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

“阿仁啊?啥時候娶媳婦啊?”

天寒地凍,說話都能呼出白霧來,這大集市上卻熱鬧得很,擠滿了人。

大家都是來辦年貨的。

眼看舊曆都已經二十七了,到處都結紅掛彩,東西都比往常時候的貴,但是這大集市裏來的人都像買東西不用錢似的,大家拿起年貨也不怎麽討價還價,人擠著人,都使勁地往自己的塑料袋裏塞。

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聽聞老板這麽一問,一雙靈動眼睛一下瞄到了當事人身上。

這男人長得不錯。

眉清,鼻挺,人靦腆一笑,眼睛和嘴角像開了桃花似的,讓小姑娘看了好生一愣。

“你滿三十了嗎?”

小姑娘很主動很突然,這一問也讓好仁一愣。

好仁一時無措。

他抬眸看向了老板。

老板和他很熟的,當然知道他不善於與陌生人打交道,便笑對小姑娘:“你對他有意思?”

小姑娘哈哈一笑,也沒說什麽,但是很有趣的是,好仁一個老大男人竟微微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了。

正是因為這一不好意思,小姑娘對他還真有點意思了。

她覺得這男人有趣,想撩他再聊兩句,但是好仁低著頭也沒理她,自顧自在那綁摩托車尾架上的年貨。

功夫忙完了,他便和老板打了聲招呼,臨走前跨上了摩托車,他這才又看向了那小姑娘。那小姑娘和他對上眼,兩靈動的眼睛彎得像兩月牙兒似的,笑眯眯的,他看著微微一笑,隻聽老板:“這快過年了車子開得特快又特多,你載著這麽多的東西,回去的時候要慢著開啊。”

“誒。”阿仁點頭。

他對小姑娘微微點了點頭,算是禮貌打了招呼,開車走了。

人一走,小姑娘樂嗬了。

這男人有禮貌,小姑娘喜歡,老板瞧她這樣,挺意外的,問:“真看上了?”

小姑娘也不忸怩,說:“人不錯不是?”

“是。”老板說完,卻是嘴一扁,手一擺:“不過不適合你。”

“為啥?”小姑娘眼睛眨巴眨巴,想罷,是一副沒啥接受不了的模樣,說:“不就是大我個七八歲嗎?”

“七八歲?”老板正一手撈起瓜子,一聽抬頭,末了,樂嗬轉過頭來:“人家今年都已經三十六啦!”

三十六?!

小姑娘眼睛一下睜大。

她不敢相信地看向了好仁遠去的方向。

“三十六……”

她手指頭數數,很驚詫的歲數差,她一時難以接受,馬上打消了念頭,搖搖頭:“還是算了!”

桃花運來了又跑了,好仁壓根沒感覺。

他已經轉上了大馬路,跟在了一輛大客車後麵。

他的心情好的很。

以前人多家裏窮,所以他才一直沒能娶上媳婦。現在弟弟在大城市找到了工作,姐姐們又都嫁了,家裏的兩層高房子已經建好了,生活一切都往著好的方向邁進,他心裏美美,想著過年後自

己就能給家裏倆老娶上個好媳婦,高興得不得了。

媒人婆前段日子就約好了的。

今天就帶人到他家裏來坐。

雖然對方是個寡婦,但是聽說很是孝順勤家,好仁想著要是大家都能對上眼,就趁早把婚事給辦了,想著往後的日子,想著將會有的孩子,他心情越來越好,漸漸走神,車速也越來越快,不想,突然一聲刺耳急刹,他瞬地回神,吃一驚抬眸,已經來不及一下追尾撞了上去。

碎裂聲。

人,往前一衝,被重重地彈開,摔到了大馬路上。

那一刻,天旋地轉。

他好痛。

他隱約看到大馬路上有人朝他奔來,他想要起來,腦子裏拚命地催促著,但是身體癱在了這裏,完全不能動。

救……

他嘴裏不斷地湧出了鮮血。

救……

他好難受。

他想說話,他想起來回家,但是他的意識卻在漸漸遠去。

眼前慢慢地被黑暗蔓延籠罩,他的身體越來越冷,人也越來越乏。

好像不是那麽痛了。

但是……

他的眼睛緩緩地閉上。

又好像,一切都已經漸漸虛無了……

(……好仁?)

(……好仁!)

……誰?

黑暗中,他昏昏沉沉,迷迷糊糊間,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著急叫他。

(……你醒醒。)

(……好仁!)

是誰?

……誰?

(……你醒醒!)

他已經無力去應聲了。

吸不上氣,其餘的部分又毫無知覺,仿佛隻剩下一顆會痛的腦袋,他覺得自己現在比死更難受。

(……好仁!)

……不要叫我

(……好仁!)

我好難受……

(……好仁!)

……不要再叫了

不要……

(……好仁)

不要叫!

