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沒和她這樣抱著了, 驀的這一抱,寧碩也很是想念,舍不得的情緒盤亙在心口。

但是不能他也表現出不舍, 那小姑娘就徹底淚目了, 不會願意出去。

“南加對你養身體好,充州接下來入夏了, 台風多, 洛杉磯天氣好。等你身體好起來了,就可以自己回來了, 哥哥也會盡量抽空去看你的, 我們每天視頻?嗯?”

計迦楠吸吸鼻子, 我見猶憐。

“怎麽總是一出事故就去南加, 我不是很想去的。”

寧碩歎息,把掌心放在她腦袋上輕輕揉著:“雖然和以前差不多, 但是也不能說一樣,咱倆這都訂婚了,是吧?”

“嗯。”

“以前,那你可心酸了。”

“……”

“以前你去了那裏, 還要一個人想哥哥。是不是經常想著, 寧碩有沒有在充州偷偷交女朋友?”

“……”

計迦楠含著哭腔說:“我想了好多你結婚的畫麵,女朋友算什麽。”

“……”

寧碩失笑。

他胸腔振動,一邊笑一邊親她臉頰,在她耳邊夾著炙熱的呼吸說話:“哥哥這新娘位置, 是我們迦楠的。”

計迦楠眼角還含著淚, 但是在他懷裏已經禁不住笑起來了。

總算給她哄好了, 寧碩也鬆口氣。

剛好家裏阿姨端來晚餐, 說是計迦楠該吃晚飯了。

寧碩開門, 接過豐盛的晚餐進來。

阿姨也跟著進去,跟他說:“樓下已經快吃晚飯了,談先生吩咐做了寧先生的份,您下去吃吧,我來喂迦楠。”

寧碩搖頭:“跟三叔和三嬸說讓他們吃,我晚上約朋友吃就行,不用等我。”他拿起晚餐勺子,“我來喂迦楠吃。”

阿姨微笑,也不再搶工作,點點頭出去。

“你下去吃飯吧,”計迦楠看了眼手上剛戴的腕表,已經七點了,“都餓了,阿姨喂我也一樣的。”

“能一樣嗎?”寧碩簡單直白反問。

計迦楠:“……”

第一次見他這樣耿直的目光,她頓了頓,又默了默,最後忍俊不禁失笑,“嗯嗯,不一樣~”

寧碩圓滿地喂她喝一口湯。

計迦楠現在還無法正常坐著,沒辦法正常吃飯,每天都在期盼著傷好起來,正常生活,正常出門去見他。

現在的話,還要加上一個,好起來後回國。

真真是和七年前一樣。

那會兒每天在想,趕緊完成學業回國,去見他。

寧碩喂完已經是大半個小時後,沒想過下樓時見談慎履他們二位還沒用餐,在客廳喝著茶等著他。

寧碩就自然沒法推辭了,跟在已經起身招呼他吃飯的兩個大人身後去了家裏餐廳。

談慎履拿了酒,自己給他倒了杯。

寧碩端起來和他碰了個。

喝完談慎履就徐徐感慨了下這大半年來,也就這兩天事情都有轉機。

寧碩知道他指什麽,寧池安大概率不會有危險了,計迦楠也在逐漸康複,人才有心情喝酒。

他說了句辛苦了,為寧池安的事情操心了那麽多。

談慎履淺笑,說他:“你這不也整天操心著迦楠。”

寧碩微笑,這就不好接話了,他自然是得操心的,那是他小寶寶,未婚妻。

不過談慎履還是有一個事情略有些惆悵:“不知道她願不願意去洛杉磯,我還沒琢磨好怎麽跟這孩子說,她自從畢業回來,對南加是一點都不留戀了。”

寧碩正要說話,計晚茵先開口道:“勸勸就好了,她現在很乖的。”

“主要啊…”談慎履輕歎,“在這真的不利於養病,葦江花園在市區,過於吵鬧,要是換到郊外去住,風雨也多,充州台風總是多,這個夏天也不好過。”

“我和她說好了,三叔。”寧碩出聲道。

談慎履一下子抬眸望他:“你說了?”

“嗯。”

計晚茵:“那迦楠願意去嗎?”

寧碩微笑:“願意,就是不太開心。”

兩大人都知道他說的什麽意思,舍不得他,這也正常,距離這麽遠,現在在這裏,他一天來看她兩次,吃個飯都要親自喂她,但去了南加,就隻能一個人了,見也見不到。

寧碩給談慎履倒酒,說:“我已經哄好了,後麵我經常抽空去看看她就好了,沒事。”

抽空去隻是說得輕鬆,實際上是非常麻煩的事情。但是談慎履也沒辦法說讓他不用去了。

兩人都已經訂婚,早晚是要結婚的,沒法說,要不算了,談起來太辛苦這段感情就不值得了。

他當然知道寧碩不可能不要這段感情,以前還不知道他們倆感情具體是怎麽樣的情況,但最近計迦楠出事後,看他那個狀態,那是真的愛到骨子裏了。

談慎履心情一好,和女婿多喝了幾杯。

飯後寧碩要去醫院探望父親,沒法久待,最後上去看一下計迦楠,她還在看那部早前沒有放完的電影。

聞到他身上的酒氣,意外地調侃:“你居然還喝酒啊,你不忙嗎?喝酒就幹不了什麽了。”

