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不彎和女兒曲小蘭就是就是陳家派出新的捉妖師。
母女兩個同姓的原因是——她們樂意,陳澄的表哥也樂意。
女兒一般都像爸爸多一些,但是曲小蘭和媽媽曲不彎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連出生時的重量都差不多。
妹妹陳小魚倒是像爸爸,但這種話絕對不能當著她的麵說,不然她一準哭個沒完。
陳小魚覺得爸爸不好看,確切的說她覺得所有人類都不好看……
這事兒不重要,和人才輩出的陳家孩子比,曲小蘭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小朋友。
充其量就是嘴巴嚴實一點,不會把家裏的秘密說出去,不過摸著理智說,這不是因為她懂事,而是因為她和她爸爸一樣,都不喜歡跟人交流。
把任務交給她的時候,曲不彎是很猶豫的。
但看了看一心想變成一頭野豬的二女兒,顯然還是蘑菇一樣的大女兒更可靠些。
雖然她隻會往角落裏一蹲,但至少她不拱人,也不會太引人注目。
她已經打聽過了,因為上次的事,春溪幼兒園馬上就要開展一次安全演習,緊跟著就是給家長致歉順便普及安全知識的家長會。
現在入學剛好能以學生家長的身份正大光明的進去。
論捉妖,曲不彎比陳澄的經驗更加豐富。
既然已經確認對方是妖了,那就用不著女兒冒險接近,隻要有個身份,能讓她進去就行了。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她還特意租了南家對麵樓的屋子,時刻都可以觀察對方動向。
就算一擊失敗了,也可以換別的辦法。
她一邊一張精致的麵貌假裝外地來的打工人。
一邊用一張卸妝後的普通麵貌,帶著女兒去辦入學。
化妝技術高深就是方便!
……
春溪幼兒園的園長帶著老花鏡,拿著對方填的表,一眼就看到了那顯眼的喪偶兩個字。
心裏感慨萬千。
“一個人帶女兒,不容易吧?”
曲不彎:“還成,挺開心的。”
寫喪偶也沒什麽錯,她丈夫是那種對熟人也會害羞到不敢說話的。
大女兒都四歲了,跟他還是不太熟。
所以很多事都要曲不彎從中調和,不過她這個人比較強勢,喜歡那種所有事都聽自己安排的感覺,所以無用但乖巧的家人,對她來說非但不是拖累,反而剛剛好。
實話說,她還挺享受這種感覺的,而且雖然在帶孩子和外麵的事上,丈夫都幫不到忙,但勝在他很會打掃房間和做飯,能把家收拾的很溫馨很舒服,還能提供按摩等服務……
啊,跑偏了!
曲不彎收回思緒,但是園長已經看到了她回憶時的幸福微笑。
倒是很為她和曲小蘭高興,作為園長她見過許多學生家長,雖然大家看起來都樂觀開朗的,但隻要看看孩子就知道,家庭氛圍到底如何了。
這些小家夥年紀雖然小,但在情緒的感知上更勝於大人,所以一個情緒穩定的家長和知足常樂的氛圍,勝過許多看似圓滿的家庭。
曲小蘭膽子有點小的躲在媽媽伸手偷偷的看著園長。
乖巧的齊劉海和短發,白嫩水靈的皮膚,讓小姑娘看著像個大號的洋娃娃。
蘭蘭膽小,但蘭蘭好奇。
這個園長好像胖乎乎的泥娃娃,就是,看著很圓很可愛的那種。
曲小蘭在表姑玩的遊戲裏見過。
園長衝她招招手,曲小蘭遲疑的看看媽媽,在媽媽的點頭下,握住她伸出了的手。
軟軟的小手和溫暖的大手交握。
“那就麻煩園長和林老師了。
小蘭,媽媽走了哦。”
曲小蘭緊了緊握著書包帶子的手小聲道:“媽媽再見,不要忘了接我。”
曲不彎:……
“不會忘的。”
她隻忘了一次,和陳澄她們去唱歌唱的太忘我了。
不過母愛讓她清醒過來了,雖然晚了兩個點兒,但是她至少在天黑前把孩子帶回了家!