猛地,他睜開了眼睛。

全身的肌肉一繃,那一瞬,他眼前全是黑色。

他一愣,滿身的汗,視力漸漸好轉,黑暗的夜裏,陌生的地方,隻有月光幽幽從窗外透來,給得一點點的光。

他的頭很痛很痛。

“救……”

他說不出話。

喉嚨就像被火燒著了一樣,他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濕了,不少的電磁貼片因為他的動作而脫落,他全身都很痛很痛,痛到像整個人被撕裂了一樣。

“……救……”

……有沒有人能幫一下他!

他心裏呐喊著,四肢僵硬,從**滾了下來。

猛地一摔,手上的輸液針頭也被硬生生地折斷。

血從手背上湧了出來,腦袋巨痛的他對此已經沒有了感覺,隻能靠本能艱難地爬向了那條在地上透著光,很像是門縫的地方。

未幾,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了。

那人顯然是被他嚇到,趕緊衝了進來,喚了他兩聲,一個橫抱,很是有力的一雙臂彎一下把他弄回到了**。

“阿仁?!”

他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在低聲喊著自己的名字。

眼神遊絲,迷迷蒙蒙一片,他隻能看到一個人形的輪廓,感受著體溫,卻辨不清眼前抱著他的是誰。

他的唇微微張了張,擠不出一絲的話,他的手想要抓上那人的手,想告訴他自己好痛,卻完全使不上力氣。

“你是想喝水嗎?”

那人關切且低聲地問。

額前的頭發被撫開,額頭被一隻溫軟的大掌探上。

末了,那人輕輕把他放躺,便起身快步走到房門前,小心對外麵觀察了一番,把門反鎖上。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那人的聲音很低,異常激動。

他回到床前抓起了他的手,還來不及放自己臉上,發現他手背上的血和針頭,很是驚詫。

那人好慌。

不過那隻是一瞬。

“醫生……不對,水……”

那人起身倒來了水,想了想,他自己含上,然後再上到**,一點一點哺到好仁嘴裏。

好仁如他所料,全身正發高熱,吞咽無力。

雙唇被撬開,神誌不清的好仁差點被嗆到。

那人好擔心。

那人輕輕地抹去他唇上的水漬,麵對麵俯視著,看了他很久。

“你一定會好起來……”那人自顧自言語。

好仁的雙唇不斷微動,卻清醒不過來,那人看著,雙眸幽幽:“你說過你會跟我走的,你說過我們會有好日子過,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你一定要好起來……”

他輕輕吻上了好仁。

情深且蜻蜓點水的一吻。

他隨即從**起來,迅速收拾了一切,幫好仁蓋好被子,扶起弄掉的輸液架,整理自己的衣服,走到牆邊的座機旁拿起話筒按下了一個按鍵。

“喂?”

座機那頭傳來了女人的聲音。

那人轉臉看向了好仁。

雙眸情緒流轉,直到好仁漸漸沒了動靜。

他冷冷:“叫醫生上來。”

說完,電話一蓋,那人暗吸了一口氣,開了門鎖,麵對著好仁,有點不舍,悄悄地退了出去……

好仁再次醒來,已經是白天。

他眼睛睜得老大,看著這一切,一動不動。

這是在哪?!

此時的他連呼吸都覺得痛。

他沒有忘記之前的車禍。

看看這裏的環境,他臉色越發的發白,幹裂的唇微張又合,一時間,無所適從。

他猜想他當時真的傷得很重。

要不然家裏人不會花大錢把他送進一家這麽大的醫院。

這得花多少錢?!

看看那些大大小小已經關掉的儀器,他腦子裏滿是家裏老父老母痛哭流涕的老臉。

我……

他摸上了頭上包纏著的繃帶,這才發現,他手上紮針輸著液。

他想去廁所。

但看周圍,房間裏靜悄悄的,一個守著他能幫上忙的人都沒有。

他依稀記得好像有人在這裏守過他的……

他看向了廁所方向。

昏昏沉沉,又乏力得很,他打算自食其力,抓上了床邊的輸液架,竟真能把自己撐了起來,往廁所走去,突然地,他覺得自己其實傷得並不是很重。

腦中,有一些片段不斷閃現。

零零碎碎,隻記得有人抱起過他,在他耳邊說過一些聽起來傷心但飽含情意的話。

他很疑惑。

家裏怎麽會有這麽一號人物?

大概的細節他完全記不起來了,記不起那人的臉,一時間,莫名其妙。

那好像是個男人啊……

他想。

他小解完,靠輸液架支撐自己站到廁所鏡前洗手,還在極力回憶那個人到底是誰,他百思不解一抬頭,看到鏡中投射出來的自己,眼睛一下瞪大。

鏡中的影子隨自己動而動。

……可是這張臉!!

他往自己臉上一摸,往後一栽,一股冷氣拔涼拔涼地從背脊往心中生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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