“除了你還睡不了,其他沒影響。”

“……”

計迦楠第一次身殘誌堅想打他。

寧碩低笑,俯身下去深深吻了她一通。

計迦楠被酒氣繚繞得也要醉了,哼哼唧唧地推。

終於,寧碩起身放過她,扯著柔軟的被子給她蓋好,溫溫柔柔再給一個晚安吻:“乖乖看完電影,就睡覺。”

“嗯~你找司機送你去醫院,也別太晚休息了。”

“好。”

寧碩戀戀不舍地起身。

到醫院時寧池安正從醫院花園吹風回來,一見麵就問計迦楠的情況。

父子倆聊了會兒,寧池安休息了,寧碩也回家去繼續辦公。

深夜一點,準備收工去洗漱時,無意間看到電腦搜索引擎上飄著不起眼的一條新聞,說今年第五號熱帶風暴來臨,有望加強為強台風級別,預計在瑚州至錫城沿海一帶登陸。

瑚州至錫城,中間就夾著個充州。

寧碩點入新聞,特意看了眼它登陸的可能時間。

一周內。

他握著鼠標挪動光標到天氣,點開。

接下來幾天,充州確實幾乎都是陰雨天,四五天後有暴風雨。

緩了緩,他關了電腦,點了根煙起身到窗邊抽著。

第二天再次去談家探望計迦楠,寧碩又留著吃了一頓飯,這一頓和談慎履商量著是不是這兩天就走了。

這台風挺大,主要是風雨不小,這兩天不離開飛機就要停航,要等一周後才能方便出門。

寧碩不想計迦楠再在這待上一周了,風雨天她休息不好。

談慎履讚成了。

這天離開後,寧碩去了談之醒組的局,他最近也不知道是升遷了還是怎麽,感覺心情不錯,自從計迦楠出院後了他不用再去醫院就整天晚上夜夜笙歌。

不過這麽想起來這好哥哥可能是因為計迦楠出院這一事情才心情不錯的。

寧碩今天過去,心情就一般,坐下就端起酒杯一口灌下。

一屋子人一下子都看得出,寧總不對勁。

白襯衣黑西服,經典利落,帥氣得連發梢都是勾人的,但是眉頭微擰,看著就心情鬱鬱。

室內有女人已經直勾勾盯著他瞧。旁邊的男人調笑那女的:“你看什麽呢?那有主的,那位傾國傾城把我們寧總一早就傾倒了,婚都訂了可別惦記著了。”

屋內響起一通笑鬧聲。

寧碩眉頭皺得更深了。

朋友見此,示意屋內的女人出去。

也不多,包廂裏就坐著三個,兩個是剛剛有些男人進來時從外麵卡座裏拉來一起玩的圈內小名媛,這兩位也是了解這剛來的男人確實不喜歡有女人在的場合,大家都在充京城裏混,整個城裏就他寧碩不花不玩,來了也是喝茶多過喝酒,所以兩個也識趣,默默起身換場子和準備別人玩去。

剩下一個女孩子坐在尹賀身邊,見此默默也要起身。

尹賀一下子攬著她的腰坐下,問:“幹嘛?”

她臉色害羞:“屋子裏沒女孩啦,你們玩吧我也出去轉轉。”

尹賀立刻皺眉道:“這什麽話,你是我女朋友,別人是嗎?那幾個家夥拉來撐場子的。”

所有人:“……”

那兩個帶女孩子來的都笑著起身要揍他,一邊秀恩愛還一邊奚落別人。

尹賀無所謂,骨頭硬得很,玩鬧了一通就去問寧碩:“寧總這幹嘛呢?怎麽一來就這臉色。”他問一圈在場的人,“你們誰欠寧總錢了?!”

眾人大笑,笑完有人拿手撞了撞談之醒:“肯定是你,又怎麽讓你妹夫不痛快了?”

談之醒皺眉:“什麽玩意,跟我有什麽關係?”

人今晚來了他都是意料之外。

別人笑問:“那怎麽了?”話落又忽然驚呼,“我靠該不會和小迦楠吹了吧?”

這下子寧碩和談之醒都一齊朝他看去。

男人見此馬上轉口:“沒吹沒吹,寧總和我們小迦楠長長久久,長長久久哈。”

談之醒起初也不太肯定,但是這麽一說兩句後,他就有些摸清楚情況了,大概是因為計迦楠要回南加了吧,這兩,異地了,寧總這不就痛苦了嗎。

喝了兩杯酒,寧碩就起身出去打電話。

談之醒在兩分鍾後出去,聽到他在安排私人飛機。

談之醒點了根煙走到附近,等人打完電話了,問了句:“怎麽了迦楠這麽快就要走?我聽我三叔不是說考慮考慮而已。”

“天氣不好,抓緊走挺好的。”

這個挺好的,談之醒聽了都覺得心酸,瞥了瞥他,又收回眸,呼了口煙感慨:“那我的跑車不是又送不了了嗎?”