還找回了帶著陳小魚鼓起勇氣想去接孩子,順便報警找她,結果迷失在城市裏的丈夫。
至於父女三人抱頭痛哭,仿佛經曆了一場生離死別,就此更加不愛出家門了什麽的……
不提也罷。
曲小蘭:我不相信。
蘭蘭不信,但蘭蘭不說。
曲小蘭帶著對媽媽的極度不信任,硬著頭皮踏進教室。
與此同時泥娃娃一樣的園長一個電話打給新招聘來的保安,冷聲道:
“二毛,去,跟著她!”
保安二毛:“大姨,跟著誰啊?”
園長:“說了多少次了,要叫園長,就是剛進來那個,辦入學的學生家長。”
保安二毛糾結:“大……園長,這樣真的不犯法嗎?”
園長:……
“讓你你就去,相信我,沒有事,又不是讓你幹壞事兒,她說自己是個超市營業員。
你跟著去看看是不是真的。”
園長現在純粹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保安二毛隻好應下來,狗狗祟祟的偷摸過去。
……
另一頭,曲小蘭已經成功入學了。
林老師把她安排在轉走學生的座位上,恰好靠著牆,給了曲小蘭一絲安全感。
同桌是個小名叫淘氣猴的男孩。
很符合這個名字,如果不是在上課他甚至想熱情的給曲小蘭展示一個後空翻。
可能是因為這個名字,他對自己有一些特殊的期待——
“不會後空翻的猴,成不了好大聖。”
禮貌的曲小蘭被迫脫離蘑菇狀態,小聲疑惑:“大聖?”
淘氣猴的聽力出奇的好:“沒錯,大聖,齊天大聖!”
曲小蘭:……
“可是……”曲小蘭猶猶豫豫的,“可是你是人啊。”
淘氣猴一臉嚴肅且認真的告訴她:“但是我屬猴。”
生怕她不明白,淘氣猴還解釋道:
“柯柯大大王說過隻要真心希望一件事實現,而且不斷努力,這件事就很有可能可以做到。
所以,隻要我堅信自己是大聖,我就早晚能變成大聖!”
曲小蘭沒明白,屬猴、努力和大聖之間到底有什麽關係。
但曲小蘭也不喜歡思考:
“那,你加油。”
“嗯!”淘氣猴仿佛收到了莫大的鼓舞,信心滿滿還好奇的問她,“你想變成什麽啊?”
曲小蘭想了想,細聲細氣的說:“蘑菇。”
淘氣猴很善於思考:“我知道了,你肯定很愛吃蘑菇,自己變成蘑菇,饞的時候就可以咬自己一口。”
曲小蘭:“蘑菇好像……隻能吃熟的吧?”
淘氣猴:“對哦,那你還得帶上一口鍋。”
曲小蘭:……
“不是的,”曲小蘭,“我想變成蘑菇,是因為蘑菇可以長在沒有人的山上。”
淘氣猴滿臉疑惑:“蘑菇長在山上嘛?我看超市裏有好多。”
曲小蘭:“那我就變成不會進超市的蘑菇。”
淘氣猴若有所思:“那我得變成不會被壓五百年的大聖。”
林老師陰惻惻的聲音自兩人身旁響起:
“我想變成說話有人聽的老師,你們現在可以幫我實現嘛?”
淘氣猴和曲小蘭的頭皮都炸開了:“完……完全沒問題!”
林老師陰沉的臉瞬間明媚起來,開心的往教室前麵走去:
“好啦,我們現在要講小鴨子找媽媽的故事了哦,有什麽問題要記得舉起手說呦。”
淘氣猴小心的舉起手。
林老師內心麻木:其實我隻是客氣一下,或許下次幹脆給他們念定場詩好了……
林老師微笑:“淘淘你有什麽問題想問?”
淘氣猴:“老師,為什麽小蝌蚪要找媽媽,小鴨子也要找媽媽,它們怎麽不找爸爸?”
它們找的著爸爸就怪了,老師都找不著你爸爸。
林老師仿佛被噎住,艱難的順了口氣,試圖說的美好一點兒:
“因為……爸爸在工作。”
淘氣猴顯然接受不了,撓著頭道:“可是,媽媽也在工作呀。”
林老師:……
救命!她該怎麽說?她還能說這世上有些男的就是靠不住嘛?
