邊街道商鋪林立,有的商鋪直接以所在地命名,從名字就可以看出,這個地方匯聚了大江南北的人。

商鋪的招牌都是用漢文和藏文兩種文字寫成。因為這裏匯聚了太多各地的人,也有很多本地人。

“好熱鬧啊!”老妖眼睛在街上亂盯。

背夫在這裏交貨,其實這個地方隻是邊茶的一個中轉站而已。本地人買一些茶葉,很多的是這裏聯通藏區,且路途也比較好走,不像雅安到康定,全是山路,騾馬不可過。

在這裏,會有馬幫將產茶運往藏區,或者是周邊各國,馬幫行走在兩地之間,從藏區帶來的東西也將賣給慕名而來的遊客,也有大部分賣給拉回手生意的背夫。

鈴鐺聲脆,馬匹打響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