“……”

寧碩說,“她能開車,至少也是兩年後了。”

“我也知道。”

“你就給她留著。”

“……”

談之醒也是第一次見有人替老婆管大舅哥要東西的,再次悠悠看了看他,最後歎著氣問了他一句:“不是,迦楠走了,那你怎麽辦?”

怎麽辦…

寧碩看著走廊上流動的光、指尖隱隱散開的煙霧,沒有說什麽。

怎麽辦,就那麽辦,偶爾喝酒,偶爾抽煙,偶爾飛去看望心上人。

雖然他們倆隻是看似很順利,但實際上每次都踩在坎坷上過來,但是,能怎麽辦呢?就繼續向前。

總有一天會好的。

五月一號那日,天氣預報台風登陸充州沿海的可能性非常大,航班已經今天開始已經大麵積停航,港口船舶全部回港避風。

那天去機場的公路狂風大作,路邊草叢被吹得折彎了腰。

寧碩車子上隻有他自己,但開得也不快,不緊不慢地在前進,人雙眸緊緊看著開在前麵的一輛保姆車,計迦楠在那輛車上。

漫天血紅落日鋪滿公路,車頂上泛著細碎的光,金燦燦的,很漂亮。

今天的機場空****,下午已經沒有航班起飛,隻有這一架。

到後,計迦楠被送下了車。

她沒法坐直,在車上一直是睡著的,此刻已經有些困倦。

感覺到迎麵有狂烈的海風吹來,她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

眼皮拉開一絲縫隙的那一秒就看到漫天的火燒雲,紅得找不出一絲雜質,好像一塊紅色絲綢掛於天際。

計迦楠定定看著,接著感覺餘光裏出現了從不遠處走來且在脫下身上西服的男人。

夕陽染紅了男人的白襯衣,把他從很久很久以前,13年那時就很溫柔的氣息在這一刻拉到了頂端。

計迦楠一眼不眨,看他走近將西服蓋在她身上,說海風冷。

其實她身上蓋著被子,且已經要登機了,冷也不過兩分鍾。

但是這一刻,計迦楠忽然說:“寧碩哥,我們,看看夕陽,看兩分鍾。”

不遠處與機長在交流的談慎履與計晚茵往這看來,接著兩人對視一眼,恍若不知地繼續和機長說話。

計迦楠骨折的手已經基本在這兩個月裏活動自如了,她抬手指了指機場的天,說:“這台風挺好的,我們平時看不到這麽美的夕陽,也沒這麽認真看過。”

寧碩手撐在她的病**,順著她手指著的方向看去,那是市區,是寧氏大廈,京景一號的方向。

寧碩抬起手握住她細長的指尖:“哥哥很快會去看你的。”

她笑說:“不用了。忽然覺得,臨走前看這一場夕陽,就了無遺憾了。”

寧碩說不出心裏的感覺,遺憾多一點,還是幸運多一點,因為她至少現在好好的活著,還是說他們已經在一起了,不是真的分開,再見無期。

但是總歸是這樣的分別,夕陽看著,於他來說,更遺憾一些。

此生所求,不是這樣的畫麵,雖然美好。

愛一個人容易,廝守卻異常艱難。

但是她喜歡就好了,說到底,寧碩還是感激這個天氣。

談慎履過來,帶著機場工作人員。

人推著計迦楠的車子登機。寧碩走在後麵隨著談慎履夫妻上去。

車子送入房間後,寧碩自己把計迦楠小心抱起來,放到**,給她墊了個高度適宜的枕頭,蓋上被子,最後趁亂親了她一口,在她含笑害羞的眼神裏,起身,笑一笑,轉身出去。

“寧碩哥,衣服。”計迦楠抓著床邊的西服。

寧碩回頭:“放著。”

所有人一出去,門闔上,屋裏隻剩下舷窗外透進來的血紅殘陽,計迦楠眼淚唰地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外麵的男人跟談慎履最後吩咐了點下飛機時注意的事後,就跟他們告別下了飛機。

啟動車子開遠了些,寧碩又停下來,透過擋風玻璃往外看。

機艙門被空姐關上。不一會兒功夫,飛機就向前滑行,再然後,漫天絕美晚霞下,一架飛機衝向台風來臨前的天際。

不到一分鍾,飛機漸漸就淹沒在晚霞裏了,再也看不到。

寧碩低下頭拿手機,點了點,進入一個視頻。

畫麵是機艙房間,特意為計迦楠此行準備的房間裏有適合她的腰睡的床,床頭有她喜歡的粉色玫瑰,有投影儀可以供她消遣無聊的十幾個小時。

但是她此刻沒有碰任何東西,躺在**一直掉眼淚,沒辦法側身,翻身趴著,就拿手遮住眼睛,然後細碎的哭聲通過監控傳來,飄散在車廂。

寧碩盯著她哭得聳動的肩頭,眼底漆黑如墨,好像這場台風已經不知不覺得登陸在他心中。

最後,她哭睡著了,他掐掉了監控畫麵,退出來,刪了軟件。

仰頭靠在椅背,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