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時分,計迦楠腦袋昏昏沉沉地最後看了一眼微信,看她昨晚回複寧碩的話。

她掙紮了許久都做不到否認自己的惦念,所以坦誠回複:“我想的,寧碩哥。”

六年的躁動與想念化成了三個字,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不敢說多,發過去後就半天不敢看手機。

後來看他回複,他挺滿意的。

然後她就這麽一夜未眠,計迦楠覺得自己中毒了一樣,這六年來都沒發作得這麽狠過。

這要是去寧氏工作,她不是三天兩頭就要心動,那會不會,就輕易被他知道了她的心思?再次掉馬?

其實計迦楠很好奇,他是怎麽知道她是迦楠的,她到底從哪兒掉的馬?

晚春的充京城很暖和,一整天日光不濃不淡。

睡到下午醒來,計迦楠下樓時難得看到媽媽在,就乖巧打了招呼:“下午好,計女士。”

計晚茵在偏廳喝茶,遠遠地睨她一眼:“廚房有粥。”

“我不太餓。”

“你不喝不能出門我跟你講,也不知道這幾年怎麽跟你那個爹混的,三餐沒個點。”

計迦楠笑起來,腳步老實往廚房拐了去。

計晚茵的聲音再次從遠處飄來:“我聽你爸說,你要搬出去住?”

計迦楠先上島台倒了杯水喝,點點頭背著身子說:“怎麽了嘛,別在家裏煩你。”

計晚茵冷哼:“還煩我,走吧走吧,都沒良心。”她低下頭看雜誌。

端著水杯出去,計迦楠站到了母親對麵,邊喝邊調笑:“怎麽了?玩了一個多月,心裏還不痛快呢?”

計晚茵不搭理她,兀自翻著手裏的雜誌看。

計迦楠走過去坐在她身邊的竹椅裏,身子往媽媽那邊靠,撒嬌道:“我要工作啦,大概率挺忙的,在家裏也陪不了您什麽。我找個房子不吵你也挺好的,您沒事和富太太們聚會喝茶上家裏嘮嗑都行,再不濟去我那兒唄,那會兒指定是您想我了,咱倆就不會吵。”

“……”

計晚茵瞪她一眼,沒好氣地說誰愛找她,她肯定不去。

計迦楠笑著沒接茬。

這事算是定下來了,後麵就是尋思挑哪一處的房子好。

計迦楠跟談之醒聊天,隨口兩句後打探了下:“二哥,這邊有什麽小區在海邊的嗎?”

“你想去海邊住啊?”

“嗯,充州的季節不暖不熱住海邊最舒服。”

“你家裏房子不少吧?”

“可沒在海邊的吧,我沒印象。”

“……”

談之醒發了段:“寧碩的房子在海邊,你去問他,房子的事你二哥不清楚,我住的婚房你二嫂挑的,還不錯。”

“……”

就一聯姻的,別人聯姻不都挺無奈麻煩事挺多的嗎比如她父母,他怎麽聯得挺爽的整天擱她麵前炫耀有老婆。

計迦楠也沒去搭他的茬,除了這事,她另外的重點是寧碩說的接風宴。

本來估計就倆人,但是寧碩跟談之醒說了,問他要不要一起吃,談之醒那家夥當時正在外麵玩,就被他那群當初笑話計迦楠撞了車差點把他們寧總送走的朋友聽到。

一群人聽說那小姑娘遠走高飛杳無音訊六年後終於舍得回國了,參與的公司還被寧氏收購,就都感慨著女大十八變,當初的小朋友變化這麽大了嗎,都挺感興趣地想看看。

寧碩還挺願意辦正經點的,正兒八經給他的小迦楠接個風,那群人在正好,一次性解決了以後她就不用擔心被這群哥哥們笑話了。

所以計迦楠最後知道的時候,接風宴就變得很豪華。

她無所謂,單獨和他吃飯還有些不自在,多幾個人正好輕鬆一些。

接風宴的地點在T酒店。

去之前,計迦楠想著從這兒開始也得拿起她的追人計劃了,所以不能隨意地浪費每一個見麵,因此著裝上,妝容上,都花了心思。

和這群有錢人吃飯,計迦楠去時非常淳樸,打了個車,花了十塊錢,下車時司機笑眯眯地說:“美女,給個好評啊。”

計迦楠點頭:“ok。”

一轉頭就碰見談之醒前後和寧碩各自開著不菲的車子路過,前者隔著車窗笑問她:“不是,你沒喊司機啊?那你不跟我說,去接你。”

計迦楠說了句就幾步遠,接什麽,接著就見開著頂級邁巴赫的寧總打著方向盤從後方靠近。

車玻璃緩緩降下,露出一張俊逸到沒得挑剔的臉孔。

天氣不冷,他今晚隻穿著身淺灰色的襯衣,領口敞開著兩顆紐扣,暮色灑入男人胸膛,像一個柔軟的女孩子落他懷中。

隔著幾米遠,寧碩眼神筆直地穿過這濃濃的灰落在前頭的女孩身上。

計迦楠把卷發拉直了,愈發顯得發絲很長,畢竟這六年裏她都沒怎麽剪過頭發,長度已經到了腰下。

正值充京的晚春,女孩子穿著雪白的掐腰短裙,到膝上一點,露出一雙白皙細長的腿,風一吹,長發和裙擺都動,一張隻塗著淺粉色口紅的精致小臉在發絲搖擺間隱隱約約地泛著微光,狐狸眼在暮色中明媚得像躺了一顆星星在裏頭。