林老師覺得。
淘氣猴想變成大聖的原因可能是因為他還不知道哪吒。
他那個爸爸跟陳塘關李靖唯一的區別就是,在身份上還不如李靖。
一個失意的中年男人,永遠都在忙,但不知道在忙什麽,賺不到幾個錢,也不管老婆孩子。
家長會永遠都隻能找孩子媽媽,那個女人急匆匆的來,急匆匆的走,林老師第第一次把U盤落在家裏,取了回來的時候上了個公共廁所。
看到她在公廁裏換衣服,脫掉工服,不怎麽熟練的給自己化妝,還借給林老師一片衛生巾。
成全了兩個著急女人的體麵。
但是有兩個家長的家庭,隻有一個使勁是不行的!
孩子都想變成無所不能的大聖了,爸爸還是隱形人……
淘氣猴不懂的事。
林老師這個大人,其實也很難說的清,最後小鴨子沒有講,這節課變成了說說你想做什麽。
但有些事不是不講就能過去的。
下課的林老師找了個公共電話再一次撥通那個把她拉黑的隱形家長的電話號碼。
很好通了。
那頭聽起來無比嘈雜。
“你好,請問是林溫之小朋友的爸爸嘛?我是他的班主任,我想……”
對麵嗶的一聲,隻剩忙音。
再打過去,果然打不通了。
林老師:不生氣不生氣,我愛工作,工作愛我,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做一天老師……生一天氣!
艸,我果然還是應該幹點兒別的去。
或者幹脆介紹個別的什麽人給孩子當爸爸吧……
哪有家長聽老師聊幾句孩子都嫌耽誤工夫的,我讓你來開家長會,又不是要推你上刑場!
我是真想雞嗶你,我也沒有槍……
孩子的成長過程,主打一個不想參與唄?
林老師無語凝噎,悲傷仰天,然後對著空氣一陣拳打腳踢,然後在路人吃驚退避的眼神下,趕往下一個電話亭。
別問她為什麽不向別的老師借電話,沒什麽高大上的理由,單純就是,遇上這種家長,她也嫌丟人!
仿佛給對方打電話,就汙染了自己的靈魂。
也不是不能聯係小孩的媽媽,但林老師實在不想難為她。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沒錯。
但是世上的絕大多數女孩自小就生活在世俗的規訓裏,能掙紮出來的很勇敢,但不能的……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同樣作為一個女人,至少林老師覺得苛責逼迫的話不能從自己嘴裏說出來,哪怕是打著為她好的大旗。
如果她那麽做了,和別的人又有什麽區別,同樣都是逼迫,不論結果是什麽,對當事人來說過程都是無助痛苦的,始終被人推著向前。
她可以鼓勵可以勸導。
但矛頭和惡劣的言語應該對準真正有錯的人,比如某些隱形的家長!
有的時候林老師是真覺得這個世界就是個錯誤,幹脆毀了重來算了。
對男人,對女人似乎從最初就有不公正的地方,但是始終無法修正,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嚴重、扭曲。
對彼此的要求變多了,但是錯誤卻越來越大,越來越難以互相體諒,大家沒有耐心戾氣也越來越重,好像都在崩潰的邊緣。
真是奇怪的事,這麽一想,果然還是幼兒園適合她,至少大多數時候她聽見的看見的都是孩子的故事。
雖然難免操心,但還是蠻開心的。
看著孩子變好,有種難以言說的成就感。
……
溜達一圈的係統覺得曾經那個小茉莉園長想要建立的,或許是這樣的學校。
討厭的人和事雖然有,但是老師都很好,總有開心的事,會支撐著自己走下去。
可以它弄了個危機四伏的四不像出來。
仇恨和愛意互相碰撞,就會扭曲所有的正常事物。
【柯,這個曲小蘭好像沒什麽問題。】
同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係統說道,
【而且林老師好像也不懷疑你了,又變回以前的樣子了。】
係統知道有黃粱在林老師查不出來什麽,但還是希望她早點放下這件事情。
說真的,這陣子它感覺林老師的頭發都變少了。
南柯表示知道。
係統覺得它根本不在乎。
它溜達一圈的工夫,南柯就和曲小蘭蹲一塊去了,整個班裏的小孩仿佛在組織一起偷地雷一樣。
全都蹲在犄角旮旯裏,假裝自己是什麽沉默的蘑菇。