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

晚風裏看清她的臉,寧碩腦海中自動跳出這句詩。

一個多月沒見,計迦楠感覺在這裏和他隔著車窗麵對麵聊天挺別扭的,就沒出聲打招呼,雖然看出他開口要和她說話,她還是隻在兩人眼神隔空交匯時匆匆點個頭,就轉身邁上酒店門口的台階了。

到了包廂的樓層,計迦楠不知道在哪個房間,隻能站在電梯口等著。

一會兒他們那群人熙熙攘攘地從幾個電梯裏出來。

距離最近的電梯出來了談之醒和寧碩兩人。

計迦楠看過去,越過談之醒衝他身後的人喊了句:“寧碩哥。”喊完就轉開臉了。

不知為何,人一多的場合,她還是不太好意思去和他說話。

談之醒見她叫完人就避開眼神,今兒是她接風宴,也不說聊兩句什麽的,所以從她身邊路過就忍不住說:“你還躲他幹什麽?你不是早就被他埋了嗎?”

“……”

後麵一群男人紛紛大笑。

計迦楠正渾身燥熱的時候,熟悉的冷香飄入她鼻息中,一雙裹在黑西褲裏的筆直長腿步入了她的眼簾,伴隨著一道慵懶的輕笑:

“胡說什麽,這我們小迦楠,我哪兒舍得。”

男人們稀稀疏疏地笑著在後麵說:

“寧總還是愛小女孩兒,以前就當塊寶似的護著,現在還是。”

計迦楠抬頭時恰好就撞入寧碩往下投來的眼神。

背著長廊一盞又一盞色調柔和的光,他的眼神似乎還要柔千百倍,但是給人的感覺又異常強烈,無法忽視當做不知道。

計迦楠被這強烈的柔光一照,渾身就仿若電流飄過,呼吸不知不覺隨著這層感覺刹停,嘴角朝他標準化地牽起一抹。

寧碩揚揚下巴示意她跟著進去,計迦楠卻邁不開腳步,忽然轉身尋去了洗手間。

大概兩分鍾後,腳步聲傳來。

晶瑩透白的洗手台前突兀地站了個高大的男人,計迦楠感覺自己的心跳好像擂鼓聲,好怕他聽到。

她不動聲色把水龍頭開大點。

“怎麽沒進去?”

寧碩停在她身側,手中的煙頭放到水龍頭下,澆滅了後丟入遠處垃圾桶裏。

“剛剛躲我?”

“……”

計迦楠吸了口氣,給她整得腰背挺直,直勾勾麵對著他:“沒有啊,我躲你幹嘛?”

男人輕笑。

計迦楠摸不著他是隨便笑笑還是意味深長,怕他真的猜想什麽,馬上胡亂解釋說:“我是,因為那麽多哥哥在,我不好隻去跟你一個人說話。”

“哦,”他這會兒很清晰地在調笑,“我們小迦楠,要雨露均沾。”

“……”

她扭開臉去。

但是過了會兒,感覺他落在的臉上的目光一寸都沒挪動。

計迦楠被看得側臉都發燙,又害怕他發現她的什麽心思,就故作調侃:“你,看什麽呢寧碩哥?又沒認出來?”

男人眼簾微動,感慨:“要是這個樣子給我看,能被你蒙那麽久,就見鬼了。”

“……”

計迦楠咬了咬唇,也不知道今天這樣好不好看,但也不好意思問,忍著臉紅慌亂低頭。

恰好看到他伸手去洗。

袖口拉高後,腕間的白色手表扣在肌肉均勻的小臂上,矜貴醒目。

“你喜歡戴手表嗎?一天一換。”她隨便找了話題聊緩解不自在。

見他幾麵,他每次都戴表,但從來沒重複過。

寧碩淡笑了聲:“放著也是放著。”

“挺好看的,這個。”

寧碩去抽紙擦手:“你喜歡?”

計迦楠難得能不需要考慮什麽,就坦**點了點頭。

接著就看男人把手腕一轉背過來,右手長指摸上那表帶,一摳,手表從他手腕拆了下來,遞到了計迦楠麵前。

她愣住。

見她沒動,寧碩又去握起了她輕搭在洗手台的左手手腕,把表從女孩子的幾根手指尖套進去。

“寧碩哥,不用了不用了……”計迦楠終於意識到他要送她,慌亂阻止。

“給你,我多的是。”他把她的袖口往上一拉,手表推進去,表帶恰好遮住了女孩子腕間那道舊傷疤。

計迦楠伸手要去拆下來,一臉著急:“你怎麽車多的是,表也多得是?”

男人雲淡風輕又似乎很是正經地牽了下嘴角:“就是多得是。喜歡什麽,你喊一句寧碩哥,哥哥都送。”

“……”

計迦楠渾身燥熱,瞄他一眼,又迅速低頭看表,“可是,不用的……”這一眼,注意到表盤下麵似乎有字,她趁著還沒扣緊,反過來看,果然上麵刻有蒼勁漂亮的“寧碩”二字。

她愣住:“這表……有你名字。”

“嗯,我媽送的。”

“那我怎麽能要呢。”她馬上要拿下來。

寧碩左手按住,右手握住表帶一壓,就扣緊在了女孩子纖細無骨的手腕上。

“戴著。她每年我生日都送表,都送了……快三十個了。”

“……”

想去摸一摸那表,又不好意思,計迦楠隻能半闔著眸看著。

身側的男人看著小姑娘的動作,啟唇揶揄:“怎麽?嫌棄有我名字?”

“怎麽可能呢。”計迦楠幾乎脫口而出。

表盤底下帶著從他身上帶來的炙熱,這樣熨燙著自己的肌膚,還有緊貼著她血管的他的名字,計迦楠覺得血液開始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